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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岁双目气得发红，气出水色。
这时，谢骆从后面过来奋力将压在虞岁岁身上的慕容寒拉开。
他将虞岁岁揽起来，护在身后：“慕律，好聚好散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慕容寒看向他，笑了一声，接着他一脚踹在毫无防备的谢骆的肚子上。
谢骆吃痛地趔趄撞在车门上，还没站稳，迎面又是一拳头，他堪堪躲过。
他性子好，但也不是任人欺负。
谢骆扯了下领带，回敬了慕容寒一拳头。
他们像两头雄狮一样扭打撕扯在一起，拳头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闷响，平日里西装革履高高在上的人，打架却比常人出手更加狠。
谢骆只是反击，他嘴角见了红，温和的模样已然消失，打理得利落的发型此刻散在额前。
慕容寒眉眼阴戾，每一下，都是冲着谢骆的命去的。
虞岁岁吐出一口浊气，跨步过去拉开两人，他们都不可能对虞岁岁动手，误伤都不可能发生。
她把谢骆扶到自己车旁，自己走到慕容寒面前。
慕容寒欲言又止，虞岁岁面无表情，扬手就是又是一耳刮子扇过去。
“慕容寒，我以前是真喜欢你，现在也是真恨你。”
虞岁岁说完就要走，慕容寒及时伸手拉住她。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他摩挲着虞岁岁纤细的手腕，缓缓说道：“岁岁，你今天要是跟谢骆走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虞岁岁知道这才是慕容寒的真实面目，忍下心底翻涌的血气，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慕容寒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色，声音嘶哑地问：“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在我奶奶住的乡下。”虞岁岁说，“一条狗一旦咬人，就会直接被打死。”
咬人的狗，养不得，人也是如此。
慕容寒的冷血和无情是生在骨子里的，他改不了的。
“所以你现在是要和谢骆在一起了？”
虞岁岁不屑于和慕容寒解释自己和谢骆的关系，抬步要走。
慕容寒却不放手，反而还笑起来：“你在的Justice律所，我已经花钱买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虞岁岁心头发寒，浑身僵住。
“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慕容寒的语气简直算得上是温柔。
当初在一起时，他对虞岁岁也是这样，他继续缓缓说道：“你怎么对我，我也不在乎，但我说了，我不会离婚。“
“而你要是敢和谢骆在一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慕容寒说的是你们，不是谢骆，也不是虞岁岁。
他觉得虞岁岁背叛了他，她可以不喜欢他，可以恨他，唯独不能背叛他。
那不然，那七年口口声声的喜欢和承诺算什么？
都是她虞岁岁的一时兴起吗？
虞岁岁甩掉慕容寒的手，良久，低声道：“慕容寒，你真可怕。”
说完，她便拉着谢骆上车。
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离开。
慕容寒站在空旷凌冽的停车场里，他的手指，他的脸上身上也受了伤，在此刻混合着心里的痛楚，简直能叫人发疯。
虞岁岁看不见吗？他也被打了啊。
为什么她现在眼里只有谢骆！
那个男人……分明就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边，虞岁岁脸色凝重地开着车，眼神冰冷。
谢骆侧眸看向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抱歉：“小岁，我……我不是故意要和他打的。”
“和你没关系。”虞岁岁神情松动了几分，“是他先动手的，你只是为了保护我。”
“但我也不应该那么做。”谢骆垂下眸。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他才再次开口：“我得承认，我还是带着个人情绪的……我不喜欢他三番两次的缠着你。”
虞岁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嗓音莫名暗哑：“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那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做到。”
“从我知道他没签离婚协议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可我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谢骆的眸色暗了暗：“只有先下手为强，才不会陷入这种恐慌的情绪。”
虞岁岁一脚踩下刹车。
刺耳的声音在马路上响彻。
因为俯冲力，两人身子往前狠狠倾斜，又撞回椅背。
虞岁岁拧着眉看向谢骆：“你……刚才说什么？先下手为强？谢骆，你又要做什么？”
见她神情难看，谢骆忙摇头解释：“我就是一说，如果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虞岁岁斩钉截铁，“我不想要用什么方式来对付慕容寒，你明白吗？”
谢骆双唇抿紧，眼眸缓缓垂下：“我知道的，小岁。”
然而，当天夜里，微博上就爆出几条热搜。
【恒晟律所几次帮有罪的富豪打无罪官司，法律坚持的正义到底是谁的正义？！】
【恒晟律所的行为令人寒心，是否还值得信任？】
翌日，恒晟律所。
助理一边看着慕容寒的脸色，一边缓缓说道：“目前看来，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营销。”“舆论一边倒，几乎全是站在Justice那边。”
“对方在抹黑恒晟律所的同时，顺手将所有人都拖下了水。”助理继续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有了初步的几个猜测……”
“别猜了，”慕容寒朝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是岁岁。”
助理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可能呢？虞律师怎么会拿您……”
他说到一半，觉得这对于慕容寒太过于残忍，话音一转：“她怎么会不顾您的心血呢？”
慕容寒的心脏传来密密匝匝的疼痛。
“Justice是最大的受益者。”慕容寒神情淡淡的.
