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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还有一个……”
“……”还没完！两个男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还行吗？来，再吃点巧克力！”
厉馥仪吃了几块，感觉到又有一股热流出来，这是老二的羊水破了，她想起医生说的第二个孩子要在不宫缩的时候用力，于是又使劲。
半晌，她摇头，开口也是有气无力，“没用了……我实在没力气了……医院到了吗……”
程临也催促道：“鱼羹你再快点！”其实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余国庚也配合着连连说：“好好好，我再快点！快了快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余国庚哈哈笑道：“到了！这个车速可是破了我的纪录！嘿！”
终于把人送进了手术室，程临手上还抱着第一个孩子，此刻已经哭累了安静的睡着了，“要不要喂点东西？”
余国庚拉扯着已经汗湿的恤抖了抖，斜睨着他，“你傻了吧，我们有什么吃的喂他啊，赶紧送去儿科吧！”
手术室内，几个医护人员正在查看厉馥仪的情况。
“是你！”其中一个医生惊讶地看着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昨天他们才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又在产房碰到了。
是昨天为自己缝针的小医生……厉馥仪虚弱的笑了笑。
朱桓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力气生了，请你们帮我剖宫吧……”
“上麻药。”为首的Zꓶ主刀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
过了一会麻醉师拿着镊子戳了下她的腹部，“有感觉吗？”
见她点头就又等了一会，“应该起效了吧……还是有感觉？”
中年女医生果断说道：“等麻药生效已经来不及了，再不动刀把孩子取出来会很危险。你能忍吗？”
“是，请你们快点！只要孩子没事，我都可以……”她已经很没用了，怎么还能连累孩子！
助产士将厉馥仪的手脚绑起来，中年女医生也不再多言，时间宝贵，她手起刀落在肚皮上划了下去！
世间居然还有比生第一个孩子更痛的滋味！厉馥仪痛得五官扭曲，不住惨叫，这就是被活剖的滋味么……
自己今天会活活痛死吧！
是不是她真的罪孽深重，老天才会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她！
这种情况，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见，几个人都没被产妇的凄厉叫喊影响，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除了初出校门的朱桓。他看着痛不欲生的厉馥仪，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不该受这种苦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第一个孩子是在车上生的，还是警察送来的……
另一个男医生虎着脸踢了他一脚，骂道：“没出息！滚一边去！”
朱桓实在受不了了，真的蹲到一边去捂着耳朵，但女子惨烈的叫喊声还是不断传过来。
循着手机定位找到医院的楚钧墨也被这一声声传到手术室外撕心裂肺的惨叫给定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尽管这声音已经凄厉得变形了，但他还是听出来，这是厉馥仪！
楚钧墨如遭雷击，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随即冒出一身冷汗，她为什么会叫得这么痛苦！仿佛在经历一场酷刑！
当初自己就不该让她怀孕，他明明知道，她是那么怕疼的人啊！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突然惨叫声戛然而止，手术室内再无动静……
楚钧墨却倏地觉得腿一软，差点站不住。他疯狂的捶打着手术室的门，“厉馥仪！厉馥仪！开门！让我进去！”
认出他的声音，朱桓说道：“应该是产妇的丈夫……”
中年女医生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吩咐道：“你带他去消毒。”言下之意就是让楚钧墨进来。
算什么男人！居然把老婆弄成这样，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见识见识这血淋淋的场面，保准他刻骨铭心！
抹了抹眼泪，朱桓也带着怒意冲了出去。面前的男人白着脸，面上犹带一丝狰狞。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看上去也很着急，早干什么去了！昨天还污蔑老婆跟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医生有染，呸！
楚钧墨完全没在意眼前医生不屑的态度，满心满眼只有厉馥仪。
朱桓愤愤不平，这可恨的小白脸，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混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简单消完毒，楚钧墨急切的朝手术台跑去，不期然又听到了厉馥仪的惨叫！
