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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赐婚

被烧得火红的炭热意直扑林娇娇的脸。
她将书信一页页执在手中，满眼留恋地看完后再决绝地扔进炭火中。
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匣子才空了。
灰烬随着焰火不断四散飞着，如雪般落在林娇娇的发肩之上。
她望着因为烧着纸而跳耀的火焰，擦去了眼角最后一滴眼泪。
看来父亲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哪怕记再多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坏。

她与冷轩的红线早已断了。

约莫巳时，林娇娇在书房中写着字，长福跑来回话。
“夫人，大人从刑部出来后去了柳音诗社。”长福道。
林娇娇头也没抬地问：“可还看见其他人了？”
“大人进去后半个时辰，太常寺卿杨大人和内阁学士李大人也一同进去了。”
闻言，林娇娇的笔尖一顿，墨散成了一团。
那日乾武殿前，她确实看到了这杨铭和李成耀，甚至还有吏部和户部尚书等高官。
但仔细回想，冷轩身后竟无甚武官。
林娇娇叫长福起身，看着自己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坐了下来。
此时兵权还在老将军岳林手上，他为人刚正不阿，忠心耿耿，皇上才极其信任。
只是半年后他卸任，兵权从皇上那儿又落在了冷轩手中。
从前她不问政事，但岳林为官多年，怎会看不出冷轩的野心。
若他不卸任，至少冷轩还不足以逼宫。
林娇娇起身走到长福面前，道：“吩咐人去将军府传话，说我后日拜访岳将军。”
长福躬身道：“是。”
说完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了，林娇娇转身将纸抽去，丢进一旁的炭火中烧去。
趁着还未到午时，林娇娇进了宫。
养心殿。
皇上正在批奏折，见林娇娇来了，凝重的脸霎时眉开眼笑：“乖孙来了，快坐。”
林娇娇行礼，唤了声“皇爷爷”便坐了下来。
太监奉上茶，她饮了一口，余光扫了眼奏折，故作随意问道：“皇爷爷生气了？”
闻言，皇上眼底犹带愠色：“大理寺卿汪捷道刑部尚书徇私舞弊，利用职务之便擅自赦免了数名死囚，甚是罔顾法纪。”
林娇娇眼眸一暗，将杯子放回桌上：“孙女儿身份不宜听政……”
“婉婉。”皇上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站到身边后拉起她的手意味深长道，“皇爷爷这一脉就你一人，朕早晚是要老的，届时你必定要稳操大权，莫让魏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一番话让林娇娇不觉又想起重生前的一幕幕，心中愧意顿生。
她抿抿唇，抓住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皇爷爷，孙女有一事相求。”林娇娇忽然开口。
皇上笑道：“直说便是。”
林娇娇抽出手，跪了下来：“孙女想求一道赐婚圣旨，将京中萧颜赐于冷轩为妾。”
听了这话，皇上愣了愣，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
娶妾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向他请旨，只要正妻同意便可。
可他不解的是林娇娇曾说过她和冷轩伉俪情深，容不得第三人啊！
见她低着头，皇上更觉是冷轩辜负了林娇娇的一片痴心，心中眼里顿时燃起了怒火。

