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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娘，你还在磨蹭些什么呢？陆堂主今日也来看你了，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快些下来吧！”
窈娘知道陆灼是个不好招惹的，生怕伺候不皱，让他心生厌烦，坏了十里馆的生意，忙不迭的朝着秦昭昭的方向叫了起来。
门外的姑娘们听到窈娘的话，脸上也全都露出了个看好戏的神情。
昨日她是何等的出风头，今日，便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何等难堪！
她们也生怕窈娘看出了什么端倪，会教训自己，此刻忙不迭的一哄而散，各自回到房中，等着看秦昭昭如何应对。
窈娘在这十里馆中经营多年，对所有这些姑娘们的小心思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她也早就存了想要好好挫一挫秦昭昭锐气的心思，并未帮她说什么话，反而只是着急的催促她快些出来。
秦昭昭冷冷一笑。
好啊，既然如此，那她倒是也不介意将这事情闹大些。
秦昭昭定了定神，索性赤着一双脚，从楼梯上款款走了下来，站在了陆灼的身边。
黎烨紧紧的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她身上穿着的显然也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料子，勉强能蔽体而已。
好大胆的十里馆，竟然敢如此怠慢她！
秦昭昭看出他神色不悦，但是却故意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
“妾身礼数不周，让陆堂主见笑了。”
一边这样说着，她还故意轻轻提起了自己裙角，让一双赤裸的玉足清清楚楚的露在陆灼的面前。
果然，黎烨眼神中的风暴一触即发。
“我倒是当真不知道，日进斗金的销金窟十里馆，如今竟然穷酸到这种地步？”
他声音不高，可姑娘们联想到江湖中传言陆灼的那些心狠手辣的手段，脸上不由得也全都开始有些紧张了起来。
“陆堂主不要为难十里馆的姐妹们和窈娘，全都是昭娘的不是。都是因为昭娘不懂得察言观色，姐姐们才主动教诲了我的。若是陆堂主怪罪下来，岂不是辜负了姐妹们的一番好意？”
秦昭昭说得轻巧，窈娘的额头却瞬间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她果然是低估了这牙尖嘴利的女人。
有秦昭昭这样的煽风点火，陆灼原本若是只有些微的火气，现在也早就已经变成了燎原之势。
“本堂主倒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给的勇气人，让这些入不了我眼的庸脂俗粉们，竟然开始教训起了昭娘来？”

窈娘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忙不迭的行了个大礼。

“陆堂主息怒，十里馆中的姑娘们打闹，这原本也是常有的事情，此事全都是我管教不当，请陆堂主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训诫她们，绝对不会让她们和昭娘开这种玩笑了！”
秦昭昭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窈娘就这样三言两语的将这件事情应付过去？脸上露出了个有些内疚的神情。
“是啊，陆堂主，原来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昭娘误会了姐姐妹妹们的一番好意，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她越是故意做小伏低，将所有的错处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越是让黎烨心中义愤填膺起来。
“招惹了我的昭娘，竟然还要将一切全都推到她的身上，窈娘，你这十里馆，是在欺我霹雳堂无人么？”
这话说得非常重，窈娘脸色一变。
“陆堂主，十里馆不过只是个风月场，就算是借我十个胆子，我自然也是不敢的。”
“这样吧，所有为难过昭娘的姑娘们，全都去房中给我静思己过，三天不可接客，这样的惩罚，陆堂主觉得如何？”
陆灼将视线落在了秦昭昭的身上，显然是示意她来做决定。
秦昭昭轻声道：“自然一切都听窈娘姐姐的安排。只是，还请姐姐让大家将我的鞋袜还来，不然真真是要羞死昭娘了。”
窈娘点头道：“这是自然，昭娘你放心，改日我便做上几身新衣裳给你。”
“还请陆堂主稍候，昭娘去换了衣裳之后，便 立刻回来相陪。”
黎烨听着两人的话，猝不及防的开了口。
“怎么没在昭娘身边见到什么忠心护主的丫鬟下人？”
窈娘倒是没想到陆灼竟然会这般用心的查看秦昭昭身边的异常，忙不迭的开口道：“陆堂主请放心，丫鬟们自然是已经安排了的，”
“没错，陆堂主还请不要为难窈娘姐姐了，她吃穿用度从来不曾有半点轻慢与我，我那两个贴身丫鬟也是个热情的性子，听说红鸾姑娘的身边缺人手，这才过去帮忙了。”
黎烨自然知道秦昭昭的用意。
她还是如之前在将军府中一样，最擅长将自己伪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是，今日的她，许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自己，倒是多了几分柔顺。
黎烨很是喜欢她这般的模样，帮腔道：“窈娘，你难不成当真觉得那两个丫鬟是古道热肠？这等拜高踩低的东西，不要也罢！”
眼看陆堂主已经发了话，窈娘又怎敢轻慢，忙疾言厉色的叫道：“红鸾，将你房中那两个窈娘的丫鬟丢出来！咱们十里馆从来不养这种背主求荣的东西！”
红鸾被当众叫破了心思，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难堪了起来。可转念一想，这陆灼，也确实并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只能忍气吞声，灰溜溜的将人送了出来。