但却觉得傅总此刻可能轻轻一碰，他就碎了。
是啊，受益者往往就是加害者。
助理还是不敢相信：“就算您和虞律师闹得不愉快，她也不会这么对恒晟吧……恒晟上下这么多人，他……”
“是谢骆。”慕容寒打断了他。
谢骆家族的势力很大。
他握着虞岁岁的手对付慕容寒，知道他不可能反击，即使慕容寒现在有各种策略将这盆污水洗干净甚至泼回去，但每一个选择，都会或大或小伤害到虞岁岁。
好一个谢骆。
“去发道歉声明。”慕容寒冷声道。
助理欲言又止，但还是应了声走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寂静。
慕容寒打开手机，翻出以前和虞岁岁的照片，眸底划过一抹痛色。
虞岁岁不听自己道歉，也不原谅，不接受他说后悔了，不接受重来，她那么绝情，他为了谢骆和自己动手，甚至和谢骆一起对付自己。
慕容寒眼里的阴冷是对着谢骆，可那与虞岁岁带来的苦楚相比来说不值一提。
他想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有些僵硬。
但与此同时，一抹水渍从他脸上划过，落在屏幕上，落在屏幕里虞岁岁的脸上。
虞岁岁是在中午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看着恒晟律所已经发出的道歉声明，她眉心深皱。
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卑微，言辞间的自责与后悔动容了很多人的心。
是谁做的？
虞岁岁看向正在厨房做午饭的谢骆，握着平板的手缓缓缩紧。
不会是他吧……他昨天明明答应过她的。
正出神，谢骆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对虞岁岁温柔地笑起来：“小岁，来吃饭了。”
虞岁岁愣了下，下意识关掉平板，才站起身应声。
“好。”
做出决断，发出道歉声明，慕容寒的动作干净利落，助理的心提了一整天，就怕慕容寒因此影响工作，毕竟因为失恋而买醉发疯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幸好他是慕容寒，跟那些人不一样。
下午，天气预报通知京市将会迎来最后一波冷空气。
慕容寒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关掉电脑和办公室里的灯，离开了律所。
开车回到家里，屋子里冷清又空荡荡的，因为太空阔，连呼吸声听起来都像有了回音。
窗帘自动拉开，墙壁上的照明灯亮起。
慕容寒将外套脱了丢在椅子上，然后下意识地扭头往沙发上看了一眼，上面放着昨天看完没有放回去的一本商务杂志。
以前，沙发上不是杂志，是零食，是虞岁岁各种案子
地上也总是乱七八糟的，毛毯能从沙发拖到地上，有时候虞岁岁想熬夜看案子，慕容寒不答应，她能直接坐地上抱着他的腿耍赖。
慕容寒想到那时候虞岁岁望着自己满眼都是细碎的光在闪的样子，心里传来密密匝匝的疼。
他习惯了虞岁岁的主动，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他会对虞岁岁好，不知疲倦不知厌烦的好，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他和虞岁岁之间的主要问题所在。
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慕容寒想到自己曾说过很多欠揍的话。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虞岁岁，你没发现你变了吗？变得不可理喻！”
“虞岁岁，大晚上的你非要吵架吗，烦不烦？！”
“你还有完没完了虞岁岁？！这日子能过你就过，不能过，那就离！”
然后到今天，虞岁岁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和他离婚。
是不可能缓行的死刑。
这几个月的画面混合着两人恋爱的三年、结婚的四年混杂在一起，一帧一帧地在慕容寒脑海里回放。
他此刻不觉得痛彻心扉，不觉得苦不堪言，只觉得没意思，没有虞岁岁，慕容寒连活着都开始觉得没劲，失去了意义。
虞岁岁的离开，抽走了慕容寒身上残存的人气和活力。
情和爱在人世间的确不是稀罕物，它随处可见，虞岁岁才是，虞岁岁于慕容寒，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藏。
现在想来，他过去为数不过的真实的快乐，都是虞岁岁给他的。
但他什么都没能给虞岁岁。
慕容寒都有一种快要流失、将要抓不住的无措感，他祈求原谅，威胁，这些都不足以令虞岁岁回头。
她不要他了。
她要和谢骆在一起。
谢骆……
慕容寒真正认清他和虞岁岁分手事实，不是从虞岁岁的决绝无情开始的。
而是从今天，她和谢骆站到了一起，取得了胜利。
第二天，谢骆没有来接虞岁岁下班。
她走到地下车库，看见车子旁边站着的男人，步伐却没停，而是直接走到了他面前。
慕容寒目光诚挚而认真。