第二十二章 偶遇

皇上站起身，走过去将林娇娇扶了起来：“是不是冷轩生了二心？告诉皇爷爷，皇爷爷替你做主。”
林娇娇摇摇头，强忍着心中的刺疼感扯着唇角：“是孙女不好，孙女身子弱，无福生养，萧颜才貌双全，萧寒八斗之才，当属佳偶。”
她垂眸，掩去眼中难忍的落寞。
只要皇上赐婚，任凭冷轩不同意也得遵旨。
也只有皇上亲自赐婚，才彻底断了萧颜会入宫的可能。
几番劝说，皇上始终拗不过林娇娇，无奈只能顺了她的意。
只是心中对冷轩多了些许的不满，甚至开始动摇要将辅佐权交给他的念头。
出了养心殿，林娇娇望着高挂的日头，泛红的眼微微干涩。
往后的每一日，她做得每一件事，都会有这样剔心般的痛感吧。
林娇娇苦涩一笑，眼底满是酸楚。
离宫时，她特意留心了宫中四处。
不见半点有死卫军潜在的痕迹，但想起天牢中那干脆的抹杀，林娇娇皱起了眉。
若想除去奸臣，她还是得手握重权才行。
午时。
轿子一晃一晃地出了宫，一夜未眠的林娇娇有些困意。
正当快要睡着时，外头一阵有些熟悉的吆喝声让她心神一震，忙叫小厮停了轿。
她掀开轿帘，朝那声音处望去。
果不其然，顾羽正倚在一家酒楼门前的门柱上，手里还拿着那随风飘荡的幡。
林娇娇下了轿，打发下人先回去后径直走了过去。
顾羽见她来了，一点儿也没有偶遇的惊讶，反而笑着打着招呼：“夫人，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这么快又碰上了。”
他略微轻佻的语气让林娇娇有些尴尬。
她离顾羽三尺，问道：“你可替我算一卦？”
闻言，顾羽却摇头笑说：“夫人若是要问往后一事，我算不出。”
林娇娇眉一蹙。
她不过是想问往后一事是吉是凶，是祸还是福，但顾羽却说算不出。
这倒是让她有些忐忑。
林娇娇微张双唇，正想问其他，一个身影忽然从酒楼中走了出来。
她眼眸一怔。
冷轩？
未等她反应，萧颜跟着冷轩也走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站着，甚像恩爱夫妻。
冷轩撞上林娇娇的眼神，面上满是诧异。
林娇娇在这儿作甚？
只是在看见那环臂依靠门柱的顾羽后，他面色一沉。
萧颜看了林娇娇一眼，眸中尽是快要溢出来的不屑。
她看了眼一旁的顾羽，唇角一勾：“想不到夫人还信这个。”
不等林娇娇说话，顾羽睨着萧颜开口问：“想必这位就是京中才女萧颜了吧。”
萧颜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略带一丝高傲地微仰起头。
“月弯眉敛翠，云亸鬓堆蝉。”顾羽上下打量着，嗤笑道，“不愧是佳人。”
话落，林娇娇和冷轩都怔了怔。
萧颜神情一狞，一张脸被气得绯红，死死瞪着顾羽。
林娇娇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转头勾了勾唇角。
如此看来萧颜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倒是这顾羽竟如此大胆。
居然用形容娼妓的词句“称赞”萧颜，倒何和她不谋而合了。
“婉婉，过来。”

第二十三章 选择

冷轩突然开口，冰冷的目光却落在顾羽身上。
林娇娇收起笑，默默地抬腿走去。
这时，顾羽朝她无声地说了四字：小心萧颜。
林娇娇眸色一怔。
她站到了萧颜面前，将她挡了个严实。
顾羽是让她小心萧颜？
“回府。”
冷轩突然执起她的手，阴沉着脸往提邢司府走去。
见此状，萧颜更觉难堪，眉眼中满是不甘。
顾羽看了她一会儿，戏谑道：“姑娘，你的‘福气’马上就来了。”
说完，拿着幡转身离去。
萧颜一愣，看着顾羽远去的背影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福气？
若说福气，莫不过是冷轩打算设计将她送进宫做妃子罢了。
但这顾羽语气明显没安好心。
萧颜转头瞪了眼渐行渐远的林娇娇，压着满肚子起走了。
回府路上。
林娇娇挣了挣被紧握的手，不仅没能挣脱，反被更加用力的锢着。
她抬起头，见冷轩还是冷着脸，紧抿着唇，似是没有打算说话。
林娇娇垂眸，也沉默了。
在她低头后，冷轩余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一言不发让他很是恼怒，但又因心中的矛盾很是烦躁。
他不愿林娇娇知道他和萧颜之间的密谋，可又期盼她能为撞见他们同出入而生气。
可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那个算命的还似是在维护她……
冷轩越想越气，他发觉他越发捉摸不透现在的林娇娇了。
林娇娇眉一蹙，右手被紧握的力道不断变大，像是在宣泄不满一般。
她仍旧没有吭声。
回到府里，午膳早已备好，可冷轩却直接将林娇娇带回了房。
一阵碰撞声响过后，林娇娇猛然倒在床榻上，冷轩两手撑在她头两侧，墨眸如鹰爪般抓住她这只猎物。
良久，他清冷的声音才响起：“你识得他？”
“他”自然是指顾羽。
自那日他在街上看见林娇娇同顾羽说了话，便觉她心思便重了许多。
“不识。”林娇娇从容地看着他。
她的语气就好像将所有的冷漠反馈了回来，冷轩眼神一凝，心头微刺。
他瞪了林娇娇一会儿，忽然像是泄了气一样侧身躺下，利索地将她拉进怀中。
天旋地转，让林娇娇想起那日被斩首的痛苦。
冷轩抚着趴在胸口处林娇娇的病发，语气和软：“等岳父生辰一过，我就带你回凉州。”
林娇娇眸光一闪，低声道：“不必了。”
闻言，冷轩动作一僵。
“那的确是个偏远之地，不值得舟车劳顿。”
听着她一字字说完，冷轩心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寒。”
林娇娇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
“若有一日，我和权力只能二选其一，你选谁？”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就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冷轩语凝半晌，反问：“怎么问起这等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选谁？”
林娇娇抬起头，隐隐带着些水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自然是你。”冷轩手再度落下，却停留在她发间的金簪上。
林娇娇心中酸涩一笑。
明知答案会是什么，她却执拗的想听冷轩的回答。
说到底，不过是未死全的心还徒留一丝期待。
期待着他能为了她回到从前，但物LJ是人非，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冷轩。
就像她早已不是原来的林娇娇一样。

