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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意心尖不经狠狠抽痛了一下。
现在是子夜，临时换房间也是麻烦别人。
将就一晚便是。
破晓，
许思意便下楼找到了客栈老板。
“老板，我可以换一个厢房吗？”
客栈老板犹豫半响，试探着问道：“你……当真和沈神医和离了吗？”
当年顾江救治了洛城众多子民，被洛城封为神医。
自然莫子逸他也是认识的，奉旨守城的莫小将军。
他只是有些意外苏小姐明明是沈神医的夫人，怎么就跟莫小将军一同来了？
许思意被这个问题堵住了嘴。
和离？算吗?
她似乎也没有拿到那一纸休书。
“……没有。”许思意只能老实回答。
听闻，老板像是松了一口气，劝道“你和沈大夫如此郎才女貌的一对，要是真和离了委实有些可惜，那莫小将军定是对你心生爱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是沈神医的夫人应当离他远一些！”
“我知道了。”
时隔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好多做解释。
“不过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来呢？”
许思意耐心解释道：“他是朝廷御医，当然无法前来。”
客栈老板听得一呆，又道：“不对啊，沈神医前些日子还来过客栈呢！”
许思意徒然一僵。
顾江来过洛城？
顾江不是御医吗？怎么会来这里？
许思意仍然不太相信：“老板，你没有弄错吗？他是朝廷官员怎么会来洛城？”
“听说是辞官了，沈神医现在就在洛城南街边开了家医馆呢！”
怎么会呢？
顾江是皇上最看重的御医，怎会轻易放他离开。
许思意根据客栈老板所说的西街医馆。
她有些半信半疑地在门口探望，心里一团乱麻。
今日寒霜落了她一身雪白。
医馆的门口是敞开的，许思意能轻而易举的看见里面的景色。
前来看病的人极多，队列冗长，而为这些人诊治的素衣男子，正是顾江。
许思意往医馆里探望的身子险些没定住，圆溜溜的眼珠瞪大，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
两年前他们因瘟疫一同来洛城救助灾民。
两年后他们仍旧在洛城相遇。
“这不是苏姑娘吗？！”
看病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叹，霎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许思意的身上。
许思意的视线恰好与顾江对接。
抓药的手从看见许思意的那一刻就一直隐隐在发抖。
此时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人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可是他不能再和许思意扯上关系。
顾江努力抑着心中的情绪，面色从容的继续抓药。
许思意是当年治理洛城瘟疫的大恩人，前来看病的许多人认识她。
人群围住了许思意。
“苏姑娘，你是我们洛城的恩人啊，我们终于又看见你了！”
“苏姑娘，自从你们那日离开洛城后听说你身体欠佳，如今可还好吗？”
“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许思意不得不收回视线，挂着谦和的笑意与周围的人寒暄。
“各位，这里是医馆，多有不便，你们还是先去看病吧，我要先行离开了，改日再聊！”
虽是远远相望，却还是让她心里掀起波浪巨浪，烦闷的让她想逃离这里。

“苏姑娘，你和沈大夫不是夫妻吗？怎么不进去？”看病的一人问她。

许思意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
正是此时，顾江终于走了出来，语气出奇的平淡：“我与许思意已经和离了，不再是夫妻。”
听言，全场顿时静默一片。
至始至终顾江的眼神都未在她身上有过片刻停留。
明明顾江没有看她，可她的身体里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食了一样，让她不安的快要站不稳。
“我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了。”
她再也无地自容的呆下去，只能慌忙的离开医馆。
回到客栈，紊乱的呼吸还是没能停止。
许思意紧抓着胸口，努力的想平静下来。
直至黄昏，斜阳垂落。
许思意面容惆怅地坐在窗边。
顾江也在洛城，他是否应该离开这里？
她本是想在洛城多多逗留写时日，可是顾江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许思意的思绪。
只要再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她的心就没有安定过。
她正陷入沉思，忽听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来者是莫子逸，他气喘吁吁看着许思意，顺了一口气后这才问道：“晴晚，你知不知道，顾江也在洛城？”