“岁岁，你能再给我……”
虞岁岁抬手便扇了慕容寒一巴掌：“不能。”
慕容寒心底浮上戾气，不是对着虞岁岁，也不是对着他自己，而是他恼怒为什么许多事情总要用阴差阳错来证明和教训什么。
“谢骆就可以？”他不甘心地问道。
“跟你没有关系。”虞岁岁吸了吸鼻子，说话也带着鼻音，听起来没以前那么冷漠，但她脸色分明很冷。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虞岁岁不去看慕容寒，“所以我跟其他任何人在一起，都跟你没有关系。”
慕容寒深吸了口气，像是感觉不到脸上的火辣：“你以前说只喜欢我。”
虞岁岁觉得好笑：“你也说了是以前。”
“我知道错了。”慕容寒伸出手，试图去握她的手腕。
却被躲开。
虞岁岁语气冷淡：“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要离婚，慕容寒，你能不能不缠着我了？”
慕容寒被虞岁岁的话迎面一击，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你觉得，我是在纠缠你是吗？”

虞岁岁终于正眼看他，眸子泛着冷光，“不是吗？慕先生觉得这不是纠缠？”

“那谢骆呢？他难道不是？！”
一想到他们那么多年，如今快要被一个陌生男人侵占抹杀，慕容寒就恨得想要杀人。
“你非扯谢骆做什么？”虞岁岁皱起眉。
慕容寒勾起嘴角，眼里的泪光却终于忍不住了，他哑着声音质问虞岁岁，“他不是纠缠，凭什么我是？”
他死死盯着虞岁岁，似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吃下去，想要将他捏碎又舍不得：“你就这么讨厌我？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虞岁岁没想到慕容寒会情绪崩溃。
“我给过你机会了。”她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要。”
她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慕容寒有许多机会反思自己的行为。
但他没有，他理所当然地享受并消费着虞岁岁对他的包容和爱意，直到虞岁岁清醒抽身离去，他才知道后悔。
“可我离不开你。”慕容寒对虞岁岁的油盐不进感到无措，“阿轲，我爱你。”
他只能这样说，别的话，都不够表达。
虞岁岁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心痛过后，那种麻痹感袭遍全身。
她掐着手心，语气冷漠：“我不吃回头草。”
“你不爱我了？”慕容寒眼圈慢慢红了。
那层湿意都像变成了红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卑微，没有想象中丢人，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只要虞岁岁可以原谅他，让他做什么都行。
他真的害怕了。
在看见虞岁岁和谢骆在一起的时候，慕容寒真的害怕了，他向来理智又有决断分寸的心境，在那一刻，乱成了一团。
虞岁岁没说话。
她说不出口。
其实她的难过不比慕容寒少，只不过两个人难过的原因不同。
“慕容寒，离婚吧。”虞岁岁吐出浑浊的一口气，“算我求你了，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慕容寒愣了愣，眸光瞬间凌厉：“那凭什么谢骆……”
虞岁岁打断了他：“凭谢骆对我是真的好，凭他不会跟我吵架和冷战，凭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这些你都做不到了，慕容寒。”
“我可以！”慕容寒坚定道，他的轮廓分明薄情冷漠，但深情起来却格外动人。
他眼神变得脆弱，浑身的骄傲都在今夜坍塌了，成了一片废墟：“我可以学的。”
虞岁岁看了慕容寒一会儿，忽略心里的憋闷，有些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学？你怎么学？”
慕容寒对上虞岁岁的视线，心狠狠一跳。
良久，他哑声道：“怎样都可以。”
虞岁岁别开眼：“随你。”
“反正我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说完，她再没看慕容寒一眼，打开车门便上了车。
直接离开。
慕容寒看着车子的背影，心脏好像被只大手狠狠攥住。
他不会放弃的。
无论虞岁岁多么冷漠，多么绝情，他都不会放弃。
另一边。
虞岁岁回到家，谢骆闻声从厨房探出头：“在律所多待了会儿吗？好像回来晚了几分钟。”
闻言，虞岁岁动作滞了一瞬。
她佯作不经意的问：“你记得我几点应该到家？”
谢骆神色自然：“好歹我也送你好几次了，当然记得大概时间……慕容寒没去找你吧？”
“没有。”虞岁岁下意识否定。
但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了下。
她为什么不想让谢骆知道慕容寒来找自己？
