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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宝翎朝着他，挥了下手回应。
小林举着手机支架准备进山，老林瞥了他一眼，从屋里去拿柿子出来晒。
刘国松还没醒。
卫玄听到响动开了房门，杵着登山杖出了屋子，她仰头，阳光在脸上跳跃，她深呼吸，觉得肺里浊气都排了出去。蓝天白云，山高地阔，虽然行动不便，但无比惬意。
江宝翎收了电话走过来，卫玄转头看到他，略有些惊讶，她微笑招呼，“边总，怎么没多睡会儿？”
江宝翎目光落在卫玄受伤的脚踝，听她问自己，他抬眸回道，“睡好了。”
“怎么样？你脚踝没事吧？”江宝翎问。
“没事，肿也消了不少。”
老林拿着个大大的筲箕从屋里出来，卫玄招呼他，“老林！”
“苏经理，有早饭。”他看卫玄单脚站着，返身去厨房拿了馒头和鸡蛋给她，“脚好些了吗？”
“好多了，能四处蹦了。”卫玄笑着接过。
她一边吃一边低头看老林将柿子挨个摆在筲箕上晒。
“老林，你要做蜜饯？”卫玄看着排列整齐的柿子，“小时候，我妈每年都做柿饼。甜得倒牙，可我妈说这是她小时候，我外婆给她做的最好吃的零食。”
“可不是哩，”似乎想起了孩童时候，老林咧开了嘴笑，“我爸做这个做得好得很，我就是跟他学的。但是我现在也吃不了了，吃了牙疼痛。”
“那是小林爱吃？”卫玄问。
老林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淡了些，但很快，他重又呵呵笑着，眼尾皱纹堆起，“山里的东西他都不爱吃，他说吃腻了。”
老林铺好柿子，起身拍了拍手，“他要送给直播间的朋友，请他们尝尝。”
他捡了几个先前晒干的柿饼，放盘子里，“你们尝尝。”
昨夜风大，老林不放心，忙着去另一个山头转转。
卫玄夹了个柿饼靠在门边上，一口咬下去她觉得味道不错，她将盘子递给江宝翎，“边总，要不要尝一个？超市里买不到。”
江宝翎本想拒绝，低眸看到她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他伸手拿过一个，也像她那样咬上一口。
很甜。
卫玄笑着问，“边总，味道怎么样？”
“和小时候差不多。”
卫玄，“你小时候喜欢吃柿饼？”
“我不喜欢甜食。”江宝翎说着，却又咬了一口。
卫玄懒散散的“噢”了一声，看向面前的江宝翎。
他站在温热阳光下，难得一身清朗。
江宝翎看着一筲箕柿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他感叹，“老林守在这片林地一辈子，其实挺幸福的。”
江宝翎整个人笼在阳光里，清净，温柔。卫玄移开胶在他身上的目光，“人一辈子，追名逐利，到头来一场空。还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其实真挺好。”
江宝翎目光定在卫玄脸上，“卫玄，那你喜欢什么？”
卫玄想了一下，没回答，却直视着他问，“边总，你呢？”
江宝翎笑，走近几步，和卫玄一样靠在木屋上，风和阳光笼着俩人。
卫玄见江宝翎没说话的意思，她索性闭起眼睛，享受这山里的静谧。
“我喜欢做别人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江宝翎低声说。
卫玄睁眼看他。
“我喜欢的，可能是征服欲望的感觉。”
江宝翎说话时，声音温柔，就连目光也流动着淡淡的涟漪，他侧过头，看卫玄，“所以你呢？”
卫玄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神情也跟着恬静，“我喜欢的，就是我正在做的。我喜欢脚踏实地做每件事，忙碌而充实，回头看，每天都没有浪费过。”
说着，她吃完了柿饼，去木屋拿了电脑，坐在屋檐下整理昨天人工采样数据。
江宝翎手机不断有工作电话进来，邮箱里躺着不少邮件。
两人各自处理事情。
卫玄整理完数据，开始写林场调查工作风险提示，她要将团队后续调查时受伤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边总，有关林场调查的风险提示，你有什么建议？”
