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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磊笑说，“袁助心细。”
心不细，也做不了这个位置。
厉承御不以为怪，她将早餐放到一边，继续讨论。
“你订个会议室，总结下试采情况，正式采集方案也需要再讨论，还有人员分工。”厉承御沉吟，“我请示过边总，我们需要增加两名团队成员，我待会儿去和他们沟通。”
“好。”胡家磊说，“我上午约了智轩谈价格，会议排到下午？”
厉承御点头。
下午开会时，厉承御总结了试采，提示风险，再次强调了注意事项。
“智采系统已经选出来了，我们接下来会去林场，操控无人机进行数据采集。”厉承御顿了下，“林场有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情况，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厉承御又说，“我们争取不用让人事部去社保跑工伤，大家都囫囵个回来，我请吃饭！”
“苏经理，那得点菜！你先准备好菜单！”何恒轩立即接话，众人一阵笑，气氛轻松不少。
胡家磊介绍智采系统的操控方法，然后说，“数据处理软件，大家会后安装。智轩一共配置了六个账号，苏经理，我，刘国松使用了三个，另三个账号分给夏雪、张强和谭莉莉。后期数据处理工作量大，还得加班加点。”
“最后，数据的统筹和分析，由张强来做。”胡家磊说。大家对这安排没有异议。
张强是基德重资评估部的老员工，他在数据分析方面的能力在圈内有口皆碑，也很获委托方信任。
讨论正式采集方案，各项指标在试采前就已确定，此次主要是讨论人员分工，厉承御确定两人一组，当天作业采集数据，第二天上午休息，下午开赴下一个林班。
按照林场总平图，厉承御分配好各组负责的林班，并讨论了调查路线。
“我们时间紧，任务重，每个人作业时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谨防出现意外。”
“苏经理，既然每个林班都会派守林人同去，那完全可以单独作业，效率也更高。”刘国松发出不同声音，带着些质疑。
他直视厉承御，整个会议室也鸦雀无声。大家明白刘国松这句话和每个人的利益相关联，众人都看向厉承御，等待她的回答。
“两人一组是为了安全起见。”厉承御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袁助会发文给绩效管理部，项目提成按三倍发放。”
刘国松愣怔了一下，他摊了下手，表示没意见了。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厉承御叫张强，“你把从委托方收集到的资料讲一下。”
张强坐在会议桌末尾，低头看着笔记本，没反应。
厉承御又叫了他一声，他像是被人突然打断了沉思，这才抬起头来。
众人目光都投去张强身上，刘国松快速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张强很快调整好状态，开始讲述。
他从委托方获取了林场各项基本资料，比如林业局统计的树种、株数、生长周期、土壤条件、蓄积量等资料，以作参考；历年来的投入、审计报告，以确定林场经营成本；几百份市场合同，用来厘清各树种的市场价格。
最后，他说，“所有底稿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会后按照分工发给大家。请大家严格遵守签署的保密协议。”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厉承御和众人讨论了几句，就宣布散会。
张强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他低着头，动作有条不紊。
离开会议室时，厉承御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
她直觉张强有事。
回到办公室，厉承御始终觉得张强在会上的走神有些反常，她从自己办公室往工位区看，重资评估部每张工位都被半人高的底稿淹没，众人在堆积如山的底稿中埋头工作。
厉承御目光穿过那一摞又一摞的底稿，一一扫过众人，她带来的三个徒弟，基德的老员工，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张强身上。
作为团队管理者，她必须清楚员工工作不在状态，是出了什么问题。
厉承御给张强发了微信，约他去公司会客室聊聊。
她在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端去会客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张强就推门进来。
“苏经理。”他招呼道，拉开椅子坐下。
