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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晚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你今天穿这么宽松是因为怀孕了吗？」
「你和唐淮是什么关系？」
「你们结婚了吧？」
这些问题狂轰滥炸，万怡一边摆着pose，一边笑得用力。
我再一看，这背景为何如此眼熟，不正是我现在住的这家酒店吗？
终于，视频里的万怡开始回答，嗲嗲的，柔柔的，和昨天泼我咖啡时判若两人：
「我微博里说的『共同期待新身份』是指戏里的角色哈，大家不要过度解读哦。」
被问到是否结婚，和唐淮的具体关系时，她就一脸娇笑地摆着手：
「不方便回应。」
不方便回应，在这些媒体的笔下，就已经是回应了。
视频到这里停住。
陶敏是我圈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和唐淮隐婚一事少有的知情者。
「这样恶意地蹭热度，这小糊花真是想红想疯了！」
陶敏在电话那头愤愤啐道，
「说吧瑾佳，想要我怎么处理？」
我揉揉脑袋，深吸口气：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而且，我现在没心情管她。小敏，你知道的，唐淮公开这件事让我很害怕。」
陶敏轻声叹息：
「你还是放不下秦晴。」
对，我放不下。
秦晴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
五年前，她死于车祸。
从此我一蹶不振，颓靡甚久，直到一次买醉时遇见唐淮。
那天的唐淮被人泼了一身酒，从包厢里赶出来。
他恭顺地退出来时，里面的富婆投资人还在毫不避忌地骂骂咧咧：
「什么东西？都快三十了，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想接这部戏？多少小鲜肉排队等着此后老娘呢！」
他去洗手间洗酒渍时，我正在旁边抱着台盆狂吐。
「你是，陈瑾佳？好久没见到你和你家艺人小秦了。」
他认出了我，随即又自嘲地笑笑，
「也是，我都好久没进组了，哪碰得上这些演员。」
那是唐淮的至暗时刻，随着年岁渐长，曾经对他万分青睐的偶像剧开始避之不及。
他转型又不顺利，正剧和大荧幕电影一部也接不到，几乎处于失业状态。
他当时的经纪人对他说好听点叫「放养」，难听点就叫「弃养」。
我无心管他的颓败，这个圈子里的一切都叫我恶心。
我摇头晃脑地答他：「小秦死了。」
听到这句话，唐淮怔了一下。
「怎么……死的？」
「脆弱死的。」
我迷迷糊糊，顶着酒意，
「我真没用，连自己的艺人都保护不了，我从来都没资格做这行……」
起身，准备继续加点酒麻痹自己时，手腕被唐淮从身后拽住。
「我不脆弱，你带我吧。」
「你说啥？」
我喝得满脸通红，转过身把耳朵凑近他，哪怕他的醉意一点都不比我浅。
「我说，我知道你资源好。陈瑾佳，你能力强，人脉广，给秦晴转型也很成功。你带我吧，我够强大，什么都受得住，我不会死的。」
「好啊，那我让你当影帝。」
我们一起笑起来，醉话，本来都不该做数的。
那时，我是自暴自弃的经纪人，他是毛遂自荐的过气明星。
但，这莫名其妙的一场偶遇后，我们救赎了彼此。
从此，我给唐淮资源，给他戏拍，为他规划契合他的未来。
他拍的第一部电影首映大爆的那晚，他约我在外滩一家餐厅庆祝。
我爽约了。
警局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秦晴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我于是陪她的父母一起去面对「真相」。
「她生前吃了过量抗抑郁的药，开车时药效起来了，她精神状态不佳，视觉和大脑都不清楚，才会踩着油门撞上护栏，死于车祸……」
听到这个结果，秦晴的母亲甩了我一个巴掌：
「她为什么会抑郁？你说过，你是她的经纪人，会像她的姐姐一样保护好她。」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说不出第二句话。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出乎我意料的，唐淮正在我家楼下等我，手里拧着餐厅打包的牛排。
「你晚上去忙工作了吧？我知道你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
他扬了扬手里包装精美的餐盒，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从前是这样的，无论我做了什么，唐淮都不会有丝毫的嗔怪。
「我们去约会吧。」
我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苦涩地冲他笑，
「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那是我和唐淮的第一次约会，约在凌晨档的电影院，看的是唐淮的第一部大荧幕，他演男四，和剧里的女三有段感情线。
每次他俩牵着手，我的眼眶就发湿。
唐淮收入眼中，把胳膊伸过来：
「没带纸，你凑活擦擦。」
「你知道么，和你亲嘴的那个女孩的角色，本来是秦晴的。」
那晚，在空荡荡的影院，我第一次和他说起讳莫如深的话题。
秦晴到底是怎么死的。
三个月前，她恋爱了。
本来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恋爱很正常。
但偏偏，她恋爱的对象是idol出身的当红流量男星，被一群战斗力极强的粉丝所拥趸。
秦晴发出两人合照微博的那个晚上，就收到了几万条辱骂她的私信，评论更是数不胜数。
单单P着脏话和奇怪符号的黑白遗照，都刷了一屏又一屏。