江宝翎放了手中的事情，看着卫玄，“昨晚老林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卫玄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昨晚，江宝翎陪着老林喝酒，老林感叹这一天这么累，江宝翎他们竟然抗下了。江宝翎淡笑，说相比守林人的不易，他们这不算什么。他神情淡淡，话语寻常，听来却让人觉得由衷。
他随口问，“老林，除了捕兽夹，在林场还会遇到些什么危险？”
“林场没有猛兽，但是有野狗。要是他们攻击人，和遇上狼也没多大分别。”老林说。
江宝翎倒是有准备，“备了超声波驱狗棍的。”
他又问，“这么大片林场，估计有盗伐吧？”
老林沉默了好一阵才说，“这些年盗伐的少多了，但偶尔也有。”
老林叹口气，“林场条件苦，没多少年轻人肯来。有时发现盗伐，守林人都是一帮老头子，哪追得着。”他说回正题，“你们要是没遇上还好，要是遇上盗伐的千万别起冲突，刀斧锯子可不认人，山上山洞也多，惹急了出了什么事往洞里一扔，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再说，其实有时也就是山民来砍棵树修补下房梁，都是过得不容易的人。”
老林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大山里面住的人家少，政府把这都改造成经济林后，还没能搬出去的都是些苦人家，有些娶不上媳妇，到了四五十还打光棍……”
“总归女娃得留神点。”老林没细说。
卫玄知道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和照不到的地方，都各有各的阴暗与无奈。
她把这几条都写了进去。
“两人一组作业，不能摸黑进出山，也不能摸黑作业，注意不要落单。”江宝翎强调说。
卫玄心里盘算，这样一来耗在这个项目上的时间会被拉得更长，想到刘国松先前就对此不满，卫玄只怕这下团队其他成员也会有意见，毕竟，这要影响收入。
她正想提，就听江宝翎说，“这个项目的部门绩效和个人提成按照三倍计算，袁林会发文给绩效管理岗那边。”

卫玄，“谢谢边总。”

她埋头继续写。
江宝翎脑子却不停转，他知道，林场这单不过是投石问路，江黔区市场真打开了，后面还有很多项目要忙。
江宝翎考虑过让刘国松负责部分项目，但前晚的谈话，让他彻底否定了这一想法。
对接政府项目，最不能偷奸耍滑。政府一时满意了，前来投资的企业不满意，最终都难免出问题。
尽管刘国松在专业上无可诟病，但是这单要让政府和投资的企业都满意，在价值衡定上，需要一杆真正的天平，而不是左右逢源的陀螺。
最合适的人选的确是卫玄，但偏偏常刚对她有看法，还很根深蒂固。
想到昨晚和常刚的电话，江宝翎沉思录下，还是试探发问，“卫玄，你觉得常刚只是因为你的做事风格，还是单纯针对你？”
他只听她讲了个大概，并不了解全貌，但他必须得去打破这僵局。
卫玄觉得这个问题不好直接回答，她合上笔记本电脑。
“边总，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做事风格？你觉得我工作之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宝翎听出她隐含的不悦和反击的势头，像只浑身尖刺都竖起来的刺猬，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江宝翎就是欣赏她这股子劲，他说，“闯劲和拼劲你都有……”
“但是缺点韧度？”不等江宝翎说完，卫玄就接了过去。
江宝翎笑了，他淡淡说道，“这也可以说是坚守原则。”他笑容敛去，“很多事情都是可左可右，但是常刚怎么想，没人能左右他。”
卫玄知道江宝翎想得深，对于她和常刚的分歧，她很坦荡，“边总，在职场上大家站的位置不同，得到的结论不同，很难避免分歧，没法强求同理心和共情。”
卫玄看着江宝翎，“我当时对常局的失望做不到同理心，我也不能要求常局现在对我做到。我们不过都是从工作出发，各有各的坚持。”
江宝翎神色严肃了几分，“所以，卫玄，你要知道，这一次的评估，你再累再苦都只会被当做是份内；你出意外再惨，常刚也不会同情你一分。”
“边总，你放心，这一单我平常心对待，我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
