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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自己哭的。”
“是吗？”
月姬见家主和主母口角，连忙澄清，说是夫人赏赐一颗大珍珠，自己感动不已才哭的，并非夫人欺负了自己，夫人对自己好得很。说着，还把绵绵赏赐的大珍珠拿出来给萧舟颐看。
萧舟颐不看则已，瞥见那大珍珠的瞬间，原本带有淡淡微笑的脸顿时凝固下来。
绵绵也受不得委屈，幽怨道：“既然你觉得我对你的宠妾不好，那我不妨就真对她不好些，免得平白受冤。”
她拂袖从他面前走过，袖口空荡荡，本该镶嵌珍珠的地方全是线头。
萧舟颐感觉自己的心意也被抠掉了。
他沉沉道：“站住。”
绵绵发拧，头也不回。
萧舟颐无语，还真长本事了。
月姬不晓得绵绵的来历，更不晓得她从前是江府最受宠的幺小姐，自然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她侍奉公子，哪次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似这般任性妄为不敬夫君的妻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月姬怜然望向萧舟颐，软声叫道：“公子，夫人她……？”
绵绵既不在，她应该能和萧舟颐亲热亲热了。毕竟距离他上次看她已经隔了一个多月，他从来只给她钱，他的身子她到现在都没沾到。
萧舟颐亦有情绪，泠泠走开，月姬如坨空气。
萧舟颐今晚没来她房。
第二天绵绵从涵秋那里打听到, 萧舟颐给月姬单独辟了萧府的院子住，院中栽有春桃和茉莉，清幽宜人, 盛夏时分有阳有荫, 比桃夭院还美好三分。
绵绵嗤笑，不愧是捧在手心里的宠妾，端端非比寻常，和她这个用来复仇的女人天壤之别。后面的几天萧舟颐仍然没宿在她房, 应该是泡在月姬的温柔乡中了。
他不来, 绵绵求之不得, 又与顾时卿的夫人卫氏见过几面, 求卫氏帮她弄些避子药来，以便日后不时之需。
卫氏满口答应，趁机帮晋惕说好话，劝她和萧舟颐和离：“世子在边疆五日一写书信给我夫君，问您是否安好？夫君没敢将您被妾室欺辱的事告知世子，只怕世子忍不住脾气，带兵冲回临稽来。世上真心对小姐您的, 也唯有世子一人而已。”
绵绵念起她和晋惕年少时度过的美好时光, 思绪被莫名的惆怅笼罩。恩恩怨怨何时了，晋惕当初劫她的那点仇，早就过去了。
她叹息道：“叫他……也保重自身吧。”
卫氏大喜道：“夫君必定帮小姐向世子传达。”
绵绵摆摆手，示意没必要。
卫氏走后, 绵绵独自伫立在府内小湖边吹凉风。素白的裙衫簌簌为风吹起, 她遗世而独立宛若一只落败的蝴蝶, 离水极近极近, 仿佛顷身就跌到湖水中去。
她迷惘茫然, 感觉自己像飘荡的孤魂野鬼，摸不清日后的靠山和归宿。
萧舟颐正要送月姬去见江老太君，蓦然瞥见这一幕，还以为她要投湖自尽。
他的右眼皮登时剧跳，呼吸几乎凝滞，三步两步拽住她的手臂，将人圈在怀中，“你疯了，又闹什么？我跟你说过没有，不许用这种方式……”
绵绵那双灵透的大眼睛直愣愣瞧向他，发丝凌乱，懵懂又讶然。萧舟颐靠近一看，才发觉她和湖水间尚有块大石挡着，方才情急之下是他错意了。

他假装轻咳两声，为自己挽尊。

绵绵凉凉的讽刺却已响起：“萧公子不让我出府，我就在府内看看风景，也招惹您了吗？”
萧舟颐沉眉道：“湖边危险，你该离远些。”
又道：“你怎能管我叫萧公子？改个称呼罢。”
绵绵不愉快地从萧舟颐怀中挣脱。
月姬就在萧舟颐身后，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夫妻二人，她真从未从未见过这样夹枪带棒的夫妻相处模式。
绵绵也扫见了月姬，忽升起几分顽劣的心性，踱步到月姬面前，玩笑问：“他夜里对你怎样？早上有没有给你喝避子汤？”
月姬的脸蛋唰地彤红，又惊又羞，支支吾吾，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舟颐顿时压低了声调，蕴含有警告：“绵绵！”
绵绵齿冷，晓得他做贼心虚。
夫妻二人不欢而散后，萧舟颐继续带月姬去见江老太君。
月姬出乎意料地得江老太君喜欢，老太君说月姬的面相天生有种亲切感，瞧她跟瞧亲孙女似的。月姬身材玲珑有致，不似绵绵那般清瘦，将来定能及早为江萧两家添个大胖孙儿。