两个丫鬟年纪不大，眉眼中倒是生得几分精明的味道，现在见势不妙，忙不迭的跪在了秦昭昭的面前。
“昭姐姐，我们再也不敢了，请昭姐姐给我们条活路吧！”
秦昭昭见她们两个的年纪，比秦嫣还要小上几岁，心中一闪而过了一丝不忍。
可是，转念又想起了秦嫣做下的那些事情，心中那一丝柔软一瞬间也重新变得冷硬了起来。
窈娘本想着，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定然会于心不忍。
她这两个丫鬟也在十里馆中养了多年，如今是特意送来监视秦昭昭的，要是当真处置了，实在是可惜。
秦昭昭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忍被她捕捉到，心中原本还在不以为然——果然是妇人之仁。
可下一秒，秦昭昭竟然就转过了头去，显然是不准备为这两个丫鬟求情了，倒是让窈娘心中隐约有些慌张了起来。

第54章 丫鬟沐星
什么？
她窈娘纵横半生，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这么多年，还从未失手过。
如今这秦昭昭不过只是个年方二八的姑娘，她竟然拿捏不住了？
窈娘定了定神，脸上也挂起了个随意的笑容。
“昭娘……”
她正想开口阻止秦昭昭，却被黎烨冷冰冰的打断了。
“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既然背叛了昭娘，那么也就没有什么留下来的价值了。窈娘若是你不忍心处置，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两个丫鬟吓得抖若筛糠，窈娘见状，也只能咬了咬牙。
“来人啊，将她们两个拉下去，掌嘴二十，然后关进暗室中去！”
“陆堂主，不知这样的触发，您可还满意？”
黎烨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了秦昭昭的身上，显然，是在等着她开口。
秦昭昭自然是知道那暗室的厉害之处的。
即便是她意志坚定，前些日子被关在暗室中的时候，也觉得难熬。这两个丫鬟心浮气躁，只怕是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受不了了。
“窈娘姐姐为人公平，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黎烨见她这样说，倒是也点了点头。
“昭娘，你身边不能没个合用的人，我来的路上倒是看到了个要将自己卖入青楼的姑娘，手脚看起来是个麻利的，不如你就留下吧。”
他招了招手，不远处一个瘦削的小姑娘站在了她的面前，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姑娘”。
这丫鬟的手上还捧着个箱子，里面是几件衣裳和首饰。
秦昭昭略略打量了一眼，料子和纹饰全都是自己素日喜欢的。
这陆灼和自己素昧平生，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喜好？
看来，这男人或许是已经调查过自己的底细了。
她可不相信眼前的男人送来的这些正合自己心意的东西，只是碰巧猜中。
秦昭昭的心中一瞬间警钟长鸣，打量陆灼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探寻的味道。
至于这丫鬟，秦昭昭暗暗猜测，只怕也是陆灼用来监视自己的工具罢了。
想明白了这些，她倒是也并不再推辞，反而嫣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昭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陆堂主的好意。”
黎烨定了定神，并没在意她眼神中隐约的警告，只是微微一笑。
“昭娘，我等你。”
秦昭昭转过身去，那丫鬟倒是识相，飞快的跟上了她的步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奴婢叫沐星。”
“这名字倒是有趣。”
秦昭昭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称赞了一句。
“回小姐，这名字是陆堂主取的。”
此言更是验证了秦昭昭心中的猜想，那陆灼，只怕果真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涉月，沐星。
这男人究竟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秦昭昭不再多说什么，她本就不喜欢自己更衣的时候有太多人服侍，更何况这沐星并不知底细，只吩咐了她在门外候着。
只是，她正要为自己涂上口脂的时候，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这披帛是陆堂主送给我家姑娘的，你怎么能抢走！”说话的是沐星，小姑娘压低了声音，可是却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愤愤不平。
“谁不知道这十里馆中最红的姑娘便是我红鸾姐姐？你这小丫头只怕是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吧，十里馆向来是都是凭实力说话的。”
“是啊，在咱们十里馆里，花魁姑娘便是最尊贵的，这披帛能被红鸾姐姐看上，是你们的福气！还不快点拿过来！”
秦昭昭在房中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本还以为陆灼才刚刚大发了雷霆，这些姑娘们能收敛些，现在竟然这么快就对他送来的丫鬟出了手。
她不能确定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按捺住了性子，听着他们的争辩。
“你可别以为只要跟上了昭娘这个主子，从此以后就能趾高气昂了。”
“你是陆堂主做主收进来的，根本就没经受住咱们十里馆的考验，十里馆也并不认你，若是想借着昭姐姐上位，我们劝你还是快点死心了吧！”
