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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姑娘这么兴奋，陈子瑜被她勾的，也想去看看潋滟湖的烟花。
湖边人太多，坐画舫还安全一些。
来到渡口，上面停了不少画舫，但问过去全都租出去了。陈子瑜正想说算了，那小姑娘冲她嘘了一声，而后朝一艘最大最豪华的画舫过去了。
等快到跟前了，她又拉着陈子瑜躲到了一棵大槐树后面。
“你不会想偷偷摸上去吧？”陈子瑜挑眉。
小姑娘点头，见陈子瑜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忙又解释道：“放心，那画舫已经被我爹租了。”
陈子瑜往那画舫看了一眼，画舫前面站着一挺拔的男人，腰上挂剑，像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我爹不讲理，整日要我待在家里不能出门，连看烟花这么好的事，也不带上我，讨厌死了。”小姑娘说着撅起嘴来。
陈子瑜笑，一般大户人家对家里的姑娘管教都很严。像是她，未出阁前就很少出门，一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这时画舫的船工找那护院说话，趁着他们去后面的功夫，小姑娘拉着陈子瑜，后面跟着谨烟，赶紧猫着腰上去了。
花房里面很大，比外面看着更奢华，但顾不上多看两眼，生怕被发现，三人赶紧躲到了一间房间里。
这间房不大，铺着厚厚的羊绒毯，上面放着地桌，桌上有水果和点心。
屋子当间有火盆，只是还未点燃。
西边摆着一架山水屏风，里面有张床，南面有个很大的窗子，打开能看到湖景。
现在天还早，小姑娘看陈子瑜挺着大肚子，细心的让她去里面躺会儿。
陈子瑜摆了摆手，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坐下。谨烟在后面给她垫上软枕。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飞羽，姐姐呢？”
“陈子瑜。”
“那就姜姐姐。”
萧飞羽笑起来很甜，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双眸神采飞扬，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
这小姑娘在家一定很受宠，性子才这么开朗，这么毫无城府，单纯可爱。
“我在家里行九，上面有三个哥哥，五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姨娘快生了，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萧飞羽说着家里兄弟姊妹还数着手指头，好像不掰扯着就会落下一个。
不过她家人确实挺多的。
“我爹很能生对不对？”
陈子瑜刚喝了一口茶，听这话差点喷出来。
“咳咳，确实。”
“哎，他生的孩子太多，有时候自己都记混了。”
“啊？”这还能记混？
说到这个，萧飞羽又来精神了，“我家姐妹多，整日无所事事，凑在一起常打架。我七姐仗着她姨娘得父亲宠爱，最是蛮横，总欺负其他姐妹，前几日她就当着大家面讽刺我六姐长得丑。我六姐也不是个省油灯，与她对骂了几句，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我七姐高，力气大，打得六姐毫无还手之力，其他姐妹又拉不开，最后六姐被打的鼻青脸肿。六姐姨娘不干了，到父亲那里哭，父亲嫌烦，便说送六姐几件首饰。结果他告诉身边仆从，却把六姐的名字说成了七姐的，最后那几件首饰也送到了七姐那儿。这下七姐更得意了，六姐差点哭死，最后大夫人出面，大家才知道闹了个大乌龙。”
陈子瑜听得就乱，这一大家子凑到一起，那得多热闹。
萧飞羽说话特别有意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这时一直安静等待客人上船的画舫也有了动静。
只听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训练有素的样子，接着又是一阵安静，再就是莺莺燕燕的声音，有女子笑闹声。
谨烟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忙来到陈子瑜身边，道：“姑娘，外面有很多锦衣卫把守。”
陈子瑜也是大惊，“锦衣卫？”
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护卫，更不是护院，能让锦衣卫保护的，只有……
陈子瑜不由撑着胳膊坐直身子，看向那萧飞羽，她还不觉什么，正捏着一块桂花糕吃。