三夫人不合时宜地打趣道：“那还得要舟颐侄儿多努力才行。”
萧舟颐冷冷白三夫人一眼，显然对生儿子这件事兴致不高。
月姬本来含羞带晕，察觉萧舟颐这副态度，知自己是妾室，绵绵既没怀孕生下嫡子，她也不能多肖想。
不过说到底，绵绵才是江老太君的亲孙女，如今江老太君宁愿疼爱萧舟颐新纳的妾室也不见绵绵，当真不喜绵绵到了极点。名义上绵绵为正室月姬为妾，但身份之别又有何用，人人待见的不还是月姬。
绵绵这两字的爱称原本是江老太君给她的，讽刺的是现在阖府上下除去吴二夫人外，还这么唤她的只剩下萧舟颐了。
绵绵也盼着月姬赶紧有孕，自己好退位让贤，可萧舟颐数十天如一日地牢牢看管她，根本不让她存半点侥幸。他也真是极度矛盾，一面宠妾，一面又拘着她，两人白天夜里都无交流，仿佛要这样干耗到天荒地老。
月姬在府上得宠是有目共睹的，江老太君赏赐她很多宝货，若雨也常常和月姬一起玩，说月姬比绵绵更像江家姊妹，没绵绵那么大的傲气，更令人亲切。
夏至那天，萧舟颐陪着月姬放纸鸢。他们放纸鸢的地方就在江府的小花园，绵绵遥遥见他们状似亲密，巧颜欢笑，说不出的快.活旖旎。
萧舟颐从前做她哥哥时，对她也是好的，但却是那种疏离礼貌的好，从没这样目光都绽放着爱慕的光芒。
他毁掉她的一辈子，只是因为些前世虚无缥缈的仇。
萧舟颐当然还可以再纳无数房美妾，可她却被束缚在深院中，再嫁不得好郎君，何其不公平。
绵绵恍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变得和赵鸣琴的处境一模一样——被男人怀有某种目的娶得，却不是因为爱。曾几何时她还对赵鸣琴有敌意，此刻全剩同病相怜了。
她觉得没趣，默默从花园的大槐树后走开了。
萧舟颐手握线轴，扫见槐树后偷看的她，神情些微玩味。
吴暖笙这头，病非但没好，还比从前加重几分。
“近来我做梦，时常能梦见邱大爷，他朝我招手。”
吴暖笙神志十分迷离，眼前经常出现幻觉。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绵绵安抚吴暖笙，不叫再胡言乱语下去。若是她和萧舟颐关系尚可，还能求萧舟颐过来给吴暖笙瞧瞧，可如今……是不可能的了。
江老太君也碍于面子来探望过吴暖笙，但不冷不热，督促责骂之语多于关怀。
听吴暖笙一口一个“绵绵”，老太君心中膈应，婉言阻止道：“若冰如今已然出嫁，小字就不要再叫了吧，免得惹人嗤笑。今后叫回大名。”
吴暖笙哑然。
绵绵在旁边听着，明白不是小字惹人嗤笑，而是江老太君对她的宠庇一去不复返。
她对这个新来的月姬，不能说不怨，却非是因为争夺萧舟颐。
午后毒日似火蝉鸣如浪，绵绵在敞厅的美人榻上懒困地小睡，听侍女禀告：月姬在外面大太阳地等着，死活要见她，要给她请罪，已苦候有半个时辰。
绵绵厌烦，不知道月姬又打什么主意。懒洋洋上了个淡妆，才姗姗而出。
月姬的道歉之语倒也诚恳，说自己曾被卖到勾栏去，不懂什么规矩，若不经意惹萧舟颐与她生分了，望绵绵能原谅。
绵绵心想她和萧舟颐吵架，倒和月姬没什么关系，对月姬这话不置可否。不过萧舟颐也真够多情的，连勾栏的美人都要采撷入怀。
花园白芍药开得正好，蜂蝶蹁跹，妻妾两人漫步游园，走在阴凉下。
走着走着，月姬慨然道：“奴婢不吐不快，其实奴婢初次看见夫人时，就觉得惊讶，夫人生得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绵绵问：“谁。”
月姬踌躇片刻，仿佛难以吐口，“我养母。”
绵绵脑袋顿时嗡地一声，面色惨白，疑神疑鬼地剜向月姬。
“你养母也是勾栏女吗？”
月姬单纯地回答：“做过，不过已从良了。”
绵绵真想让涵秋给月姬一嘴巴。
月姬傻乎乎的，这才意识自己的失言。没事说夫人像别人作甚，岂不是讽刺夫人也是勾栏女？登时跪下，梨花带雨，致歉连连。
绵绵劝自己忍，忍。
打了月姬，萧舟颐定然找她的麻烦。
假山石巍然耸立，眺望江府外面的街景正好。绵绵被妾室的话搅得憋闷，自顾自快步往假山石上走去，月姬也跟随小跑着。
月姬端是个柔弱无骨的美人，就是此等矮矮的假山石，也能失足摔倒。绵绵以为月姬要耍花招陷害她，便欲抢先一步托住月姬。不料脚下鹅卵石滑腻，月姬无恙，绵绵自己倒一溜滚摔到假山石后面。
丫鬟们纷纷尖叫道：“小姐！”
绵绵扶着酸痛的脑袋被众人扶起，腿侧火.辣辣的疼，摔得有点懵。