许思意抿唇默然一瞬，微微颔首。
他就知道。
他不能让许思意和顾江再次相聚，他要杜绝许思意与顾江一切往来，哪怕是呆在同一城市里他也不愿意！
莫子逸急忙开始为许思意收拾起行李。
许思意略微一惊，赶忙走过去阻止。
“莫子逸，你做什么？”
莫子逸沉下脸色，紧锁着眉头看她：“晴晚，我们离开洛城吧。”
许思意心头有一股莫名情绪，思索了一瞬，只道：“要这么着急吗？”
“立刻！马上！”
许思意没有再搭话，只是看着莫子逸收拾着行李，心里纠结起来。
她是不愿意再见顾江，可是……
莫子逸似是也发觉了许思意的不乐意，揣揣不安的问道：“晴晚，你不会还对顾江有情吧？”
许思意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还是摇了摇头。
她被冷落了七八年，骗了两次，仍是谁也不会再原谅了。
“那就好，快些收拾东西，我去叫洛然，我们明日便启程！”
吩咐完后，莫子逸就走出屋子去了隔壁洛然的厢房。
半个时辰后，客栈老板未许思意送晚膳。
两人坐下闲谈时，许思意想着在临走前还是将自己与顾江之间的事情与客栈老板道明白。
谁知客栈老板竟惋惜道：“苏姑娘，你和沈神医和离的事情我已经听闻了，可是沈神医待你一直是一心一意，你们怎会沦落如此呢？”
在洛城的子民眼中，她和顾江还是琴瑟和谐的夫妻。
可是七年冷落之苦，也唯独自己明白。
这是自己的私事，许思意也没必要诉苦，只是说道：“我明日便要离开洛城，往后约莫是不会再来了。”
“是因为沈神医吗？”
许思意不答，算是默认。
客栈老板哀声叹道：“可惜啊，往后你许是再也见不到沈神医了，他现在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了。”
“咣当”一声，许思意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面上被摔得碎成好几片。
“什……什么？”许思意还没反应，木然的又问了一句。
客栈老板如实回道：“沈神医身患了十几种剧毒，好像是只能活三年了。”
许思意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身患寒毒的人是我，顾江怎么会平白无故中毒！？”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顾江不愿告诉我们，我们便没问了。”
许思意的脸色瞬间灰白，像是有一股冷气往心间冲去。
心中疑虑的事情顿然明朗起来。
在沈宅时顾江告诉过她寒毒不是无药可治，而是没有新配的药方，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以身试药！
所以当时城门口顾江给她喂的药，是顾江自己提炼出来的新药，因为他明白自己时日不多，所以会如此决然的放走她！
她快速站起来，没有犹豫的往医馆方向跑过去。
夜间温度骤降，凛凛寒风一股脑儿地灌进许思意的衣襟里。
但此时许思意却跑得发热，她寒毒刚愈，身体还有些吃不消。
停在医馆门口的时候，许思意就快喘不上气，
她第一次这般奔跑。
医馆的门没有关，许思意大步跨进去。
“顾江！顾江！”
医馆里没人，许思意便走进里面院子。
顾江背对着她，向着天空伸出手，万千星辰仿佛好像就在他掌心间。
许思意呼吸一窒，嗓音微弱发颤地说：“顾江，你是不是因为救我，所以以身试药，中了剧毒？”
顾江身形一顿，不敢回头去看。
从听到许思意声音的那一刻他的心弦就将要绷断了。
他只能沉凝着神色，佯装平静的说：“没有。”
“如果没有，那你愿让我把脉吗？”
许思意紧紧相逼，迈步走到顾江的面前。
就算她医术不精，却也查得出来顾江的病因。
是不是撒谎，她一摸脉象便知。
“许思意，你你闹够了吗？”顾江克制不住的低喝他。
他委实不远再用这种态度和许思意说话。
可是胸口的疼痛几乎要抽去他所有的力气。
他不想被许思意看见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他就快伪装不下去了。
“这里我的医馆，请你离开！”
许思意脸色一变，紧紧盯着他：“你不敢让我把脉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
顾江奋力甩开，面对许思意那双明澈的眼睛，他不敢直视。
“顾江，你为什么要以身试药！？你不要命了吗？”
这是许思意第一次冲着顾江发脾气。
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想到做事沉稳的顾江做出这么偏执的事情！
为了她的寒毒试药，哪怕她药到病除也不会开心。
这是一命换一命！
一想到顾江为自己而死，那种钻心之痛都让她喘不上气来。
“只要你还活着，我以身试药又如何？”
顾江强颜欢笑道：“现在你的寒毒已解，你可以和莫子逸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你我没必要再纠缠，也许……等我死了你会过得更好。”只是，不能再看见你的每一张笑颜，每一句问候，独自一人踏上黄泉路。
顾江眼中蕴出一层水雾，瞬时面容苍白的不像话，撕扯心脏的疼痛一遍遍涌来，他只能死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