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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池早先派了家中一个管家去钱塘料理余事，那管家执家主信，先去拜见了杨夫人，把钱塘的一众仆役都打发了，香料铺也暂时关了，回信报给曲池和陆闯，说是一片萧条，好在人都无事，都打发干净了。

陆闯眼眶发热，几不忍听，曲池握着她的手，良久开口劝慰：“父亲已昏迷半月，还不知何时可睁眼也不知以后状况如何你若重开香铺子，等家里闲下来，我们先在江都开一间钱塘以后再做打算”

他从未想过要靠妻子养活，如今香铺和新居都没了，妻子心血毁之一旦，作为丈夫，自然当立业养家。

曲池捧着妻子滑腻的脸腮：“我近来心里总空落落的看着床榻上的父亲，想起小的时候九娘，万一父亲早些替我生个孩子吧”

成婚已八个月，不可谓不蜜里调油，年轻人心性燥动，除去眼下这段日子，床笫间难有闲停的时候，这个时候若能有孕，对她，对他，甚至对曲家，都是好事。

陆闯迟疑了许久，知道钱塘的一切，可能就要在此抹去痕迹，终是点点头，潸然泪下：“好。”

曲父早在明面上说过要把家业传给曲池，又是长子，要插手家中营生，谁也说不得半个字，曲池守候病榻之余还要学着打点家中事务，他既然有意要夺，陆闯处于内宅，也自然要助一臂之力，每日服侍婆母，相依作伴，婆媳两人一道伺候曲父，半点也不能怠慢。

曲家突然有客上门，说是来见亲的。

苏夫人先出去招待，和来人说了几句话，多瞥了几眼，唤身边的婢子：“去唤少夫人出来见客。”

陆闯起初有些诧异，去正厅会客，也是长久愣住，被苏夫人携着手带到人前才回过神来。

来人是王妙娘和喜哥儿，带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儿。

王妙娘喊的是：“甜姐儿。”

喜哥儿也唤：“二姐姐。”

几年不见，喜哥儿长大了，一瞬间就成了小少年，身量已经抬到她下巴了，王妙娘也老了，眼尾也有了细纹。

这算是意料之外的相逢，无论是什么原因驱使的，陆闯心头都激动不已，握住两人的手：“姨娘，弟弟。”

苏夫人脸上笑容有些奇妙：“原来真的是江都的亲家，之前不知，倒是我家失礼了。”

曲池听闻，也赶出来见客，王妙娘打量着这年轻人，有些勉强的笑着：“今日算是见着女婿了。”

曲家旁人见这一排场，俱是有些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还是曲池出言掩饰：“九娘非施家亲生，乃是王姨娘带入施家的义女，在施家住了十年后离开江都，回归了本名本姓。”

但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位昔年的施家二小姐的一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也知道施家这位养育她的王姨娘的一些前尘往事。

曲池款留王妙娘母子几人留在曲家，和陆闯叙旧说话，待旁人散尽，王妙娘款款握着陆闯的手：“回来多久了？也不回家来看看。”

“快一个月了。”陆闯看着弟弟妹妹，目光回到王妙娘身上，“之前去过施家一次，姨娘和弟妹都不在，后来这家里出了事，一直也没来得及见姨娘如今过得好么？”

王妙娘微笑：“很好，我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清净。”

她如今已算是洗净铅华，素靥见人，衣裳也是极简，一点看不出昔年的妖娆风情，像个朴实的妇人。

陆闯将喜哥儿和庆姐儿搂在怀里，轻声问：“我走之后他有没有难为你们？”

王妙娘道：“没有，他对我们还算好，衣食无忧，奴仆照料，喜哥儿还念着书。”

喜哥儿仰着一张清秀面孔：“姐姐，你嫁人了么？”

“是啊，我嫁人了。”她微笑，“刚才你不是也喊过姐夫了么？”

喜哥儿点点头，又问：“姐姐，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

陆闯将自己的遭遇略讲了一遍，最后王妙娘带着儿女离去，陆闯唤住她，缓声问：“姨娘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也是凑巧，在庙里偶尔见着你，才知道你回来了。”王妙娘温柔笑，“打听之下，才知道你嫁到这家里来了，也是缘分。”

“是么？”陆闯睁着眼，话语轻飘，“姨娘在施家不出门，是在哪个庙里看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