谢骆并没察觉到虞岁岁的异样。
他笑了笑：“那就好，快去洗手然后吃饭吧。”
虞岁岁压住心底起伏的情绪，点点头。
片刻，两人坐在餐桌前无声的吃着晚饭。
看着坐在对面神情自若的谢骆，虞岁岁犹豫很久，到底还是缓缓出声：“阿骆。”
谢骆抬起头，淡笑着：“怎么了？”
“你会骗我吗？”
望着她清澈的双眸，谢骆怔了一瞬。
随后他敛起了笑，眼神认真：“不会。”
虞岁岁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他既然这样说，那么那件事应该就不是他做的。
可不知怎么，她的心底总隐隐觉得这件事和谢骆脱不了关系。
在谢骆的注视下，虞岁岁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将心中疑虑问出了口。
“那你跟我说实话，慕容寒律所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第三十八章

客厅中有片刻的寂静。
闻言，谢骆的眸底划过一抹极其不易察觉的晦暗。
但很快他就否认道：“和我没关系。”
“小岁，我那天答应过你什么都不做的，我不会食言。”
看着谢骆脸上出现的受伤神色，虞岁岁心底涌上些许愧疚。
她连忙说：“抱歉，阿骆，我不是要故意怀疑你的……只是这件事出现的时机，太恰好了。”
毕竟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刚讨论过这件事，而当晚虞岁岁在出来上卫生间的时候，看见谢骆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和谁在通话。
紧接着，恒晟律所就出了事。
如果说是巧合，那么一切都太巧了些。
不过既然谢骆说和他没关系，那么她就相信。
“我不该怀疑你的。”虞岁岁歉意地垂下眸，“如果你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谢骆淡声打断了她。
他伸出手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语气温柔：“还好你问了出来，而没有憋在心里，不然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会出现隔阂了。”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暖意，虞岁岁不安的心底被稍微慰藉了些。
她点点头：“恩，还好不是你。”
就算她再想和慕容寒离婚，再怨恨他之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不想就这样毁了他的心血。
毕竟他曾经为这个律所付出了太多。
虞岁岁更不能接受是谢骆出手毁了慕容寒。
这样不正当的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和正人君子。
谢骆掩去眉宇间的冷意：“但是小岁，你是在担心慕容寒吗？”
虞岁岁顿了顿，猛地抬眸：“不是。”
“我只想和他离婚，但还没恨到要看他一无所有。”
谢骆淡声：“他在京市打拼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树敌，估计是同行吧。”
“或许是吧。”虞岁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之后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吃起晚饭。
翌日，早上六点。
慕容寒接到助理的电话时，正在一家早餐铺前排队。
助理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有些小：“慕律，您现在忙吗？又出事儿了！”
“我在外面。”慕容寒淡淡道，他看了一眼前面的排着的长队，表情不咸不淡。
“您现在在外面？”助理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这么早，慕律应该在运动或者吃早餐什么的。
慕容寒说应了声：“嗯，买豆浆油条。”
这家店是大学时虞岁岁最喜欢的早餐店，就算后来毕业她也会经常来。
但他过去因为不喜欢这种油味，很少陪她来。
慕容寒看了眼时间，买完正好可以给虞岁岁送去。
他说过，他会学着对她好，尽全力弥补。
助理沉默了几秒。
“慕律，您来律所一趟吧。”助理低声说着，虽然火急火燎，但也不敢冲着慕容寒喊，言语间仍旧是毕恭毕敬，“要不您看一下网上的消息也行。”
“这次的消息比上次更严重。除了谢骆和虞律师……我想不出其他人。”
说完，他紧盯着屏幕上的新闻，焦虑地等待着慕容寒给他一个应付的办法。
只见那鲜红标题大字——
【恒晟律所某女律师与法院人员私下吃饭，而后共同进出酒店，案子判决的结果到底是否正义？而这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这条被爆出来的消息其实真假掺半。
