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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塘安城。

 

下午两点钟。

 

此时的王阳穿着一身休闲装。

 

站在了家门外。

 

他闻着飘出的炒菜香气，是记忆中温馨的味道。

 

抬起手，敲响了门。

 

“谁啊？”

 

母亲周蕙兰在里面问道。

 

“妈，是我。”王阳百感交集。

 

门打开。

 

“啊！”周蕙兰惊喜的拉着他进门，冲厨房喊道：“真是阳子！他爸，阳子回来了！”

 

一声阳子。

 

让王阳鼻子一酸。

 

“快让妈看看你。”

 

周蕙兰笑中带泪的看着儿子，“你瘦了不少，在中海送外卖要是觉得苦，就回家待着，妈养着你。”

 

送外卖的事，过去王阳在打电话里说过。

 

“成天就知道惯他！”

 

父亲王安福手拿沾着油的锅铲，神色威严的瞪着王阳，“还知道有个家啊？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炒你的菜去！”

 

周蕙兰呵斥了句，同时下意识的拽紧王阳手腕，生怕他又赌气跑掉。

 

“爸。”

 

王阳走过去，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对不起，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也让你们担心那么久。”

 

这一刻，周蕙兰和王安福都愣住了！

 

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一定是在外面遭了不少罪。

 

“哼，都学会跪了，没出息的样。”王安福扳着脸转身进了厨房，“算你会挑时间，等你大姑一家过来吃饭，我现在没空收拾你。”

 

他望着锅里的菜，欣慰一笑，便故意不耐烦的说道：“慧兰，去再买两斤肉。”

 

周蕙兰问道：“菜不是够了？”

 

“我算错了，少个菜，再做个红烧肉应该来得及。”

 

“这就去。”

 

周蕙兰明白了，儿子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啊！

 

“妈，还是我买吧。”王阳站起身。

 

“老实的给我坐下。”

 

周蕙兰将他按了回去，“你爸他放不下面儿，他就那死出，刀子嘴豆腐心。”

 

她开心的小跑着出了门把肉买回来，就去厨房帮忙了。

 

不久之后。

 

红烧肉就出锅了。

 

“来尝尝。”

 

周蕙兰夹着一块过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好香啊。”王阳嚼了起来，软糯可口。

 

“还吃不？”

 

“等会开饭再吃吧。”王阳笑了笑，说道：“妈，我想……”

 

就在他准备把买房的事说出来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是你大姑来了。”

 

周蕙兰笑道：“我先开门。”

 

她打开门。

 

大姑提着个行李箱和表哥郑修明走了进来。

 

“不是说一家都来么？你家老郑呢？”周蕙兰露出笑容问。

 

“哎呀，这么大的油烟。”

 

大姑像没有听见一样皱起眉，把身上的貂皮大衣脱下来，拿出一个大袋子包好，“怎么样嫂子，我有先见之明吧？就知道你家一直舍不得买油烟机。等我买好新房装修完，把旧房的油烟机拆下来送你。”

 

周蕙兰苦笑了下，一直供儿女上学和吃穿，开销很大，所以不是必需品的能省就省。

 

“舅妈，你衣服都起球卷边了，几年没买新的了啊？”郑修明看的直摇头。

 

大姑打开了行李箱，“没办法，谁让你表弟不争气呢？好吃的好穿的供到大，不说像你一样能上985大学，混个三本也都行啊，结果跑去送外卖。”

 

箱子里边是一堆过时的旧衣服。

 

叠都没叠，团的乱七八糟。

 

她目光同情的看着周蕙兰，“嫂子，正好我衣柜放不下，扔了怪可惜的，就带了些过来给你，还有不少没穿过几回呢。”

 

“这……”

 

周蕙兰不知所措了。

 

日子过的再苦，但也有尊严，对方母子那眉眼里散发的优越感和施舍的语气，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可都是亲戚，人家也是好意。

 

突然。

 

一只手伸过来，把行李箱咔嚓扣上，“大姑，你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衣服就拿回去吧，现在我上班有了收入，不会再让我妈吃苦的。”

