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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泼你冷水，那就烧开了，再泼回去。
这个道理，我不是从小就懂了吗？
我笑笑没说话，敛眉往手心搓了搓镁粉。
「第一次……」主持人卡壳了，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才语气兴奋地继续念下去，「55kg！」
台下静了静，旋即掀起了更大的浪潮。
「55kg？！上一届的冠军许媛是省队退役的，最后也才到65kg吧，起点这么高的吗？」
「江绵666！感觉会见证一个神话……」
我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甚至大部分力气，都用在让我的动作不会太纰漏百出上。
三秒后，杠铃哐当一声落地。
台下的观众才如梦初醒，愣愣地张大嘴巴。
很快，掌声从稀稀拉拉变成排山倒海。
「我赌一包辣条，江绵肯定能赢！」
「快来个人扶扶朕的下巴……」
中场休息后，一位女生和我杠上了。
最后一轮，她报到了75kg。
一个从未有过的数字。
远超她自身重量的杠铃，被肌肉贲发的手臂稳稳撑住。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落，三秒时间无限拉长成线。
一个没有天生神力的普通人，要经历多少血与汗，才能坦然站在授勋的赛场上？
这世上本来没有神的，但总有一群笨蛋，为了热爱将自己锤炼得无限接近于神。
「75kg，成功！」在裁判的点头下，主持人激动地宣布，「破了上一届的纪录，好样的！」
女生的身体还在抖，擦肩而过时，我听到她轻声对我说了一句：「加油。」
无关胜负欲，也无关嫉妒和不安。
单纯的，只是作为对手的欣赏，全力以赴便是最大的尊重。
「江绵第三次，80kg！」主持人在接连不断的刺激下练就了钢铁般的心脏，看到这个数字已经变得无波无澜。
喧哗声离我很近，仿佛又离我很远。
80kg，是林清清经过接连不断的试验后，敲定的不会伤害到我身体机能的重量。
她还担忧地问我，要不要再减减，75kg就好。
我拒绝了。
既然要赢，就要赢得漂亮。
万众瞩目的三秒里，我违背林清清的苦口婆心，罕见走了会神。
为什么竞技体育会热血？
在一次次越阶的挑战里，将过往的自己不断解剖重构，塑造成一个崭新的自己。
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沉甸甸的80kg上，坐着一个年幼的敏感自卑的「江绵」。
她笑得很开心，枯黄的脸上散发出动人的神采。
她说：「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坚持下去，没放弃自己。
赛后，我捧着奖杯，又遇到那位女生。
她一头短发利落清爽，朝着我伸出手：「你好，我是H大的许媛，恭喜你们夺冠。」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是冠军啊！活生生的冠军！
只在梦里和冠军握过手的我，紧张到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冠军你好！我是江绵！」
许媛笑得连连摆手：「你真的很厉害，我退役前都不一定举得起来80kg。」
我诚恳地摇摇头：「挑战自己的极限，你才是最厉害的。」
从65kg到75kg，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10kg重量。
寒暄过后，林清清扑上来揽着我的脖子往外走：「快点，其他人都等着你呢。」
我被她拉得踉踉跄跄，试探着问：「这钱……」
林清清扭头，一双美目快要喷火了：「姐请！姐有的是钱，不跟你们AA了！」
在队员们八卦的目光里，我泰然自若地挨着路星黎坐。
什么舔狗不舔狗的，我摆烂了。
我要偷偷养一窝小兔子，然后惊艳你们所有人。
酒过三巡，我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拒绝了续摊的提议。
主要是我隔壁的路星黎，脸色已经苍白到透明了。
林清清「喔——」了一声，队员们也此起彼伏地两岸猿声啼不住。
努力掩藏的小心思被戳破，我立马烧红了脸。
路星黎突然笑了笑，黑色耳钉在灯光的折射下格外晃眼：「别欺负人呀。」
嗓音黏黏糊糊的，像颗流心的软糖。
铁定喝了不少酒。
我腾地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落荒而逃。
怕再晚一秒，脖子上的热意都掩盖不住了。
寂静的洗手间里，我往脸上泼了几捧水，才勉强把快烧干的cpu降了降温。
心理建设刚做好，回头便发现路星黎双手插兜靠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淦！
我可怜的cpu又要过载了。
我吐了口气，慢吞吞地挪了过去，陪他数地上的小石砾：「看什么呢？」
路星黎答非所问：「今晚的月色很美。」
我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
「它刚刚动了。」
嗯嗯……动了……
等等！！
什么动了？！
被酒精浸润的神经终于不负众望地反应过来，我一蹦三米远，又瞪大眼睛凑到他面前。
路星黎一向桀骜的眉眼软得不可思议，像含了一汪清澈的水。
他问我：「你想听听吗？」
初秋的天气微凉。

隔着一件薄卫衣，我都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一寸寸传导到我耳尖。

远处的烟火升空，噼里啪啦地炸开，留下绚丽的长尾。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生命的声音。
微不可闻，却又足够顽强。
路星黎蹲下来注视着我：「你哭什么？」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
我却在这个昏暗的角落里，久违地感到安心。
我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嘴硬回道：「我才没哭，眼里进沙子了。」