“厉馥仪！”楚钧墨挺拔的身躯晃了晃，连呼吸都滞住了，他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
厉馥仪又痛醒过来，腹部的剧痛让她几欲窒息！为什么不让她晕得久一点，为什么还没结束！她真的很想开口说“求求你们，一刀给我个痛快吧”……但一张嘴只能发出嘶哑的哭嚎……
楚钧墨怔怔的，几步扑到她面前。很想去摸摸她，却又哪里都不敢碰。他哑着嗓子喊道：“馥仪……”
厉馥仪对外界已经没有反应，眼睛看不到他，耳朵也听不进去他的呼喊。
楚钧墨气得浑身颤抖，傻子也看得出麻药没起作用！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不能等麻药起作用再开始？！”
这跟活剖有什么区别！
“这就要问身为丈夫的你了。我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会浑身湿淋淋的被警察送来医院，之前她在警车上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中年女医生语气淡淡，手下动作丝毫不动停顿，“总之我们见到她的时候，情况已经非常危急。若不马上剖宫，孩子极可能会憋死。所以我们只能在麻药没有生效的时候下刀。”
真相如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将楚钧墨直刺得摇摇欲坠，心神俱碎！
还嫌不够，她更详细的解说起来。字字句句伴随这厉馥仪已经无力的呻吟颤抖清晰地传入他的耳膜，“我们先将产妇的腹部皮肤切开，然后用手分开脂肪层，再把下面的筋膜层划开。为了更利于产后恢复，肌肉层也是用手分开。之后划开腹膜层，进入腹腔。在子宫的3厘米横切口上，用手撕开到10厘米。”
在场的医护人员瞥见男人跟产妇一样惨白的面色，不由在心里感叹游主任不愧是有名的“产科魔女”，越冷静越可怕。
“光听着就很痛吧。很遗憾这些你都没看到。现在我们已经看到子宫里的羊膜囊，本来应该用钳子夹破让羊水流出来一部分。可现在并没有什么羊水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急着剖宫的原因。”话音刚落，游主任已经把浑身青白带着血沫的孩子划拉了出来放到一边，“恭喜这位先生，亲眼见证了第二个孩子的诞生。是个儿子。上全麻。”
因为剖宫产采用全身麻醉极易发生胎儿窒息的状况，所以为了抢时间只能生剖。现在孩子已经取出来，为了减轻厉馥仪的痛苦，麻醉师立刻就要给她套上面罩吸入麻醉药物。
“孩子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动静？厉馥仪现在心神已经转移到了正在被护士麻利的处理脐带的孩子。
只见护士又拿出一个管子塞进孩子嘴里吸出污秽物。再倒提起来拍打了几下屁股，还是一片寂静。
游主任拧眉，弹击孩子的脚底，按压人中，都没有反应……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游主任是他们医院的产科权威，接生过无数孩子，手法已经相当纯熟又快速。如果产妇受了这么大的痛楚生下来的孩子依旧是个死胎……
朱桓紧紧握着拳头，在心里呐喊：宝宝你快哭啊！哭出来啊！
“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厉馥仪全身开始抽搐，声音和眼神都透着深深的绝望。
她曾无数次感谢上天，能成为楚钧墨的妻子，不是她上辈子积了大德就是下辈子要吃很多苦。
没想到，这辈子的甘甜已经预支完了，她提前尝到的苦，足够让她不想再生为人。

游主任朝麻药师厉声喝道：“你还在发什么呆！准备缝合！”

麻药师如梦初醒，赶紧将面罩覆在已然崩溃的母亲脸上。
突然，厉馥仪的子宫如同坏掉失控的水龙头，几道血线止不住的朝四周喷射出来，短短一瞬，血就顺着手术台流到了地板上！
“楚先生，你妻子是什么血型？”
“型！”
看着医生不断用纱布堵住出血口，直到纱布填满了整个腹腔，楚钧墨只觉得全身发软。
“心跳不行了！”
瞬时，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烈的绞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痛得他不得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他会这么痛……明明他是恨着那个女人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会感觉害怕……一想到她可能会死，他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几滴水珠“啪嗒啪嗒”掉在眼前的地板上，楚钧墨不敢置信的捂住眼睛，浑身一颤，触电般的放下手。他喃喃的说：“我怎么哭了？我这是在哭什么……”
自己上一次流泪，还是在父亲走的时候……
怎么办？他能做什么？楚钧墨茫然四顾，目光最终定格在被放置一旁没人再留意的孩子身上。
咬咬牙，他撑起身子，颤抖着捧起毫无生息的孩子，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你快哭出来让你的妈妈听到啊……
楚钧墨双眼赤红，锲而不舍的试图把孩子拉回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一分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终于，那个原本已被医生放弃的孩子张开小嘴，发出了细如小猫叫的哭声。
奇迹出现了！