 

说话的，正是王阳。

 

“嗯？王阳你在家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姑和郑修明愣了一愣。

 

“前脚才回来。”

 

周蕙兰说道，心里暖暖的，这儿子没白疼。

 

“也难怪，大冬天的送外卖，年轻人吃不了那个苦。”

 

大姑点头，语重心长的望着王阳，“才送半年外卖能攒下几个钱啊？眼下为了没必要的点面子就破费，以后娶老婆加上买房凑首富，还是你父母难受，对吧？”

 

周蕙兰身子一颤，前者说的是事实。

 

王阳听的心中烦躁。

 

大姑家本来生活也一般，前几年表哥考上重点大学，加上姑父又跟别人合伙办厂平均一年赚个二三十万。

 

如今竟然飘成了这样，从进门开始优越感就秀个不停。

 

我有三百多万和价值两千万的股份，说啥了吗？

 

但他也不屑于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去证明什么。

 

“衣服你们就收着，也给大哥减轻些压力。”大姑又道。

 

“阳子，先收着吧。”

 

周蕙兰无奈的说了句，回头穿不穿就是她的事了，只是现在也不想弄的太难看。

 

王阳没有言语，而是提起了行李箱。

 

“这才是懂事嘛。”

 

大姑脸上浮起一抹讥笑，有更好的衣服穿就不错了，穷就没有资格谈面子尊严。

 

下一刻。

 

王阳却是从她和郑修明穿过，迈出门就下了楼。

 

“阳子，你干什么去？”周蕙兰满头雾水。

 

大姑也不理解对方的举动，“他要下楼怎么还拿着箱子？”

 

过了一会儿。

 

“砰”的一声传入楼道。

 

紧接着王阳就折返了回来。

 

大姑见他手空着，便觉得恼火，问道：“难不成你是把衣服都给扔了？”

 

“那个声音，确实像抛进了垃圾桶。”

 

郑修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王阳，“越没本事的人，脾气就越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姑，说了让你们拿回去，我妈不需要。”

 

王阳无视了表哥的话。

 

他理所当然的笑了笑，“反正也都是你不穿的，带来带去的又不方便。毕竟，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作为懂事的侄子，就只好替你效劳了。”

 

“好你个没教养的败家子，今天我就替大哥大嫂管教下你。”

 

大姑说着的同时，扬起手就要朝王阳的脸上打去。

 

“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啊？”

 

周蕙兰抓住大姑的手，然后对王阳说道：“阳子，去厨房帮你爸打打下手，再帮着端菜。”

 

他听话的点头，转身步入厨房。

 

“嫂子，不是我说啊。”大姑叹气说：“跟我没大没小就算了，他性子变得这么野，肯定在外边接触的都不是啥好人，再不管管迟早会犯法的。”

 

经这么一说。

 

周蕙兰心头有些发紧。

 

她不求望子成龙，只希望健康安稳就好，回头是要关心下儿子的动态了。

 

没一会儿。

 

餐桌上就摆满了香气扑鼻的饭菜。

 

八菜一汤。

 

众人坐了下来，边吃边聊。

 

“大哥这手艺挺不错的。”大姑笑着说道：“要不是修明最近急着买房，我就开个饭店请你当厨师了。”

 

“我也就会点家常菜而已。”

 

王安福解下围裙，问道：“你家老郑人呢，等下不是还要去看房么？”

 

“厂子里临时有事呗，天天忙这忙那，一年几十万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大姑感慨不已，“真羡慕嫂子，经常有你在家陪她。”

 

王阳无语，就没有一句不在卖弄家底啊。

 

他懒得理会，便闷头干饭。

 

在薛老寿宴上吃过那么多山珍海味，感觉却不如平平无奇的家常菜好吃。

 

聊着聊着。

 

大姑忽然说道：“王阳，这一口接一口的，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啊？”

 

王阳怔了下。

 

他真想说一句，我在自己家吃饭，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唉……”

 