吃饭的确是真的，现在哪行哪业不盛行饭桌文化？
但去酒店却是假的，女律师只是送那位法院人员回去而已，并没有同进同出。
然而随着被贴出的照片角度实在刁钻，就算解释，恐怕也很少有人信。
助理屏息等着，却听慕容寒淡声道——
“恩，你等会儿，我先付个钱。”
助理：“……”
早餐店老板娘掀开豆浆锅盖，一片白蒙蒙的热气在空气中散开。
“小伙子，加糖吗？”
慕容寒很自然的摇头：“不要糖，油条麻烦炸脆一点。”
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即使慕容寒以前再怎么不注意生活里的小事，虞岁岁还是无意识地渗透进了他的生命和身体当中。
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要求，对这些调味品也很少关注，但虞岁岁很喜欢鼓捣这些，每天都给他做不同的菜式，并且还要注意营养均衡。
刚才说的那些要求，也不是他想过后说出来的，而是虞岁岁每次吃起时无意提起的一两句，就这样被他记在心里。
听筒那边那头助理还在说。
“慕律，这事情发酵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还是得尽快处理。”
慕容寒坐上车，将打包的豆浆油条放好，才开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听见他终于出声，助理松了一口气，然后说：“当然是出面澄清，然后找出谢骆和虞律师陷害恒晟的证据，慕律，这事儿有很多漏洞。”
“然后呢？”慕容寒连上蓝牙，声音冷静。
“只需要澄清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他们甚至再不用故意做什么，这把火的风向就会改变，朝虞岁岁和只需要丢出饵子，再找人带风向，这把火很快就能烧到虞岁岁和Justice律所的身上。
助理没说透，慕容寒也明白。
他是从恒晟的角度考虑，维护的是律所和所有律师的利益，做到这一点，他的确是个合格的助理。
但话落，车内弥漫着低迷的寂静，慕容寒的眼眸在放亮的天光下像结了层冰。
半晌，他说：“去道歉吧。”
助理愣住，不明白为什么慕容寒就死活不肯对虞岁岁放手。
“慕律，如果我们这样做，律所的名声、还有您的名声就算是……”
“我知道。”慕容寒打断他，眸底划过抹复杂的情绪，“但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道歉后安抚所有律师，再提高所有人的基本薪资，之后接的每一个案子我亲自筛选。”
助理低估了虞岁岁，高估了慕容寒。
矫矫不群，年轻有为的慕律师，从此被拉下神坛，再不是法界的奇才。
他变成了一个和那些为了钱什么案子都能接的龌龊肮脏之流。
而他明白自己在被报复，却心甘情愿。
慕容寒已经快到虞岁岁公司楼下了，此时此刻依旧沉着冷静
“在不伤害岁岁的原则下，将损失降到最低，明白了吗？”







第四十章

听完慕容寒的话，助理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
只能低声道：“明白。”
找一个背锅的，不能得罪Justice律所，更不能牵扯虞岁岁。
找一个背锅的，许以足够的补偿，还能顺便将恒晟律所塑造成一个被无耻员工坑害的受害者形象。
虞岁岁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对面停着的车里也走下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大衣及膝，布料高级平整，不见一丝褶皱。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
“岁岁。”
慕容寒的声音淡漠中能听见不易被察觉的局促和紧张。
虞岁岁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无奈又不耐烦：“慕容寒，你又来干什么？”
她脸色微白，眼下还有些乌青，没一点攻击性。
慕容寒眉心微蹙：“你生病了？还是没休息好？”
“这和你没关系。”虞岁岁神情冷漠，“我在问你，你又来做什么？”
话落，慕容寒的视线变得有一丝哀情。
几个月前看见消失了三年的虞岁岁突然出现，他在法院走廊里喊住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去买了你大学时最喜欢吃的那家早餐。”
看着他手里的打包袋，虞岁岁怔在原地，神情变得复杂。
静默片刻，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慕容寒，你是不是疯了？”
“网上到处都是你律所女律所为了胜诉进行桃色交易的新闻，你不去解决那些事，来给我送豆浆和油条？”
她一番话说下来，慕容寒气势全无。
虞岁岁不知道该用什么姿态来对待现在的慕容寒。
以前的虞岁岁做梦都是这样的慕容寒。