月姬吓得跪在绵绵面前，泪坠如线，“夫人，您没事吧？”
绵绵缓了片刻，吸几口清新空气，神志才渐渐恢复。她额角有一块轻微擦伤，腿侧的肉被山石磨得青肿见血。
月姬自责不已，定然要护送绵绵回桃夭院，亲自服侍上药。
绵绵怕苦，不喜欢吃药，更对这柔弱无骨的美人微微有气，并不乐意她缠着自己，月姬却态度坚决。
路过垂花门附近时，邱济楚正和萧舟颐义诊归来。
月姬的侍女见到萧舟颐，可算见到大救星了，忙不迭对萧舟颐禀告道：“刚才姨娘游玩时，差点摔下假山石。”
萧舟颐问：“怎么弄的？”
侍女道：“鹅卵石滑倒。”
萧舟颐瞥向月姬身后，绵绵也在。她的额头半缕发丝散下来，躲躲闪闪。他目光别有深意地胶着在她身上，她头垂得愈低。
月姬这时挽住萧舟颐的手臂，软??????声道：“夫君，别听下人胡说，妾没事的。”
萧舟颐想叫绵绵过来问问怎么回事，后者却福福身走开，留给他一个空荡荡的背影。
他难以宣泄的憋闷。
绵绵其实是故意散下一缕头发，以遮住额头青肿的，免得叫人多想。额头的伤不算什么，真正咝咝啦啦疼的是腿侧，可能要发炎症。但她心境灰暗之下，并不如何在意自己的身子，发不发炎症倒也无所谓。
绵绵昏昏沉沉倒在床榻前，晚膳凑乎着喝了几口汤。天色一擦黑，桃夭院便早早灭灯，这几日萧舟颐夜夜都宿在月姬那里，想来今晚也不例外。
涵秋帮绵绵掩好帷幔，坐在地毯上守夜。不多时，却见双页门被沉沉推开，竟是萧舟颐到来。
涵秋稍惊，起身要去喊醒绵绵。萧舟颐束了根手指在唇边，摇头示意不用忙。
涵秋知趣地退下，萧舟颐独自掀开重重帷幔，窥见闺帐深处那香簟静眠的人。
她睡觉还是喜欢缩成一团，无论冷还是暖。素白的寝衣将她的雪肤半遮掩住，长长的漆发散落满枕。
萧舟颐有种打开宝箱，柔光四射的感觉。
他不禁心中升起满足，就这么把她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里，很踏实，很安全。他轻轻扒了下她的肩膀，撩开她额头碎发的遮挡，果然有一块红肿——凭他作为大夫的直觉，当时在花园就看了出来。
绵绵于半梦半醒间觉得额头凉丝丝的，双膝复又被人分开，猝然惊醒，又惧又耻辱地盯向昏暗中的男子，魂飞魄散，“萧舟颐……萧舟颐？”她玉白小脚不听使唤地抽动，以为他半夜摸过来为做那事，贝齿格格而颤，强自忍受委屈，“你要就要，何必夜里偷偷摸摸……”
萧舟颐被她的脚乱踹了好几下，踹得本来正经的衣衫凌乱。
他不愿置辩，以手锁住她的双脚踝将她拖拽回来，一边给她瞧病。
“都摔成这样了，为何不告诉我？”
剥掉她寝衣，借着蜡烛看她腿内侧，磋伤得远比想象还厉害。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浑身抖冷，气她胡来。
他这几日蓄意不过来，又是跟月姬放风筝，又是赏月姬东西，其实多有刻意做给她看的意思，试试她会不会吃醋、会不会禁不住主动来找他？可见到她把自己弄得这么多伤痕，他还试探个屁。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萧舟颐咬牙骂她一句，“想死的话告诉我，我来，我还能报报仇，由不得你天天乱来。”
绵绵心头刺弄，被这些死呀活呀的字眼激得甚是不快。他对别人那样温柔是她亲眼看到的，对自己就总是疾言厉色？而且，此番她受伤还是因为他的爱妾。
她绝然道：“是的。不过你管不着。”
说罢她又要乱动，萧舟颐手臂骤然加大力道，她痛然柔媚地叫了声，方老实下来。
待处理净腿侧的伤口，绵绵一得自由，立即如滑鱼般从他怀中脱开，霸占床榻正中间的位置，根本没有让他留下过夜的意思。
萧舟颐愠然之下还真要走，焚烧的暗火却生生迫使他又转回来。
方才摸过她，掌心还残存着她雪肤上旖旎的暖香……一日不摸，如隔三秋，算起来他都忍欲好几年了。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俯身下来亲绵绵，泄愤似的，亲得绵绵寒毛倒竖差点晕过去。她不由自主地往里缩，萧舟颐便借着这点腾开的位置趁机与她鸳鸯共枕。
“你好脏。”绵绵极不情愿，但苦无善策，“别碰我。”
“胡言，我刚才沐浴熏香过，如何就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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