郑修明回忆说：“外面天寒地冻，我不止一次见过送外卖的坐车上啃馒头。”

 

“话说前阵子。”

 

大姑连连点头，“我们这不就有个送外卖怕差评赶着送单被车撞死了么，就为那么一单几块钱，把命搭上图啥呢？”

 

王安福听的手中筷子一哆嗦。

 

“阳子。”

 

周蕙兰忧心忡忡的看着王阳，“要不，换个工作？”

 

“他没学历，也没个一技之长，又换不到体面的工作。”

 

大姑指着郑修明，“不如让他给王阳介绍个吧。”

 

“介绍？”王安福疑惑，“修明不是今年才毕业也一直在找工作么？”

 

“名牌大学毕业，抢着要他的不少，但一般工作看不上，就耽误了几个月。”

 

大姑神态骄傲的解释：“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准备买房不？”

 

王阳也纳闷两个事有何关联。

 

“振远集团不陌生吧？”

 

大姑扫视着王阳一家，“塘安数一数二的大企业，看上修明了，年薪多少来着？”

 

“不多不多，也就二十万。”郑修明轻笑道。

 

“可以啊你小子。”

 

王安福拍了下外甥的肩膀，叹道：“你表弟要是有你一厉害就好了。”

 

“他去就是主管起步，待遇也好。”大姑又道：“如果有房贷，每月就有一千五的帮还补贴呢。”

 

郑修明也侃侃而谈，“最近公司在招保安，月薪四到五千，五险一金都有，我跟人事部经理熟，给你安排个名额怎样？”

 

事实上，他只是随口吹嘘的，单纯的想满足下虚荣心。

 

初入公司。

 

哪有资格在人事部面前指手画脚？

 

对方真要过去的话，那时就说招满了直接打发走便是。

 

“那不错啊。”周蕙兰点头，“阳子，你刚在门口惹大姑生气了，跟她先赔个不是吧。”

 

为了儿子，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大姑正起身子，看着王阳的眼神，就像要他跪舔一样。

 

然而。

 

王阳的反应却是让众人意想不到，“不了，我觉着送外卖挺好的。”

 

“阳子！”

 

王安福瞪着眼，呵斥道：“不稳定还危险，有啥好？”

 

“算了算了。”

 

郑修明摆了摆手，“大舅，他还年轻，以后有后悔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改邪归正了。”

 

“我吃饱了。”

 

王阳实在是被膈应的没了食欲。

 

起身来到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看着小猪佩奇的吹风机脑袋，都比那对母子的嘴脸舒服。

 

差不多半小时后。

 

周蕙兰起身要去抱着盘子和碗去洗。

 

“嫂子，回头再洗。”

 

大姑开口说道：“上次是修明独自去看的，他相中了，这回老郑不在，你们带上王阳都跟着去帮忙过下眼，没问题就买了。”

 

“行，在哪啊？”

 

王安福比较重视亲情，就一口答应了。

 

“春满园。”

 

大姑故意大着声音发出感慨，“主打大户型的，均价三万多，是塘安现在最好的楼盘，宣传说绿化一年四季保持春景呢。”

 

塘安城挂靠中海。

 

就有着“小中海”之名，中等地段都在两万一平。

 

“阳子就不带了吧？”周蕙兰怕伤到儿子的自尊心，说：“大老远的才回来，让他在家歇着。”

 

王安福点头，也觉得不合适。

 

“那可要带上。”

 

郑修明嘴角微微勾起，“让他明白如今房价有多贵，好有个奋斗的目标。”

 

大姑十分赞同的点头，“别等混到三十该将就着成家时，就这老旧的小破安置房，哪怕人家姑娘愿意，可你们和书然睡大街么？”

 

“主打大户型？我想去看看。”

 

那边王阳直接打断了她。

 

在听了春满园的介绍后，就来了兴趣，正好自己也要买大一点的房子。

 

郑修明下楼开着他的凯美瑞，拉上众人出发了。

 

……

 

到了售楼部。

 

“郑先生，房源可是很紧张的，这次是来定的吗？”上次的女销售笑问。

 