厉承御将咖啡推到他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给你冲了杯意式。”
张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都可以，谢谢苏经理。”
“说起来，我们在一个部门，也就是一家人。”厉承御看着他眼眸，语气诚挚，“我感觉你今天不在状态，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张强立即否认，“没有。”
沉默。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几秒，张强似乎想要解释，“昨晚打游戏，没注意时间，没睡好。”
厉承御看着他。
“嗯，没休息好。”张强重复了一遍，见厉承御直视着他，他低了头，又觉得不妥，抬头看着厉承御，只一瞬，就又将目光移开，落到那杯意式咖啡上。
“如果有难题，可以来找我，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希望能帮到你。”厉承御说。
“嗯，”张强哼出一个鼻音，然后说，“谢谢。”
他站起身来，“苏经理，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去工作了。”
厉承御点头，看着他走出会客室。
张强刚才有些闪躲的眼神，这细微之处的反常，让厉承御感觉不对劲。
往往，一个人的真实想法都表露在细节上。
厉承御一个人在会客室呆了好一阵，也没琢磨出头绪来，但有一点她很清楚。
林场评估很特殊，评估师必须取得林业部培训合格的认证。因此，并不是基德每位评估师都有资质可以参与，何况，张强还负责数据统筹与分析。在正式评估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张强若是一直不在状态，势必拖累整个项目进度。
厉承御必须谨慎处理。
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难道，张强计划跳槽？
当这个想法蹦出来时，厉承御吓了一跳。
她很快平复下来，想了想，打给了大学时候隔壁学院的师姐。
师姐学的人力资源管理，毕业后没几年就自己开了人力资源服务公司。
“师姐，今年业务好做吗？”厉承御寒暄，也是关心。
疫情原因，今年失业的人多，说好做也能说得过去。
但真说起来，其实业务变难了。因为个个企业缩编，师姐今年接到的招聘单子骤减一半。
“今年行情不好。”师姐清了清嗓子，“连招聘需求都没了。”
师姐以为厉承御是帮朋友找工作，她笑着说，“不过，我还是有法子的。”
但厉承御目的不在此，她直说，“麻烦师姐帮我看看，我有个下属是不是准备跳槽？”
现在求职者可以在招聘网站上屏蔽自家公司，厉承御通过基德账号看不到张强的求职状态。再说，这还只是她的猜测，她不想惊动基德人力资源总监贺华。
“这点小事，我安排就是。”师姐说着，笑语盈盈，“小遇，有机会向基德推荐一下我们公司，人力资源方面的服务，我们都能做。”
厉承御有些恍惚，她记得大学时候，师姐很腼腆，特别不好意思开口求人，没想到，创业这几年的磨练，让师姐完全变了个人。
厉承御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她将张强名字发给师姐。
放下手机，厉承御却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隔了会儿，她抓过手机，又加上刘国松、谭莉莉和另一位新加入项目组的人员名字，一起发给了师姐。
晚上。
厉承御正要睡觉，师姐打来电话，“小遇，你刚空降去基德？”
“是，师姐。怎么了？”
“那就对了，空降兵和地面本土部队，永远都谈不到一块儿。”师姐叹了口气，“不少猎头都收到了你那三个下属的简历，他们现在正在跟一家评估所谈，准备集体跳槽。”
“哪几个？”厉承御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有思想准备，但得知基德老员工准备抱团跳槽时，她还是愣了一下。
“刘国松、张强、谭莉莉。”
厉承御飞快镇定下来，问，“领头的是谁？”
“姓刘的。”师姐说，“看来是准备集体出走，将你一军。”
“你知道他们现在谈到什么程度了吗？”厉承御问。
“对方是家成立不久的小所，据说股东是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给了刘国松部门经理，张强部门副经理职位，谭莉莉做项目经理，现在正谈判薪水。”
“对了，据说还有期权。”师姐补充说。
怪不得张强在会上走神，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基德是行业头部公司，对方虽然是新成立的小所，但股东实力雄厚，再有职位和期权加持，考量到现实利益和未来发展空间，确实也够打动人。
“小遇，我可以帮你重新招人。”师姐在这行见多了人来人往，给了个常见的解决办法。
厉承御谢过师姐，说改天请她吃饭，挂了电话。