卫玄这句话正戳中江宝翎内心想法，他眉眼柔和起来，看着坐在屋檐下的卫玄。的确，如果真是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会放着光鲜亮丽的投行圈不做，会来又苦又累的资产评估行业，还是重资产评估。
江宝翎没说话，两人都沉默不语。
差不多九点，刘国松洗漱好吃过早餐，刚巧胡家磊和李兵也赶回林场，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卫玄叫胡、刘二人，“我们来把那三套智采系统的数据处理了，万一有缺失，还可以补上。”
刘国松，“好，苏经理，正好我们一人处理一套，很快就能出结果。”
他们要先去除无人机采集的画面里的空中噪点，才能得到由一棵一棵树木组成的清晰数据，也就是点云数据。在这之后，需要进一步处理点云数据，去除掉地形影响带来的误差。
然后，进行单木分割，获取树种、位置、树高、树冠直径和面积、胸径等数据，就可以计算出每种树的株数和生长周期。再和卫玄整理的人工调查数据对比，就能获知每套系统的采集精度。
刘国松的速度明显比卫玄快得多，他已经得出最终数据，他整理完了之后，发现卫玄还停在降噪后的点云数据，将那些数据翻来覆去的看，他看了卫玄好一会儿，见她还没下一步动作，他忍不住问卫玄道，“苏经理，是有什么问题吗？”
胡家磊也转过头来，他看了会儿，问卫玄，“你是不是在想，智采系统既然可以辨别树种，那是不是依靠它也能认出珍稀植物？”
“对。”卫玄像是遇到知音，兴奋回应，但很快，她想到实施难度，又沉吟着说，“比较小株的植物，容易被遮挡，很难被识别到，但比较大株的植物完全可以试试。”
刘国松在一旁心里哂笑，这吃力不赚钱的事，估计也就只有卫玄会闷头研究，但他嘴上还是说，“做林场评估，顺带把珍稀植物找出来保护好，这想法挺好。”
胡家磊想了想，“这要对智采系统进行再开发，费用估计不小，时间上我们也等不起。”他摇了摇头，“这对开发企业来说，投入产出比太小，不现实。”
胡家磊说完，就重新埋头做事，刘国松也不再关注卫玄，留她一个人继续琢磨。
过了会儿，胡家磊似乎反应过来，他琢磨了会儿，小声问卫玄，“你收集珍稀植物是要做什么？”
卫玄心怀深意的笑了笑，“后面你就知道了。”
胡家磊凝神看了卫玄一会儿，摇了摇头，继续做事。
胡家磊不明白，可卫玄很清楚，她知道江宝翎一直寻找机会帮助她破冰，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她在这单评估案背后付出更多，不过是想要打破和常刚的僵局。
而此时，护林站外围，江宝翎和李兵聊林场的事。
李兵说，“我还以为你们也就是来林场转转，收收资料，放个无人机上天飞一圈，回去敲敲电脑就好了。”
“没想到能这么累。”他是真的没料到。
江宝翎，“对重资产评估来说，这都是日常。”
要说李兵一点都不佩服，是假的，至少卫玄敢一个人背着包就往密林里闯，他是佩服的。
“苏经理这女娃很能吃苦。”李兵说。
江宝翎淡淡说道，“李总，林场的确辛苦，但你心里并不觉得这是苦。”
江宝翎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李总你是这样，老林是这样，苏经理也是。”
李兵迎着阳光笑了笑，外人都说林场苦，可他在这里转悠了半辈子，始终甘之如饴。
“觉得苦的话，一天都呆不下去。”李兵远远看向低头苦思的卫玄。
江宝翎笑笑，顺着李兵目光望过去，她笼在明媚的阳光里，少了素日的凌厉和不可一世的执拗。
多了一些漫不经心的温柔，正像春月里，柳梢掠过水波的轻和柔。
将近三个小时，卫玄把问题先搁置，将处理好的数据打包拷给胡家磊。
数据处理完，进行比较就相对简单。
树种、株数、生长周期，几棵样树的树高和胸径这几项指标，智采系统的数据和人工采集的数据一一对比，最终得出三套智能采集系统精度分别为 85%，95%和 83%。
刘国松看着数据对比，“看来，这智能采集系统达到八成以上精度不难，但是要做到误差在 5%以内，还是不容易。”
卫玄说，“对，95%的精确度，这套设备的智能性基本可以和人类匹敌。”
“这 5%的误差，我们会告知投资商，具体数据比对也一并会写在评估报告里。”胡家磊说。
卫玄点头，“先说清楚，以后就不会出麻烦。”
她合了电脑，问胡家磊，“智轩的报价是多少？”
“市场价，但是比另两家贵。”
卫玄点点头，“压压价，我请示边总之后，你就走流程吧。”
“好。”胡家磊答。
几人忙完，已经是中午，赶紧去厨房帮忙，一起动手做了顿简单的午餐。