楚钧墨捧着孩子放到厉馥仪耳边，想要这微弱细小的哭声传入她心里，“厉馥仪，孩子还活着！孩子还活着！”
他反复说着这句话，也不管毫无知觉脸色惨白如纸的她听不听得到。
朱桓欣喜的喊道：“血止住了！”
楚钧墨连忙看向游主任，看到她凝重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轻松的神色，“今天一连见证了两个奇迹。小朱，赶紧把孩子送去做个体检，进保温箱待着。”
没想到孩子居然活了过来，孩子爸这份死马当活马医、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运气，没让产妇白受一场生撕活剖，而且还激起了产妇的求生欲！
当手术结束到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楚钧墨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头发也湿的像从水里捞上来。他揉揉突突跳太阳穴，走出手术室大门就像走出阎罗殿，依然心有余悸。感到走廊的冷气袭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走廊的凳子上坐着两个男人，似乎在外面等了很久，一个看到厉馥仪被推出来，忙推了推打瞌睡的同伴。
“她怎么样了？母子平安吗？”程临看着厉馥仪没有血色的脸，关切的问道。
余国庚揉着眼睛四处张望，“还有个孩子呢？”
“孩子已经送去保温箱了，两位就是送我妻子过来的警察？”楚钧墨有礼的伸出手，“真的是太感谢了。两位是哪个警队的？”
“不用不用，这只是举手之劳。”握过手，程临把厉馥仪的手机递给他，“你先忙吧，我们也该走了，改天有机会再来看他们母子。”
厉馥仪被送到麻醉恢复室，楚钧墨还想跟进去，麻醉师拦住他说：“病人不会呆多久的，很快就转送到普通病房。你可以先去看看孩子。”
再三确定她已经没有危险，他才快步往新生儿监护室走去。
朱桓还在那里，看到楚钧墨过来，他没好气的说：“你的小儿子生下来才三斤七两，但体检结果还不错，除了体质有点虚弱，暂时没看出什么大问题。得在保温箱待一段时间了。”说完指了指孩子所在的保温箱。
楚钧墨看着小胸膛正一起一伏的小儿子，眼睛又湿了。谢谢你没有离开，还好你没离开……
“还有一个呢？”
朱桓抬抬下巴，“喏，在护士手里抱着呢。那个在警车上出生的孩子的爸爸来了！”说完还暗搓搓的翻了个白眼。
闻言，护士忙走过来，夸道：“这个在警车上出生的小乖乖很好带，已经喝过两轮奶了，胃口特别好。虽然才四斤二两，但很快就能长胖了。”
楚钧墨手忙脚乱的在她的指导下抱住孩子。
“瞧瞧他，长得可好了，这么小就看得出高挺鼻梁的婴儿不多见呢！鼻子嘴巴都和你一模一样的……”
她就知道孩子爸的基因很赞！
朱桓呵呵一笑，“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是孩子妈的功劳，那才叫大美人！”
真正看到这两个孩子，真正抱在手上，他才知道，自己对他们也是期待着的，曾经对厉馥仪说过的那些狠话，并不是出自本心。
楚钧墨眼睛嘴角都溢出满足的笑，问道：“我妻子很快就会醒了，我能带孩子一起去看她吗？”
护士忙点头，“这个孩子是可以的，而且还能让他喝到母亲的初乳呢，那可是好东西……”
“孩子的母亲失血过多，有没有奶水还不一定呢。”朱桓在一边凉凉的说道。
楚钧墨不知道是没听出他的嘲讽还是心情太好充耳不闻，顺势说道：“那就吃奶粉。还省得她半夜起来喂奶。我起来就行了。”
护士顿时冒出星星眼，多体贴妻子的好男人啊！
屁！朱桓恨不得敲醒她，那花痴的表情要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楚钧墨抱着孩子来到病房，看到厉馥仪正全身发抖，没开空调盖着棉被也不停打寒颤。
“医生，她为什么会这么冷？”
“全身大换血几次了，失血那么多能不冷吗？觉得冷也是全麻醒来的症状，不要过于担心。”答话的是刚才在产房骂朱桓的男医生。
恍然间听到楚钧墨的声音，厉馥仪艰难的睁开眼，“孩子呢……”
他把孩子放在厉馥仪的枕头上，让母子俩脸对着脸，“老二身体有点虚弱，还得待在保温箱。但是老大没问题，你看……”
是她的孩子没错，她永远记得他在车上被自己生下来的样子。
“你没骗我……”稍微动了下，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轻轻喘息着，“我要见他……”
“好，我去拍给你看……”
尽管知道新生儿视野模糊，但厉馥仪还是忍着头晕挪得更近点，跟孩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她还撅起嘴感受着孩子娇嫩温热的皮肤。
楚钧墨给保温箱内的小儿子全方位拍了个视频，回来的时候把朱桓也拖了过来，这下人证物证都齐了。
看着孩子虽然瘦弱但明显起伏的身体，厉馥仪终于放下高悬的心。
虽然打从心底对楚钧墨没有好感，但朱桓还是要如实说明，“说来惭愧，当时试过好几种方法，孩子都没有反应，我们就以为他已经窒息了。加上你又大出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是你先生没有放弃，坚持不懈的人工呼吸……孩子哭出声后，你的大出血就很快止住了……”
难怪她在冥冥之中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就如天籁，救赎了她濒死的身心……
她就知道，楚钧墨对自己的孩子不会那么狠心！
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男医生就带着朱桓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