厉承御很快想到，纪沫将林场项目主评人更换为胡家磊，使刘国松明白，他在基德前途无望，他不得不提前行动，剑走偏锋。
他策划集体跳槽，对他而言，进可以通过跳槽，实现升职加薪；退可以逼宫，谋得部门副经理职位。无论哪条路，对他都有利。
而厉承御原本计划等林场评估结束后，再进行部门副经理竞聘的事。从私心来讲，那时，胡家磊也有更多资本去和基德老员工竞争。
她空降过来，必须在部门里扶持她的人，她才有更多精力可以放在项目本身，而不是焦头烂额于内部管理。
但刘国松却在林场评估的关口，煽动部门核心员工抱团出走，团队散了，项目难以按时完成，基德的名声和口碑都会受到影响。
厉承御不难猜到刘国松是怎么说服了张、谭二人。
厉承御空降，成为基德大红人，就连她带来的团队，都让纪沫刮目相看。而这几位基德老员工，认为自己不是厉承御的嫡系部队，不会被重用，更换主评人一事，更加佐证他们的想法，很容易被刘国松说动。
厉承御睡意全无，她翻身起床，抱着手臂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她清楚，这件事情，她必须在纪沫知晓之前解决好。
纪沫是老板，从他的角度，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团队，他只会认为那是管理者无能。
第二天上班时候，基德重资评估部，忙碌紧张的进行着林场评估准备工作，一派风平浪静。
而厉承御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就将掀起的滔天骇浪。
师姐再次打来电话，“小遇，我打听到，对方已经发了 offer，据说，因为立即辞职，对方还帮忙准备了一笔赔偿金给基德。看来，他们是打算突然离职，打你个措手不及，你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厉承御谢过师姐，挂了电话。
明天，整个团队就将开赴江黔区林场，展开为期 16 天的调查作业。
如果师姐的消息没错，最迟今晚，刘国松三人就会向公司提出辞职，缺席林场评估项目。
厉承御拿起电话，打给张强。
张强一接起来，厉承御直接说道，“张强，我知道你可能要辞职，这是个人选择，我不干涉你。但是林场涉及的数据分析，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张强握着电话没吭声。
厉承御，“我中午在聚合园订了午餐，我们一起吃个饭。”
厉承御挂掉电话，张强无声无息的收起手机，继续工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中午，厉承御提早下班，早早去了公司旁边的聚合园。
她坐在包间里，直到服务员过来问第三次，什么时候可以上菜，张强才推门走了进来。
“上菜吧。”厉承御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应声出去，带上了门。
张强却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苏经理，找我有事？”
张强没坐，厉承御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温和的说，“饭点了，先吃饭。”

张强笑了笑，走了过来坐下。

厉承御给张强添茶，“做数据统筹和分析，在重庆的资产评估圈，你要是认第二，那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张强握着茶杯，颔首致谢，谦虚说，“夸张了。”
厉承御叹了口气，“数据这块，真要跟你请教才行。”
她举起茶杯在桌上磕了下，敬张强。
她将茶喝干。
“苏经理，客气了。”张强跟着喝，“有关数据方面的事，随时喊我就是。”
“好。”
服务员上了菜出去了。
厉承御开口，“张强，我知道你打算要走，也猜到你为什么要走。”
厉承御盛了碗汤，放张强面前，“我如果说我看好你，会显得有些假。但是，我想问你，你看好基德吗？”
张强低头喝汤，他放了汤勺，“基德放到全国，也是第一梯队的评估公司。”
厉承御点点头，她顺着往下说，“很多时候，不是个人成就平台，是平台成就个人。”
张强不说话，看着厉承御，心里哂笑，觉得厉承御再能干，也不过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
他要是这个年纪，也会被所谓“平台”说打动，但是年过三十，他学会了只看实际的。
厉承御不以为意，她缓缓说，“年底之前，我会向边总和公司董事会请示，在重资评估部推行合伙人制度。你在部门干了这么多年，你不想竞争一下再走？”
张强不为所动，心想，这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
厉承御明白，她必须首先攻破张强，再拿下另一名基德老员工谭莉莉，最后将表面服从背地使坏的刘国松一脚踢出去，林场评估团队才能稳定的专心工作。
厉承御明白人性，她继续说道，“重资评估部绩效非常好，这是能推行合伙人制度的根本基础。”