萧飞羽，姓萧。
皇家也是萧姓！
陈子瑜正要开口问，这时门自外面敲响了，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止她，萧飞羽也吓得呛住了，但她是怕被逮到，挨一顿训斥，而陈子瑜则是羊入虎口的怕，怕的是丢了小命。
铛铛铛！
敲门声急了一些，门口的人还纳闷的跟谁说道：“这门怎么锁着呢？”
似乎是另一个人上前踢了一脚，没有踢开，“在圣上上船前，必须各个房间都检查到，撞开门吧。”
这声……
陈子瑜心下一动，然萧飞羽却比她更利索，已经跑到门口了，对着门缝小声喊了一句。
“七哥，我在里面呢。”
外面静下来，萧飞羽回头冲陈子瑜做了个安心的姿势，还指着外面小声道：“我的人。”
然下一刻，门咣当被踹开了，亏得萧飞羽躲得快，不然她就门扇拍飞了。
门外，沈夕宁沉着脸站那儿。
“画舫进了小贼，还不快把人拿下。”
那一脚，萧飞羽还惊魂未定，此刻又大吃一惊，“七哥，是我！小九啊！”
沈夕宁扫了她一眼，继续冲身后人命令道：“直接送进东厂诏狱，让她招出同伙。”
“什么同伙，我哪有，我……”萧飞羽说着想起陈子瑜，不由看向她。
而沈夕宁这时候也发现屋里还有其他人，一眼望过去，神色猛地怔住。
有锦衣卫进来，冲萧飞羽行了个礼，而后将人押了起来。
“你们都眼瞎了，我是九公主！”
“九公主得罪了！”
“知道得罪本公主了，还不快放手！”
“快带走，好生送到诏狱。”
萧飞羽气得不行，又怕沈夕宁伤了陈子瑜，匆忙解释道：“她是被我拉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七哥你别伤了人家……”
尾音还在，人已经被拉走了。
另一个锦衣卫上前打算拿住陈子瑜，但看是个孕妇，一时不好动手。
“退下。”沈夕宁沉声道。
“这两人呢？”
“你哪只狗眼看到这里还有人？”沈夕宁冲那锦衣卫喝了一下。

那锦衣卫傻了，被另一个有眼色的同伴赶紧拉出去了。

“这明明有两个人……”
“你傻不傻，肯定是七爷看上那个长的跟天仙似的女人了。”
“那位是孕妇。”
“咱七爷重口啊。”
沈夕宁定定的看了陈子瑜一会儿，而后轻嗤一声，走到羊毛毯随性的坐下，两手往后撑着地，姿态慵懒。
他伸了伸腰背，从盘子里捏了一个果脯，抛到空中，而后用嘴接住。
嚼了两下，牵动嘴角的伤口了。
“嘶……”
陈子瑜绷住嘴，没有笑出来，刚才她还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现在安心多了。
沈夕宁斜睨了陈子瑜一眼，也没什么表情，但右脸又青又肿的，像是在无声谴责她下手狠。
“谨烟，出去守着门。”沈夕宁吩咐一声。
谨烟转头看向陈子瑜，陈子瑜默了一下道：“今儿这事实在是巧，回头再跟你解释，我们先下船了。”
“晚了。”沈夕宁道。
“怎么会？”
陈子瑜往窗子外望了一眼，船分明还没离开渡口。
“东厂的，宫里的，这么多人瞅着，九公主向来顽皮，皇上也宠她，她能安然下船，你呢？”
陈子瑜默，确实是她想简单了，于是冲谨烟点了一下，让她先去门口守着。
关门上，沈夕宁又笑了一声。
“不过我送你下船的话，倒也没人敢问。”
陈子瑜瞪大眼睛，“那你……”
沈夕宁起身凑过来，笑眯眯道：“请你看场好戏。”
他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那里分明是晦暗的，甚至带着点疯狂。
陈子瑜正要细问，这时外面管弦乐起，轻快的音调填充了整个画舫，将之前的安静驱赶走了。
有什么人上船了，莺莺燕燕的簇拥着。
沈夕宁坐到陈子瑜对面，冲她挑了一下眉，“皇上上船了。”
陈子瑜皱紧眉头，“沈夕宁，你别发疯。”
“我发疯？”沈夕宁嗤了一声，“难道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根本不知道那位是九公主，更不知道今晚皇上会登上这个画舫，更不知道你也在。”
“所以都是巧合？”沈夕宁嗤笑道。
陈子瑜咬牙，所以他根本没信她，不由一股火气上来，“你有没有脑子，我有这么闲，挺着大肚子来看你笑话？”
“哼！”
“再说你有什么可笑？”
沈夕宁哈了一声，“我可太好笑了。”
他双拳抵着条案，低头闷笑起来，笑得双肩发抖，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像是个疯子。
陈子瑜慢慢皱紧眉头，她能感觉出来，这几日沈夕宁整个人很不对劲儿。
像是真的要疯了。
“你别这样。”她下意识道。
沈夕宁还真停下了，再抬头，嘴角已经冒出血来。陈子瑜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看，原是她扇他那三巴掌留下的伤口，以为刚才笑得太用力给裂开了。
顺着他嘴角往下流，他竟也不擦，整个人往后一靠，继续乐哉哉的吃果脯。
“这酸不溜秋的，你喜欢吃？”他问。