起初，她还算勉强能招架。
但很快，她二十多年来成长历程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被添油加醋，恶意曲读着曝了出来。
她读高中时被室友孤立，如今被说成霸凌同学。
她和家里男性长辈的合照，都被说成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包养。
没人在乎这些事情的真假，脑残粉继续夸大传播，普通看客吃瓜乐在其中。
直到，她患癌化疗中的母亲也收到了花圈和冥币，上面恶毒地写着：
「生出这种女儿，早日下地狱吧。」
「祝你和秦婊一起早死。」
「你得癌都是报应，垃圾的妈也是垃圾，快点以死谢罪。」
……
秦晴给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里，声泪俱下地问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无言以对。
她哽咽良久，饱怀希望地问了我一句：「佳佳，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好了？」
「不会的，你别乱想，别冲动。」
我几乎是哀求道，
「小秦，你这是病了，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我们去治病，好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会保护你。」

「找到了。」

唐淮突然叫了一声，举起一枚不知从哪儿摸出来戒指。
自然地戴到自己无名指上。
「果然掉车上了，我不是早上还嘱咐你收好，说等官宣完，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戴着婚戒了。」
他戳了下我脑门，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要是弄丢了，我老婆肯定叫我把你开掉。」
演得真像。
汪导没吃到想吃的瓜，留在句「下一场唐淮的戏」就走了。
剩下唐淮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瘪瘪嘴：「你老婆挺厉害啊，说开人就开人。」
「其实是个胆小鬼。」
唐淮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枚，套上我的手指，
「保管好，弄丢扣钱。」
唐淮下车，留下我愤愤喊道：
「夫妻共同财产，扣得也是你的钱！」
我，陈瑾佳，叱咤娱乐圈数载，这回可算栽了。
过去的五年里，身为唐淮的执行经纪，我眼光毒辣，执行力强，管它什么戏接一部爆一部。
刚合作时，唐淮年近三十面临转型，我又接连给他搞定大制作电影和几部S集正剧。
唐淮本身演技也过硬，我帮他塑造的老干部人设讨喜又深入人心，很快拿下三大顶级奖项，跻身顶流影帝。
我一向低调，深藏功名，万怡那样的小糊咖根本不配知道我的本事。
就连颁奖典礼上，我也只在后台默默注视唐淮的成就。
谁叫同时，我俩也是隐婚的夫妻。
拿下影帝的那晚，唐淮站在台上，双眼含光，哽咽着说：
「最后，也最重要，感谢我的……」
然后卡住了。
从后台的转播画面里，我看到他双眸飞速转动，他在观众席里拼命地找着一个人。
最终无果，于是他眸子又晦暗下来。
他咽了咽嗓，不自然地接下去：
「观众们。」
那一夜，他喝了很多酒回家。
我正在洗澡，唐淮穿着领奖的西装闯进来，不由分说欺身浸入浴缸。
一只手捉住我抹着沐浴液的颈脖，精雕细琢的面庞逼上，像摁住刚刚捕获的小鹿。
和他示人的禁欲男神大相径庭。
「陈瑾佳，我很丢人？」
他质问，酒气伴着怒气，像是想泄出经年的压抑。
我去拨他的手，可手腕也被他捕获，狠狠摁在浴缸壁沿，咯得疼。
「怎么会，没有。」
「做我妻子很丢人？」
「不会。」
「那为什么，一定要避开我所有的重要时刻？一定要藏着躲着，生怕自己被人看见？」
我别过头，不应他。
我只是害怕，害怕我们的关系被发现端倪，害怕我进入公众号的视野。
然后，人们对我注视、评说、杜撰，说出我一百个配不上他的点。
「你还是放不下小秦的事情？你知道，我和小秦不一样……」
「……」
唐淮捏起我的脸，鼓着腮帮盯住我：
「陈瑾佳，你以为我这些年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我就是为了能有保护你的能力。」
我不敢对视他。
「……」
「……你总是这样，惹人的火。」
始终等不到我的回应，唐淮耐心耗尽。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希望每一刻都足够畅快而美好。
他没具体说，惹的是哪种火，身体却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
很快，在我湿漉漉的身子上，他也湿漉起来。
「唐淮，我真的害怕，我想离婚。」
他不置可否：「我想要个孩子。」
我也没想到，他说到做到。
后来算起来，就是在那一晚，我们有了个孩子。
我怀孕后，唐淮要我安心养胎停止工作，我自己事业心重不乐意。
没过多久，医生说我有几个指标不太好，唐淮淡淡地安慰我说没事，自己拍戏间隙一有空就躲进保姆车。
我以为他在躲我，结果摸进去一看，发现188的他正蹲着猫在后排，悄咪咪地读《西尔斯怀孕百科》和不知哪弄来的古籍《胎产心法》。
我愣了，尬笑着，故作幽默地打破沉默：
「影帝转行老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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