可那毕竟是以前。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他才肯放低姿态来关心她的喜好，关心她的一切？
在她不想要了，不再稀罕的时候。
慕容寒没像之前那样道歉，也没和虞岁岁争论。
他只是将早餐递到她手边，然后淡声道：“快凉了，拿进去吃吧。”
虞岁岁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她缓缓攥起了垂在身侧的手，视线落在眼前的早餐上。
过了几秒，她突然接过。
慕容寒怔了瞬，眼底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豆浆我没有放糖，油条也让……”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
虞岁岁将打包袋在直接丢进了身后的铝制垃圾桶里。
早餐其实还很热。
慕容寒甚至能感觉到那塑料杯破碎后，散发着热气的乳白的豆浆从里面流出来，流淌进脏水里。
他艰难地收回视线，喉咙干涩地说完了还没说完的话。
“油条也让老板娘炸的更脆了。”
闻言，虞岁岁的心底传来阵刺痛。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可他竟然都记得……
但尽管如此……
但就算如此……
虞岁岁别开眼，向后退了几步：“随便你让老板娘怎么做，我说过，我的态度不会改变。所以，如果你非要缠着我，那我怎么对你都是我的自由。”
这几句话，就是慕容寒之前对虞岁岁的态度。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慕先生。”虞岁岁不留任何情面，“你这么有时间，还是先去处理你自己那摊子事儿吧，恒晟不是你的心血吗？被人毁了也无所谓吗？”







第四十一章

慕容寒没说话。
或者说，他嗓子涩痛得已经说不出来。
虞岁岁冷漠的态度和话劈头盖脸砸过来，砸得他生疼。
而她说完，再没看慕容寒一眼，直接转过身走进了办公大楼。
慕容寒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望着虞岁岁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当年，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之后，她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这样又痛又苦？
她离开的这些年，是不是经常这么痛？
密匝匝的痛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男人缓缓弯下腰，大口地喘着气，好久都缓不过来这痛。
不知过去多久，慕容寒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动着慕母的名字。
刚接通，只听她怒极的声音传来：“慕容寒，你是不是疯了！”
“不就是离婚吗，你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非要死磕在虞岁岁身上？！”
慕母之所以会打这通电话，不全是因为恒晟律所陷进的舆论风波。
更多的是她身为母亲，太了解慕容寒了。
慕容寒执拗又极端，对在乎的东西咬死了不会松口。
小时候老师夸他认真有毅力，在学校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生，他的性格注定他会成为许多人需要仰视的存在。
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性格的弊端暴露得越加明显，他在乎什么，便只在乎什么。
他会放弃整个恒晟，只为了给虞岁岁道歉，让她回心转意。
这是慕母可以预见的最坏的结果。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慕容寒的声音含着一种金属质地的冰冷，“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慕母气得哽咽：“你有数？你有数就不会什么都不做！我真的不明白，她虞岁岁到底哪点好，就让你这么放不下？”
慕容寒垂眸，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您知道吗？”他倏地反问慕母，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伤，“不是说长辈看人很准吗？您觉得呢？”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们结婚，你说我怎么觉得？！”慕母缓了口气。
她始终不能理解慕容寒的行为，不管是三年前他执意地不肯签下离婚协议，还是如今自杀式的道歉，都诧异地让人害怕。