她观察张强神色，“你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果了，你拱手让给其他人来摘？你甘心吗？”
人世间很多事，说到底不过是三个字——“不甘心。”
尽管经济学中沉没成本的原理清清楚楚明示，当人们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时，只需要考虑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而不要让过去在这件事情上的投入干扰当下的决策。
但道理之所以是道理，是因为人们往往做不到。
譬如，世间怨偶，越纠缠伤害越深越放不下。论到底，不过是过往付出那么多感情，觉得不甘心。
世间其他事，也是如此。
张强嘴唇翕动了一下，又很快紧抿。
好一会儿，他才说，“苏经理，我已经决定了。”
一听见这句话，厉承御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这是张强潜意识里有所松动，用这句话来让自己坚定。
厉承御说，“我可以承诺你，每个人都公平竞争部门合伙人，每位合伙人可以组建自己的团队，合伙人在团队项目上提成通提。”
“你完全有实力竞争，做得好的话，收入可以翻番。但如果你想求安稳，也可以现在跳槽去小所，每月多挣个三五千。”
做资产评估，挣不了大钱，全国上下底薪也不过是在几千元范围打转，做这行的人全靠项目提成养着，可是项目提成也不过是百分之几而已。
说起来，处在这个行业的人，未必见得个个都是出于热爱，也不是厉承御所求的“接地气”，只是人要谋生，这个行业相对来说，是普通人更能够得着的工作。
虽然厉承御和苏哲同是金融领域，但苏哲现在的一切，可说是中国 14 亿人口中的 1%。他含着金钥匙出身，再加后天付出的绝对努力，才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厉承御复制不来。
张强不说话。他在公司压根儿就没听到过这件事的风声，谁知道厉承御说的是真是假。
说不定，这只是厉承御的缓兵之计，哄着他留下来做完林场评估，然后招聘新人，再一脚踢开他。
他可不傻。
“苏经理，我已经收到 offer 了，我实实在在能够每个月多挣四五千，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还什么都看不到。”
“就因为看不到，别人都还不知道，但是你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提前抢跑，这不好吗？”
张强愣了下，他看向厉承御。
她凝视着他眼眸，真诚发问，“你要不要留下来试一试？”
“赢了，借助基德平台，你能发展得更好；输了，以你在基德的资历，完全可以跳槽去个小所做部门经理，升职加薪。左右也就还有两三个月时间，何必现在把自己路给堵死？”
张强闷头吃了口菜。
“我把话讲透，”厉承御继续，“你跟在刘国松后面做副职，要是他将来发展不好，还会连累你，你这是给自己职业生涯埋雷。”
张强看着厉承御，扯起嘴角弧度，露出礼貌性的笑容来，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厉承御讲的这些都在理。
他能感觉到厉承御是真心挽留他。
现在流行说，自古套路得人心，其实自古以来，最得人心的，无非“真诚”二字。
但他也必须考虑，留下来，即使厉承御说的都是真的，也顺利实现，但对上胡家磊等人，他在晋升上胜出的把握性又有多大？
厉承御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吃完饭，厉承御结了账，试探张强说，“一起回公司？”
“我再坐会儿，苏经理你先回吧。”
厉承御笑着说，“好。”
她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下午，厉承御找机会和谭莉莉聊了聊，她爽快承认刘国松说服她一起跳槽，但对厉承御的挽留并未表态。
明天就要出发去林场，厉承御不得不准备了预案，如果这三人今晚辞职，她会立即向纪沫请示做二休一或是单人作业，不管怎样，她都要把林场评估漂漂亮亮的做完！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想到自己要在林场呆上半个月，厉承御紧赶慢赶在七点半下了班，约了林乐辰去洪崖洞吃火锅。
基德楼下，厉承御看着打车软件上预计等待时间 40 分钟，给林乐辰发微信，“你到了先吃，不用等我。”
她看着滚滚车流叹了口气，一辆黑色轿车无声的滑过厉承御跟前停下。
车窗落下，纪沫脸色冷淡，语气也透着一丝冷淡，“打不到车？”
厉承御点头，微笑招呼，“边总，下班回家？”
“约了朋友，”纪沫说，他朝着副驾位置微微倾身，看向厉承御，“你去哪儿？”
“洪崖洞。”厉承御说。
纪沫解锁，“顺路，上车。”
厉承御想推辞，后面车按喇叭催促，纪沫做手势让她上车。
