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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闻言，陆嫣一瞬回神。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萧昇策，对上他眼底的玩味，顿时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
虽然陆老将军曾经是有说过要将陆嫣托付给萧昇策，但那也不过是他们年纪小时的托词。
至于诸位大臣们……
他们送陆嫣进后宫，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女子本就应该在后宫，而不是朝堂。
陆嫣下意识想要反驳，萧昇策却突然起身。

他负手往御书房外走去，脚步匆匆：“三公主若想要那皇后之位，便去和陆将军商议。”

“也只有陆将军主动上奏说服朝臣，这圣旨才能更改啊！”
话落，他就离开了御书房。
陆嫣正想去追，手腕就被商红月一把攥住。
她回头，正对上商红月愤恨的双眸：“方才本公主已将利弊都说清楚，陆将军若是聪明，应当知道该如何做！”
说完这句话，她甩开陆嫣的手。
商红月也朝外走去，临了还不忘叫上江成屹：“江夜白，随我回驿馆！”
江成屹不语，只是颔首。
只是在经过陆嫣身边时，他才意味深长的开口：“还请陆将军……仔细抉择。”
陆嫣一愣。
她很快明白，江成屹是为了商红月才这般提醒她。
哪边能不让商红月进宫，他便站在哪边。
陆嫣站在御书房内，看着陆续离开的人不由得自嘲一笑。
众人都在逼她做选择，却根本没有人管她压根不想被卷入这场漩涡当中。
外头春日晴光忽然就不在明媚，反而透出丝丝凉意来。
陆嫣静默着，在御书房内战立良久。
……
几日过后，将军府。
自封后的圣旨下来，陆嫣也不用再上早朝了。
她和从前一般守在将军府，只是日子不再像从前那般清净。
起初几日，商红月都变着法儿来找她，逼她在群臣面前抗了封后的旨意。后来在中原这些不守规矩的事儿，就被金风国的王上知道了。
王上虽宠溺她，但也不能纵容她在外如此无礼，否则败坏的还是皇室的名声。
于是王上下了死命令，在被封皇妃之前，商红月只要再闹一次便即刻回朝，不得再进中原。
商红月被人看守在驿馆，又不肯放弃，就天天派江成屹前来相劝。
可奈何……江成屹向来不精于这些。
陆嫣坐在院中，在身后那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捧着卷书却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陆嫣终于投降。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回头看向江成屹：“你究竟要在这里守我到什么时候？”
江成屹一愣，随后别过头去。
他眼神不知落在何处，有些缥缈：“三公主的命令，让我等你拒了皇后之位再走……”
话落，陆嫣不由得失笑。
她看着江成屹，言辞挑衅：“看来我的决策对三公主还真是重要，只是这么多天也不见你开口劝我，这倒令我有些好奇了。”
“江巳……侍卫，你是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说……你另有私心？”
闻言，江成屹面上闪过一瞬怔愣。
陆嫣挑眉看着他，正看热闹时，忽听江成屹沉声开口：“我是有私心……我希望陆将军，不要进宫为后。”