地下停车场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慕容寒站在原地，宛如一樽冰冷精致的大理石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失神地离开。
下午的时候，恒晟律所发布了道歉声明。
视频里，一个女律师戴着口罩，声称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擅作主张，她刚毕业没多久，急于求成才会做出这样的错事，而律所里的其他人和慕容寒都不知道这件事。
虞岁岁看着这个视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了解慕容寒，他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任何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他早就变成她不认识的样子了？
因着这条道歉声明，虞岁岁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下班走去地下停车场时，她还是在踏出电梯后迟疑了几分钟。
她怕慕容寒再次出现。
而她真的很累了。
踌躇了半晌，虞岁岁终是抬步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车前，就远远望见一道背影正背对着她站立。
虞岁岁的头霎时疼起来。
“你……”
话刚出来，只见男人转过身。
看清他的面容，虞岁岁及时收口，神情微滞。







第四十二章

虞岁岁看看走向自己的男人，瞬间将心底的火给压了下去。
她扯出点淡淡笑意：“阿骆你怎么来了？”
谢骆眉眼温柔：“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家法餐吗？我订好了位置，准备犒劳一下辛苦的虞律师。”
虞岁岁微微愣了一下，心里被戳得发酸。
一个人能这样细心体贴对另一个人好，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缓缓垂下眼睫：“阿骆，你对我这样好，我很高兴……可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虞岁岁知道谢骆想要什么，但她给不了。
经过慕容寒之后，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如当初那般纯粹深刻的感情了。
谢骆瞧着她纠结的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岁，你只管开心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这样的答案却让虞岁岁更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谢骆却深深地看着她。
在认识接触虞岁岁之前，因着家族从赏的缘故，谢骆见过的所有人，本性都是贪婪的，自私的，重利的。
他们表面上大都是一个模样，各种夸奖人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层伪装。
可虞岁岁不一样。
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只莲花，本性是单纯且善良的。
谢骆刚开始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人，但接触越深，他看得就越透彻，爱得也就越死心塌地Zꓶ。
分明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慕容寒竟然会将虞岁岁亲手推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骆垂下眼，眼神倏地冷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再次扬着笑对虞岁岁说：“虞律师，快要到我预定的时间了，你去还是不去？”
虞岁岁没理由推脱，点点头：“当然去。”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
正要拉开车门，却被人从身后叫住。
虞岁岁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站得笔直，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正直，就是脸色不太好。
她见过他，在几个月的那场离婚官司上。
是慕容寒的助理。
但谢骆没见过。
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挡住虞岁岁：“你找谁？”
助理嘴唇嗫嚅了一下：“虞律师，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