老林从地里拔了自己种的白萝卜，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炖了骨头汤，起锅时，他撒了点细盐，又去扯了几根葱，切成葱末洒进去。
“这白萝卜特别好吃，吃起来是回甜的！”刘国松吃了一块白萝卜，他很久没有吃这种原汁原味的味道了，很像他们小时候吃过的白萝卜，是淡淡的甜有白萝卜的香在口吃蔓延开来。
什么蘸料都没用，一桌人将一大盆白萝卜吃了个精光。
卫玄不爱吃萝卜，也吃了不少，她笑说，“我第一次觉得白萝卜好吃。”
老林在一旁端着碗嘿嘿的笑，他就知道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萝卜会被众人夸，他骄傲的说，“山里温差大，阳光好，雨水足，今年的白萝卜被打过霜，甜得很。”
说话间，老林笑得更开心了 ，他本来多拔了一筐，想让他们走的时候带上，但想了想，觉得这些城里人指定看不上，话到了嘴边也没说。
卫玄突然想，哪一天，等她忙完了手上的所有事情，她一定要再来 17 号林班，住上两晚，和老林一起去巡山，再吃吃老林种的白萝卜。
可是，哪一天呢？卫玄也不知道。
下午两点左右，袁林和司机到达林场，正是下午阳光最盛的时候。
江宝翎将袁林叫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走的时候，袁林偷偷在灶台边压上了一个厚实的红包。
众人和李兵、老林父子告别，分坐两辆车返回。
车刚要驶出，卫玄忽然想起什么，她让司机停住车，她飞快的下车跑了回去。
前面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江宝翎从后视镜看着卫玄像一股风一般跑回去。
没一会儿，卫玄又飞跑回来，手里拎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五个白萝卜，老林远远站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她。
卫玄嘴角挂着笑，眼睛晶晶亮，气喘吁吁的跑到车子跟前，一边上车一边致歉，“不好意思耽误了，这白萝卜太好吃了，我想带点回去给我男朋友尝尝。”
江宝翎收回目光，升了车窗，心里隐隐滑过一丝失落。
“走吧。”他吩咐司机。
离开林场，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树木，卫玄心情竟有丝说不出的惆怅，不过是两天前才来这里，竟然像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苏经理，在想什么呢？”刘国松问她。
卫玄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问同车的人，“要是让你们守林，你们觉得自己能在这里守多久？”
胡家磊想也没想，“那得看我老婆孩子愿意在这里呆多久。”
刘国松则挠了下头，“这不好说，得看守林工资是多少，要是工资开得高，我能在这里呆到他破产！”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前面那辆车里，气氛却是一片严肃。
江宝翎打了好几通电话，处理完了几件急事。
他坐在后排座上，正在看袁林带来的文件，吩咐他，“回去之后，你送苏经理去医院检查。”
“是。”袁林刚才来见着卫玄一瘸一拐，心里就打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真可大可小。
等到了城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众人各自回家休息。
尽管卫玄一再推脱，江宝翎还是坚持让袁林陪她去医院检查。
卫玄看着江宝翎的汽车尾灯汇入车流，跟袁林致歉，“袁助理，害你加班了。”
袁林态度恭恭谨谨，“苏经理，你客气了，边总他不放心。”
卫玄觉得这话有丝怪异，细想却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她笑了一下，杵着登山杖跛脚往医院走。
袁林阻止了她，进去推了个轮椅出来，让卫玄坐。
卫玄觉得有些夸张，但一想，自己占用别人的下班时间，还是配合为妙。