托辞还没来得及说，后面喇叭按得更响，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厉承御赶紧上车关门。
“边总，你也约了人在洪崖洞？”厉承御问。
“嗯。”纪沫扫了眼后视镜，他打了把方向，变道，然后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厉承御“噢”了下。过会儿，她低头给林乐辰发信息，“我大概半小时到，你记得点屠场毛肚，要半斤。”
林乐辰喜欢吃当天从屠场拿到的新鲜毛肚，但他觉得 188 元半斤的价格太贵，总不舍得点。
厉承御放下手机，纪沫问，“约了男朋友？”
厉承御侧过头，眼底有压不住的期待与喜悦，看着纪沫“嗯”了声。
红灯。
纪沫踩刹车停下，问厉承御，“洪崖洞哪家火锅店好吃？”
“王胖子。”
纪沫从中控台拿起手机，解锁，发微信，“洪崖洞王胖子火锅店见。”
绿灯，车子启步。纪沫将手机丢回中控台，任它有微信涌入，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也没管。
厉承御还记得洞子火锅，纪沫似乎并不喜欢重麻重辣的口味，她带着丝疑惑，问，“边总，你也去洪崖洞吃火锅？”
纪沫淡淡应声，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没偏的说道，“我也是重庆人。”
厉承御笑，看向窗外。
洪崖洞最高处临沧白路，这条路今天一如既往拥堵，刚开始还能如蜗牛般向前挪动，后来干脆一动不动。
沧白路双向单车道，沿山势地形蜿蜒。左边是解放碑，重庆最核心的商务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右边则是洪崖洞，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从位于这里的洪崖洞城市阳台坐电梯往下 11 层，就是车水马龙的滨江路，靠着江边，热闹非凡，江对面就是帆船造型的大剧院。
车内空间封闭，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略显闷湿的空气缓缓淌过。堵车堵得人烦闷，厉承御看看一脸淡然的纪沫，她将车窗落下，探出头去。
深秋的晚风，从江面刮过，带着湿气，裹挟着这座城市特有的麻辣香气，直朝人扑去。
看不到堵车尽头，而火锅店招牌，在不远处霓虹闪烁。
厉承御缩回头来，升起车窗，不自觉的微皱了眉。她看了眼手机，怕林乐辰等得着急。
纪沫余光扫过，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终还是伸手按车门解锁，“火锅店就一两百米了，你走过去吧，不用和我一块儿堵。”
厉承御觉得将纪沫一个人丢在拥堵的车流中，显得她很不仗义。
“没事，应该快疏通了。”厉承御说。
纪沫嘴角勾出轻浅弧度，很快又恢复淡漠，他将目光从前方收回，落在厉承御身上，停留好几秒，他才转了头去淡淡说，“别让男朋友等太久了。”
厉承御看了看亮起的一串汽车尾灯，有些无奈，她终还是推开副驾驶车门，“边总，不好意思，那我先下车了。”
纪沫微点了下头，看着厉承御将车门关上，眼角余光扫到她穿过一辆又一辆汽车，朝前小步跑去。
好一阵，纪沫才收回目光。
手机震动，他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露出丝疲倦，一动不动。
“嗡嗡”声没了。但没一会儿，刚安静下去的手机又再次震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纪沫一把抄起，滑过接通。
他使劲压着有些犯疼的太阳穴，电话那头传来男声，“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要了包房，名字是‘小龙坎’。”
对方跟服务员说了句什么，又对纪沫说，“你怎么想的来洪崖洞吃火锅？这不像你会做的事儿啊，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纪沫声音低到不行，“没什么，马上到。”
对方被他这声调愣了一下，纪沫却已经挂了电话。
车流开始缓缓向前，纪沫跟着挪动，目光不自觉的往道旁逡巡。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微怔之后哂笑了一下，立即下颌紧绷，直视前方。
终于停好车。服务员迎上走进火锅店的纪沫，问清之后，带他去小龙坎包房。
纪沫跟着一路过去，目不斜视，连店里装修什么样也没看清。
他约了朋友谈事，对方戴着副金边眼镜，个高身材好，白衬衣穿在身上有些紧绷，领带松开，笔挺的西装挂在一旁衣架上。
纪沫单手解开西装最下一颗扣子，坐了下来。
眼镜男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你什么时候改了口味，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