    第二十九章

陆嫣一怔，忍不住失声问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江成屹竟然不让她入宫为后？！
他不是对商红月用情至深，怎么会劝她做出此等决策。
要是她不抗旨，那商红月就能名正言顺的做皇后了。
陆嫣愈发不解。
她看着江成屹，听他声音沉沉传入耳中：“我很清楚，但仍不想陆将军进宫。”
陆嫣拧眉：“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江成屹闻言，终于调转眸光看向她：“陆将军是难得的女中豪杰，我也曾听闻陆将军一手长枪极好。像陆将军这样的人，本就应当在朝堂中大放异彩，进宫实属可惜。”
“再者……”
他犹豫了一瞬，才缓缓道：“就只是我对陆将军有似曾相识之感，所以更不愿你进宫。”
陆嫣听到了重点，心头不由得一颤。
她抿了抿唇，故作风淡云轻的说：“我从未去过西域，江侍卫感觉错了。”
“可也许我曾来过中原呢？”话音才落，江成屹就急急出声。
他往前两步，剑眉紧蹙的看着陆嫣：“自来到京州后，我就无端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论是大街小巷还是皇宫我好像都去过，甚至是和……陆将军一起。”
“听到陆将军要进后宫，心里就更是闷得慌……陆将军，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或是带我去找找答案。”
他眸光真挚，看起来尤其苦恼。
陆嫣看着他模样，张了张唇瓣。
她对江成屹的恨难以说清。
出身将门世家，她听着父亲征战四方的捷报长大，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成王败寇。
正如她当年所说，她和江成屹中间的杀父之仇不过是争夺高权的必经之路，他们都曾痛过，这成不了她恨江成屹的缘由。
她恨江成屹，只是恨他要用欺骗她感情这样下作的方式来争权夺位，更不必说在争夺高位后滥杀无辜。
陆嫣知道他从来没想过做皇帝，只是想报仇。
如果现在的他想起从前的事会如何？
痛苦，还是说借西域之手，重新讨伐中原？
但不用问，人人都知道江成屹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才如此防范着他。
陆嫣把心一横，冷声回应江成屹：“江侍卫从西域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大抵是有些水土不服才会总胡思乱想，我得空会为你请个太医看一看的。”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江成屹脸上神情是明显的失落。
他看着陆嫣，喉结滚动好几轮：“可要是陆将军，会想像我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吗？”
陆嫣想也不想的回答：“我要是你，还真愿意将什么都忘了！”
江成屹根本不知道，他如今正是因为忘了才活的轻松。
她眼眶因激动而微微发红，江成屹却依旧一脸困惑。
陆嫣见他这副模样，其实也无心再与他多说。
就这样挺好的。
既然杀不了江成屹，那再也不见他便是了。
陆嫣平复心绪，正想随意翻过这个话题，就见周公公又领着两个侍卫前来拜访。
她心头一颤，就见周公公走到她面前。
周公公拱手，毕恭毕敬问：“陆将军，奴才奉皇上口谕，来问陆将军半月已过，您是否已经做好决定。”



    第三十章

陆嫣不语，那道灼人的目光就又回来。
她强撑着不回头去看，只和周公公说：“我随你进宫。”
周公公自然不会拒绝。
陆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外走去。
只是在跨过门槛时，身后传来声急促的呼喊：“阿嫣——！”
陆嫣身形一僵。
这天底下会叫她阿嫣的人，只有江成屹。
是因为从前的事和她……都让他太痛苦了吗？
不然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隐隐约约记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陆嫣攥紧拳。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跟着周公公上了马车。
马蹄声阵阵，往那扇沉重的朱红宫门飞奔而去。
……
不过片刻，西面城墙上。
萧昇策难得不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而是在这里望风。
远处天地角落，青烟朦胧。
陆嫣缓步上前行礼，提醒萧昇策：“臣陆嫣，见过皇上。”
话落，萧昇策却没有回应。
他平时跟不喜欢陆嫣向他行礼下跪，今日却迟迟没叫她起来。
陆嫣看他反常，也就不敢动。
半晌过后，陆嫣跪的双腿都有些发麻，才听见萧昇策忽然一声低叹：“陆嫣，你还记得这里吗？”
陆嫣回头看向远方，面不改色：“记得。”
她小时候偶尔会随父亲入宫，和萧昇策作伴。
但萧昇策从小就顽皮。
只要她来，必定是书都不去念，带着陆嫣在皇宫里四处乱窜。
而这最能看到京州城的城墙，就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
起初上城墙还很费劲，要用上小半个时辰。
后来不过几刻，二人就能在此并肩而立。
而所说的话，也从今日学了几个字，变成陆嫣，你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陆嫣从小到大，只要在这里给萧昇策的所有回答都是——“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嫣心头到底还是有些触动。
她收回眸光，终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皇上为何非要立我为后？”
且先不说商红月为后能给闳国带来什么，只要稳住她，就能立即出手除掉江成屹么？
之前的萧昇策那般失控都只为求江成屹一死，为何在能得手的时候又犹豫？
陆嫣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她抬眸，就见萧昇策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正将手伸向她。
男人沉默不语，点漆似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陆嫣胸膛里的那颗心被他看到有些加快，连忙垂头，抓着萧昇策的手站起身来。
她堪堪站稳，就听见萧昇策说：“因为你说过，不论何时你都会陪在我身边。”
这次，他甚至没有自称朕。
陆嫣心绪未平，轻声回话：“臣一直都在。”
“可皇上还是要为大局考虑，三公主她……”
话未完，就被萧昇策打断。
他眼神依旧看向远方，负在身后的手却悄然收紧：“我有时也想，不计后果的让你陪在我身边。”
抛开身份地位，还有书案上堆叠成山的奏折和谏言。
萧昇策在坐上皇帝之位后，就再也没有任性过了。
但今天，他却想难得的任性一回。
萧昇策转眸看向陆嫣，字字坚定：“我知道商红月会给我带来什么，可即便如此，我也要立你为皇后。”
“只因在我眼中，这个位置应该给心仪之人。”