医生让拍个 X 光片，以排除伤到骨头的可能性。
卫玄坐在 X 光室外的休息大厅，等着出报告，袁林去外面接电话。
她突然看到简源源小跑了进来，紧跟着有张移动病床也被推了进来。
卫玄愣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简源源，她看了眼自己坐着的轮椅，有些尴尬。
有住院病人被推来照 X 光，简源源作为管床医生去跟放射科医生沟通了几句，然后退到大厅静静等待。
避无可避，卫玄将头埋得很低很低，祈祷简源源千万别看到她。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卫玄眼前光线一暗，就听到了简源源劈头盖脸的声音，“卫玄，你这是怎么了？”
卫玄抬起头，“小事，在林场不小心崴了脚。”
简源源知道苏哲是一直反对卫玄去林场的，现在看到卫玄脚伤了，她是又心疼又来气，声音不自觉也大了几分，“卫玄，你还揣着颗囊肿，你能不能爱惜点自己，好好保养身体上手术台！”
“那个，你今天又是夜班？那我哥会来接你吗？”
搬出苏哲也没用。
简源源只愣了一下，就大声说，“你别岔开话题。”
X 光室有医生叫她，简源源回头应了声，匆忙对卫玄说，“你好好养身体，等你那颗囊肿取出来了，我再跟你算账！”
说完，她快步跑了过去。
袁林打完电话正要进来，在休息厅门口撞见两人，他将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不由得叹气，轻轻退去门外，过了会儿才进来去取 X 光片报告。
医生看过片子，说是软组织挫伤，休息两天就好。
袁林推卫玄出医院，给她叫了车。
卫玄上了车，正挥手道谢告别，袁林却突然问，“苏经理，你最近身体不舒服？”
卫玄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认，“没有啊，挺好的。”
袁林没说话，交代司机一定安全送到。
等他赶回基德时，整层办公楼漆黑，只有江宝翎办公室透出隐隐的光亮。
袁林敲门进去，江宝翎正低头看文件，见他进来，他合上文件，问，“苏经理，她脚有没有事？”
他刚在办公室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黑发微湿，空气中还有好闻的沐浴露香气，他肃目看着袁林，等待他的回答。
“医生说苏经理是软组织挫伤，需要休息两天。”
江宝翎点头，“你下班吧。”
袁林却站在原地没动。
江宝翎抬眸看他一眼，“有事？”
袁林想了下，清了清嗓子，才说，“边总，我在医院无意中听到，苏经理她身体……”
江宝翎冷冷出声，打断了他，“苏经理私人的事情，不需要向我汇报。”
“是。”袁林立即收声，心里却不住叹息了下，“囊肿”二字再次从他耳旁滑过。
卫玄回家洗了澡，想躺会儿再睡，她随手将沙发上的 X 光片拿开，却在那一瞬间，闪出一个想法来。
她把 X 光片取出，对着灯光细看，足部骨骼清楚显现，她不学医，她看不懂如何判断骨头是否受伤，但是医生能看懂。
她猛然想到，无人机可以深入极为危险的地带，那些区域人力无法到达，如果能被无人机清晰拍下，林学专家就可以判断那里是否有珍稀植物！
比如悬崖峭壁上，人力根本无法搜索，而这些地方高大乔木较少，植物暴露充分，正适合无人机勘探。
而这，恰好是林场受限于资金和技术的盲区。
卫玄一下兴奋起来，她翻身打开电脑，将想法整理成项目需求，发邮件给胡家磊。
第二天，卫玄起个大早赶去基德，迫不及待的想和胡家磊讨论她昨晚的灵光乍现，是否具备实现的可能性。
她在楼下买了杯咖啡，等电梯时，有些抑不住的小雀跃。
门开了，江宝翎和袁林站在里面。
卫玄顿时严肃几分，她半瘸着走入，轻声招呼，“边总，袁助。”
看着江宝翎目光掠过她脚踝，卫玄笑说，“已经好多了。”
江宝翎点点头，一向和江宝翎一样冷淡话少的袁林，却看了眼她手上的咖啡，小声问，“苏经理，还没吃早饭？”
江宝翎站在前面，不动声色的微垂了下眸。
“还没。”卫玄打算待会儿翻两块饼干应付了事。
电梯到了，袁林朝她点点头，和江宝翎一起走了出去，他微微侧头，余光扫到卫玄，“囊肿”二字回响，他心里叹了口气。
卫玄进了办公室，和胡家磊讨论。
胡家磊说，“试采时我跟李兵聊过，他说人力能去到的地方，林业局组织搜索过珍稀植物。但是人力到不了的地方就没法了。”
卫玄点头，“人力无法搜索的地方，用无人机进行影像记录，把这写进调查的作业手册里，每个人都遵照执行。”