「进沙子？」路星黎一脸看透了我，「听到崽子的动静，感动到想哭就哭吧。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被爱的孩子哭了有糖吃，不被爱的孩子从来没有哭泣的权利。
可在这一刻，我也有了流泪的自由。
童年的压抑和委屈，遗憾和失望，通通都被熨平了。
月色下的路星黎格外温柔，我心尖颤了颤：「路星黎，我……」
「崽子？」林清清从一旁蹦了出来，几步路走得歪七扭八，「你们养崽子了？」
是的。
我们有一个，或者说，一窝崽子。
「看你们去卫生间那么久，我寻思着来看看是不是掉茅坑了。」
她揽着我，不满地啧了一声：「路星黎惹哭你了？真是的，我就说他……」
路星黎默不作声地牵过我的手，把我拉向他：「你喝醉了，话不会说别说。」
林清清没了支撑，一时险些摔倒。
她翻了个白眼，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我：「给你们烤的，还热乎着，拿回去吃吧。」
临走前，她还愤愤丢下一句：「切，死傲娇。」
看着林清清撒欢狂奔的背影，我心目中高傲美丽的院花形象轰然倒塌。
见我很是震惊，路星黎瞥了我一眼：「萨摩耶，正常。」
萨……萨摩耶？
林清清？？
虽然早有猜测，但这两者真正划上等号的时候，我二十多年来的科学世界观还是碎成渣渣。
不对，早就碎了。
现在是把地基都给扬了。
我看了一眼袋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我爱吃的掌中宝——胡萝卜。
说实话，我第一次接触烤胡萝卜这种奇异料理。
但想起路星黎的兔耳朵，一切又合理起来。
路星黎捏着鼻子，突然干呕一声。
我：……？？
他苍白着脸，捏着我的手腕把烧烤移开。
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为什么不先回去？不是闻着油腥味很难受吗？」
路星黎沉沉靠在我身上，呵出的气息温热。
他喝了点小酒，格外有求必应：「他们一直在看你，很烦。」
他们看我，你烦什么？
难不成……
我一瞬间福至心灵：「路星黎，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沉默了很久。
在我恨不得穿回刚才把自作多情的自己打飞时，他别扭地开口了：
「摸了兔子就要负责，你想食言？」
我回忆了自己二十年来的所有社死事件，才不至于笑出声。
不愧是傲娇，连表白都这么清新脱俗。
12
回学校途中，前方小巷子里传来女生压抑的哭声。
我拉住路星黎，心下一凛。
他恹恹地直起身，一眨眼又恢复成那副冷酷的校霸模样，把手机塞进兜里：
「走吧，一起去看看。」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黄毛男生粗暴地扒开女生的衣领，身后还站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小混混。
我脑袋一热，冲上去就把毫无防备的几人抓起来，丢到一旁工地的沙坑上叠罗汉。
一只垒一只，一共是七只畜牲。
路星黎的声音很冷：「周越？你还敢来？」
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我回想起当初琪琪说的话：「听说路星黎脾气暴躁，上次一球砸向周越的脑袋，到现在还没道歉呢。」
还没等我串起前因后果，躺在最上面的周越便嘶嘶喘气。
「是我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吧！」
路星黎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招我过去，扶起那位瘫在地上哭的女生。
「周越不是个好相与的，我们先走。」
路星黎贴着我的耳朵说，又朝周越的方向扬声道，「下次再让我看到，别怪我又把你打进医院里。」
上次他一球，让周越脑震荡躺了大半个月。
周父周母还想找麻烦，被周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阻止了，说是自己摔的。
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以前的我还不懂，现在我才明白，周越这么好说话，原来是自己先做了亏心事。
倒是让路星黎背黑锅背了那么久。
我搀扶着女生没走几步路，眼角余光里冲出几个拿着板砖的小混混。
周越恶狠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走？没那么容易！」
「上次你们人多势众，我咬牙认下哑巴亏。现在……」他桀桀地笑，「这里没有监控，你们便试试挨打的滋味吧！」
小混混在周越的指令下，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我一边艰难地阻挡着，一边在心里焦急地盘算。
那位女生受了惊吓，能跑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路星黎撑了那么久，早就是强弩之末。
「你们先跑！」趁着空隙，我推了推路星黎。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扛着已经走不动路的女生消失在巷口。
「哟，美女，你男朋友抛弃你了。」周越吹了个口哨，垂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跑了一只小羊，不过没关系，就由你来当吧。」
晦气！
我心里暗骂，扭了扭咔嚓作响的指关节：「要打快打，别浪费我时间。」
周越的脸扭曲了一瞬：「给我上！」
平心而论，我并不会打架。
但抵不住我力气大，把人抓起来丢出去，像扔鸡崽一样轻松。
不服，那就再丢一次。
出于安全考虑，我还贴心地丢到刚刚的沙坑里。
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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