第二十四章 荒唐

次日。
一大早林娇娇就穿戴好，命人将给陆成杰赶制好的新衣带上，同冷轩一块出了府。
马车中，林娇娇看着将她揽在肩头的冷轩，心情身为复杂。
长福说近几日朝不少高官与冷轩走的越发近了。
此时朝中基本已经暗中分为两派了，除了冷轩，其余的便是和梁左相同仇敌忾。
控制了政权，冷轩恐已打算再拿兵权了。
林娇娇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他想要的远不如此。
冷轩望着马车外，微蹙着眉，眼中犹如铺了一盘棋，脑中在想着下一步如何走。
而这走的每一步都要思考怎么利用身边人却能再最后保全她。
他皱眉将怀中人搂紧了几分。
到了地方，冷轩先下了车，在扶着林娇娇让她下来。
打发下人先回去后，二人上前去敲了门。
来京时林娇娇就让陆成杰和他们一同住在府中，但陆成杰说住不惯大宅子，非要在这巷口找了个小院落。
林娇娇现在倒是担心的很，若是哪日又发生变故，她难以护他周全。
陆成杰见两人一同来了，脸上乐开了花，忙让他们进了门。
冷轩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好话，也不再多言。
见他如此，陆成杰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是暗自叹了口气。
他这半辈子虽然没什么作为，但从未离开过官场。
这大染缸谁进去都难干净的出来，只是苦了林娇娇……
陆成杰看向林娇娇，可看她一脸淡然，眼中没有半分异色。
直至未时，两人才离去。
马车才走了一会儿，冷轩忽然道：“你先回府，我进宫一趟。”
说着，也不等林娇娇说话，径直就下了马车。
林娇娇掀开车帘，望着那欣长的身影渐行渐远，视线不由模糊了。
任她不断提醒自己她和冷轩已不是一路人，但多年的夫妻感情始终难以割舍。
她堪堪放下帘，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府。
戌时三刻。
天已经黑了，房内灯火通明。
丫鬟将鸡汤端进房，看着正在看案卷的林娇娇道：“夫人，鸡汤好了。”
林娇娇没抬头，翻了一页：“搁在这儿吧。”
丫鬟将碗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只是还未出远门，便见一脸怒气冲冲地冷轩冲了进来。
丫鬟好奇地回头看了眼，却也不敢久留。
林娇娇刚要拿起碗，明黄色的卷轴如天降般砸在碗边上。
鸡汤顿时打湿了半张桌子和案卷，一片狼藉。
“林娇娇。”
一声极尽隐忍怒意的呼唤让林娇娇眸色一沉。
她抬起头，撞上冷轩怒不可遏的眼神。
“只因你和萧颜亲近了些，你便做了‘好人’，让皇上赐了这荒唐的婚事吗？”冷轩指着桌上的圣旨，语气中满是愤恨。
一道专门纳妾的圣旨，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
林娇娇放下手中的案卷：“荒唐吗？”
她站起身，忍着喉间的涩意又道：“我看得出你对萧姑娘的情意，我不会介意。”
一句“我不会介意”让冷轩压抑愤怒的心彻底崩塌。
他猛然抓住林娇娇双肩，叱问：“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在洞房中说过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