    第三十一章

心仪之人。
这四个人像是魔咒，在陆嫣耳边回旋。
风声赫赫，吹动着他们的衣袍。
陆嫣眼底写满不敢置信，讷讷开口：“皇上的意思是……”我就是你的心仪之人？
后半句话听起来实在太过奇怪，陆嫣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她从未设想过有这一天，在此之前都只将萧昇策当做挚友。
可天底下，男女之间好像没有那样纯粹的感情。
陆嫣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萧昇策缓缓开口：“这令你很奇怪吗？”
他眸光深邃，看着陆嫣有些错愕的模样：“我早就向你表明过无数次。”
“在你幼时进宫时，宁可挨先生的板子也要翘课来与你玩闹；还是你及笄时，偷溜出来给你送海棠玉簪的那天；亦或是后来日日的陪伴，和在朝堂上为你留下的臣子之位。”
“倘若你有多看过我一眼，早就明白了我心意。”
陆嫣听他说着，所有事都在脑袋里回旋。
桩桩件件，都有迹可循。
只是她从前眼里只有江成屹，后来又被折磨到心如死灰。
她站在萧昇策身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过后，也只能干巴巴的憋出来一句：“倘若我为后，那三公主该如何？”
萧昇策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沉沉叹气。
他告诉陆嫣：“这你不必担心，她根本就走不了。”
“西域那边并不是那般不注重女子声誉，她那些事传回去后早就没有王子再敢娶她，而且西域早就想打通中原做买卖这条路。”
这些陆嫣倒也有所耳闻，只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见难关一个一个被攻破，她已经找不到借口。
而萧昇策何尝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也不再催促。
他只是叹息：“我想你快些给我答案，却又不想逼迫你，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等你一个心甘情愿。”
“陆嫣，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对我就没有一丝丝男女之情吗？”
陆嫣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二十多年来，她好像是头次这么认真的打量萧昇策。
原来陪在她身边的少年郎早就收拾所有的任性，长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人。
而她陪在他身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时候，她没有过一刻的喜欢吗？
陆嫣忍不住问自己，却又得不出答案。
她只知道，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萧昇策会离开。
那是喜欢还是单纯的不舍，她分不清楚。
陆嫣犹豫许久，还是给了萧昇策答案：“我不知道，或许说我所有的情爱都在三年前泯灭了。”
“我只知道，如果你需要我用皇后的身份陪在你身边，我也心甘情愿。”
她说不上爱，但可以作陪。
萧昇策意味难明的笑了笑。
这个答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叫他不太甘心。
所以他不留余地揭开陆嫣心底潜藏最深的伤疤：“是因为你直到如今，都还惦记着江成屹吗？”
话音才落，陆嫣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反驳：“我已经不在意了！”
陡然拔高的音量，反倒显得她心虚。
陆嫣也认识到这点，她刚想反驳，就听见萧昇策轻声一笑：“你可以证明给我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