“好。可是要把这些珍稀植物都甄别出来，还是只能靠人工。”
胡家磊有些犯难，“这件事只有林学专家能做。”
他看着卫玄，不用他说，卫玄也明白，这种级别的林学专家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动的。
卫玄咬着唇想了会儿，她突然想到江宝翎能认出光叶蕨这样稀少的植物，并且了解它的生长特性，他很可能受过林学专家指导。想到这，卫玄觉得或许江宝翎有途径请到林学专家。
“先这么做。”她吩咐。
前台妹妹来敲门，“苏经理，你订的早餐。”
卫玄有些疑惑，她伸手接了过来，是一盒广式粥，配了几样清淡小菜，袋子里有张卡片。
她取出，“苏经理，好好吃饭，好好保养身体。”
落笔是袁林。
卫玄有些愣，她活动了下自己脚踝，想着昨晚袁林推着她在医院跑上跑下，她有些不确定的问胡家磊，“基德人文关怀做得这么好吗？”
胡家磊笑说，“袁助心细。”
心不细，也做不了这个位置。
卫玄不以为怪，她将早餐放到一边，继续讨论。
“你订个会议室，总结下试采情况，正式采集方案也需要再讨论，还有人员分工。”卫玄沉吟，“我请示过边总，我们需要增加两名团队成员，我待会儿去和他们沟通。”
“好。”胡家磊说，“我上午约了智轩谈价格，会议排到下午？”
卫玄点头。
下午开会时，卫玄总结了试采，提示风险，再次强调了注意事项。
“智采系统已经选出来了，我们接下来会去林场，操控无人机进行数据采集。”卫玄顿了下，“林场有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情况，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卫玄又说，“我们争取不用让人事部去社保跑工伤，大家都囫囵个回来，我请吃饭！”
“苏经理，那得点菜！你先准备好菜单！”何恒轩立即接话，众人一阵笑，气氛轻松不少。
胡家磊介绍智采系统的操控方法，然后说，“数据处理软件，大家会后安装。智轩一共配置了六个账号，苏经理，我，刘国松使用了三个，另三个账号分给夏雪、张强和谭莉莉。后期数据处理工作量大，还得加班加点。”
“最后，数据的统筹和分析，由张强来做。”胡家磊说。大家对这安排没有异议。
张强是基德重资评估部的老员工，他在数据分析方面的能力在圈内有口皆碑，也很获委托方信任。
讨论正式采集方案，各项指标在试采前就已确定，此次主要是讨论人员分工，卫玄确定两人一组，当天作业采集数据，第二天上午休息，下午开赴下一个林班。
按照林场总平图，卫玄分配好各组负责的林班，并讨论了调查路线。
“我们时间紧，任务重，每个人作业时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谨防出现意外。”
“苏经理，既然每个林班都会派守林人同去，那完全可以单独作业，效率也更高。”刘国松发出不同声音，带着些质疑。
他直视卫玄，整个会议室也鸦雀无声。大家明白刘国松这句话和每个人的利益相关联，众人都看向卫玄，等待她的回答。
“两人一组是为了安全起见。”卫玄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袁助会发文给绩效管理部，项目提成按三倍发放。”
刘国松愣怔了一下，他摊了下手，表示没意见了。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项，卫玄叫张强，“你把从委托方收集到的资料讲一下。”
张强坐在会议桌末尾，低头看着笔记本，没反应。
卫玄又叫了他一声，他像是被人突然打断了沉思，这才抬起头来。
众人目光都投去张强身上，刘国松快速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张强很快调整好状态，开始讲述。
他从委托方获取了林场各项基本资料，比如林业局统计的树种、株数、生长周期、土壤条件、蓄积量等资料，以作参考；历年来的投入、审计报告，以确定林场经营成本；几百份市场合同，用来厘清各树种的市场价格。
最后，他说，“所有底稿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会后按照分工发给大家。请大家严格遵守签署的保密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