话题转换的太快，陈子瑜懵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喜欢。”
“酸儿辣女，我听他们说的。”
“不准。”
“那你想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陈子瑜默一下，看向沈夕宁问：“你呢？”
“女儿吧。”
“为什么？”
沈夕宁好笑道：“老子什么身份，你不知道？要是生女儿，外面那老东西兴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生儿子的话，他可容不得野种有子息，万一跟他抢那狗屁都不是皇位呢。”
陈子瑜心扑通乱跳，这是她第一次从沈夕宁嘴里听到关于他自己的身世。
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身世，皇上的耻辱，天下的笑柄，他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
“生儿子也好。”陈子瑜道，继续笑了笑，“生了儿子，你这个爹就不能这么废物了。”
“呵，你讽刺我呢？”
“那我求你，行吗？”
陈子瑜当初中了白木之毒，一心一意的为孩子谋划将来，做足了准备，但沈夕宁这个身份，让她明白之前所有的准备都不值一提。
孩子和她要想活，必须依靠沈夕宁。
这不是懦弱，只是为了活。
外面管弦乐继续，这时蹬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上楼了。陈子瑜心口一紧，紧接着隔壁的房门打开，有人脚步匆忙的进去了。
“爷，您别急啊，容奴家给您脱下外裳。”
接着一阵窸窣的声音，陈子瑜大体能猜到什么。然沈夕宁不用猜，起身来到西墙边，挪开条桌上的花瓶，那里竟有一个小洞。
“我昨晚光听墙角了，也没看到好戏，便偷偷挖了这个小洞。”
船上的房间是用木板隔开的，这小洞像是用刀子一点点剜出来的。他看还不要紧，还拉过陈子瑜，让她也看。
“我不……”
“你看那女人，长得美不美？”
陈子瑜被沈夕宁扯得趴到墙上，还是望了过去，正见一体态壮实的男人压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亲热，那女人正对着这孔洞，因此她一眼就看到了。
她也就看了一眼，赶紧挪开。
“美吗？”沈夕宁执着的问。
陈子瑜没好气道：“美。”
沈夕宁听见这话又笑了，拉着陈子瑜靠墙坐下，隔壁传来声浪一声一声传来，那火热程度让人头皮发麻。
毕竟那位是皇上啊，沈夕宁的生父，她有种儿媳妇偷听公爹那啥的感觉。
怪恶心的。
她要走，沈夕宁又把她拉了回来。
“你疯够了没有？”
沈夕宁冲她嘘了一声，这时隔壁说话了。
“皇上，您弄痛奴家了。”
“贱妇，朕宠幸你是你的福气。”
“皇上……”
“你用你这张脸勾引朕，你个荡妇，朕饶不了你。”
陈子瑜简直想捂耳朵，这皇上也是有病吧，既然临幸人家了，还说这种话。
沈夕宁轻笑一声，歪头跟陈子瑜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那娼妇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我娘。”
“……”
陈子瑜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再看沈夕宁，他笑着，眼底已经慢慢变红了。
“在他眼里，我娘就是那样的女人，一个低贱的娼妇。而我是娼妇生的野种，我活着，他身上的污点就一直在。”
“他想杀我，几乎时时刻刻都想，但他是皇上，还得披着一层道貌岸然的皮。”
陈子瑜转身有些笨重的搂住沈夕宁，“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笑吗？”
“一点都不。”
“一场好戏呢。”
陈子瑜仰头，看到沈夕宁依旧笑着，扯着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心慌的不行，吃力的直起身子，吻住他唇角，怜惜的将他嘴角的血亲干净。
她想，如果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沈夕宁，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好厉害，他可能感受到你了。”
陈子瑜拉过沈夕宁的手，盖到她肚子上，小家伙像是真的感应到了一般，猛地踢了一下。
于是那双幽暗的眼睛里，霎时有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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