郑修明点头，“我把妈妈和舅舅一家都带来了，过去看一眼，没问题就直接首付。”

 

“好。”

 

女销售带领着进入了小区。

 

“这环境，真美！”大姑扬起下巴赞叹。

 

“是啊。”

 

王安福和周蕙兰也忍不住羡慕。

 

王阳观察着父母的反应，便下了决心。

 

那就是一个字……

 

买！！！

 

随后，众人来到紧邻路边的五号楼。

 

“不是说主打大户型来着？”大姑失望的问道：“这标注才一百出头啊，除去公摊后也没多大了吧？”

 

“这是唯一的中户型，比较亲民哦。”

 

女销售介绍道：“总价大概四百万左右，最低首付三成，就能享受与大户型业主一样的居住体验。”

 

“什么？”

 

大姑有些急了，“那就是首付一百二十万！修明，我不是说让你买一百万以内的？”

 

“妈，不要只看眼前。”郑修明笑道：“以后住进来的人都非富即贵，据传我们振远集团的大少爷，也在这买了一套，和他在同小区住着，还愁没有拉近关系的机会么？”

 

“有道理。”大姑没了意见。

 

而手头能拿出来的仅有一百一十万现钱。

 

她侧头问着王安福：“哥，情况你看到了，先借我十万应个急，过年前老郑的分红到手就还上。”

 

“成。”

 

王安福点头，家里存款就十万多些。

 

亲妹妹都开口了，她家有厂同时儿子又有好工作，不怕还不上。

 

大姑为了缓解尴尬，她抬手一指，“最中间的那栋，好像高出来不少啊？”

 

“那是春满园的核心C位，八号楼。”

 

郑修明目光憧憬，“实际面积200平，真正的大户型，而且室内挑高是其它楼的一点五倍，可以改做复式双层的。楼下四周都有水池小桥，更有八层鲜花圃环绕。”

 

他第一次来就了解过。

 

眼馋归眼馋，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去看看。”大姑提议道。

 

“好吧。”

 

女销售礼貌的点头，心中十分不满，连最小户型的首付都要借，看也是浪费时间。

 

移步过去。

 

众人站在其中一户的阳台前。

 

俯视满园春色。

 

大自然的气息满满。

 

周蕙兰神色陶醉的望着。

 

“在这买的话，要多少钱？”大姑笑容满面的说道：“修明，要不我们发动下亲戚，再使使劲拿下？”

 

女销售回答说：“就只剩这一户在待售中了，总价约八百多万，首付最低两百四十万。”

 

“就一户？”

 

大姑有些发虚，便强行挺直起了腰杆说道：“不能挑选的话，那就算啦。”

 

女销售不耐烦的催问声响起，“郑先生，和我去签合同？”

 

“好。”

 

郑修明迈起脚步，又得意的瞥了王阳一眼，“表弟，你感受如何啊？”

 

此刻。

 

王阳微微点头，“那就要这一户吧。”

 

“不！就买五号楼的，先抛开这八号楼没的挑选不谈，再一个就是太大了，显得空啊。”

 

大姑脸上升起怒气。

 

她刚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差点又被架在火上烤了！

 

“五号楼户型才三个房间。”

 

王阳嫌弃的摇了摇头，“而这里房间多，书然一直想有个书房。”

 

“啊？”周蕙兰和王安福闻言后，犯起了懵。

 

“王阳！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修明挥手指着王阳鼻子，怒意冲冲说道：“我好心让你跟来见识下，竟然想让我多掏四百万，然后再霸占一个房间给你小妹她当书房？”

 

“呵……还嫌我家修明选中的房子小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起码我家买得起。”

 

大姑气笑了，讽刺道：“怎么？自己住着狗窝不想努力，就惦记上亲戚的金窝银窝了啊！”

 

“我不是在和你们说话，麻烦别打岔，谢谢。”

 

王阳无视了前者，认真的目光落在他父母身上，“好物不等人，爸、妈，如果觉得满意，现在我们就去售楼部给这房子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