“昭娘那种为了成为头牌，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和你这种寡廉鲜耻的下人，蛇鼠一窝，你们主仆两个，倒是当真”
“你们血口喷人！我才没有存着那样龌龊的心思！”
“我看，你们分明是嫉妒我家姑娘得了堂主的青眼！即便是你们这般欺负我，也伤不到我家姑娘分毫！我劝你们，还是快些死了心吧！”
这沐星小丫头虽然年纪尚幼，但口舌上却不甘心落于人后。
秦昭昭叹了口气，本不愿插手这些小事，可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帮自己说话的小丫头受了旁人的为难。
“你们这是耀武扬威给谁听呢？沐星，进来，不要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争执。”
秦昭昭推开房门，将沐星拉到了自己身后。
刚刚还很是得意的姑娘们瞬间哑口无言。
她们几个看出了秦昭昭其实并不信任这个沐星，刚刚又在陆灼的面前丢了颜面，这才故意律周为难沐星，想出上一口恶气。
本来是料定了秦昭昭定然不会回护沐星，到时候这消息传出去，昭娘连自己的贴身丫鬟受了欺辱都只能袖手旁观，自然是大大的下了她的颜面。
如今却没想到，秦昭昭竟然当真为了一个沐星，对上了十里馆中风头正盛的红鸾。
跟在红鸾身边的几个姑娘们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昭娘妹妹，我不知道这披帛竟然是陆堂主送给你的礼物，若是知道了这层关系，我定然是不会争抢的。”
红鸾见秦昭昭出面，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对她点了点头。
沐星冷哼了一声：“装什么样子，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披帛的来历，你还不是执意要抢！”
她下意识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想要将这披帛从红鸾的手中拽过来，可是，那红鸾虽然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是放松了些，其实却暗暗的使了力。
沐星猝不及防，整个人重重的向后栽倒，摔了个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哎呦，昭娘，你可这丫鬟未免也太粗鲁了些！在咱们十里馆中可不能这般没规矩，要不这样吧，姐姐便帮你调教一下这丫鬟，当做是赔罪了。”
红鸾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歉疚的神情，可是目光中却分明一闪而过一丝耀武扬威的得意。

第55章 宁为玉碎
赔罪？
秦昭昭冷笑了一声。
眼看红鸾已经将披帛缠在了自己身上，俨然一副转身准备走的样子，拉住了那绸缎的一角。
“给我下了绊子，得罪了我，竟然还要抢走我的披帛，教训我的丫鬟，我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赔罪。”
“红鸾，这就是你的教养？我从前只在戏文中听说过有些妖人，生着两幅面皮，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得见。”
秦昭昭说得毫不留情，红鸾从未在言语上吃过什么亏，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昭娘，我换了你的衣服鞋袜之事，便是窈娘也不曾追究了，难不成你还要不依不饶？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见好就收吧！”
“这十里馆中，我才是花魁娘子，你不过只是仗着些陆堂主最近的新鲜罢了，难不成还真的想作威作福到我身上？”
红鸾趾高气昂的看着秦昭昭：“这披帛，我今日就是要定了，你又能怎样？”
秦昭昭冷笑了一声。
只听见“刺啦”一声，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毫不犹豫的刺破了披帛，又将披帛狠很的撕成了两半。
红鸾看着那流光溢彩的锦缎顷刻间变成了些碎布，心痛得简直在滴血。
秦昭昭施施然的将手上的最后两块碎布甩在了红鸾的面前。
“红鸾，你不是喜欢这披帛么？好，我给你便是了。”
“裂帛，配你这残花败柳，相得益彰。”
甩下这样的一句话，秦昭昭拉上了沐星，转身便走，全然不顾红鸾在她的身后，恨得几乎咬碎了满口的银牙。
沐星跟在秦昭昭的身后，见她始终背对着自己，一语不发，心中隐约有些紧张了起来。
“姑娘，是她们先抢姑娘的披帛的，若是姑娘不喜欢我和别人争辩，我日后不说便是了，请姑娘不要将我赶走。”
秦昭昭见不得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淡淡开口道：“陆堂主将你送给了我，那你的去处也便交由我自由安置了。”
“那些丫鬟们说，你并不是十里馆的人，寻常好人家的姑娘，并没有几个甘心情愿想要留在这风月场中的，你若是愿意的话，大可明日便离开这地方，我不会怪罪你的。”
听秦昭昭这样说，沐星扑通的一声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也瞬间变得惊慌了起来。
“姑娘，虽然我是陆堂主送来的人，但是我是真心诚意的想要跟在姑娘身边的。”
“姑娘，我也知道，您定然对我的身份和来历有些怀疑。请您放心，陆堂主早就已经吩咐过了我，从今以后，姑娘才是我唯一的主子，沐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的！请姑娘给我个机会！”
这沐星说得斩钉截铁，见秦昭昭的眼神中还是一副有些迟疑的样子，重重的给她磕了两个头。
“姑娘，请您给沐星一次机会吧！沐星一定能证明自己的！”
秦昭昭虽然不愿被这素未谋面的陆灼在身边安插上一个探子，可是看沐星这般坚持的模样，心中倒是也不免有些好奇了起来。
“这十里馆并不是什么好去处，你若是身家清白，又何必执念于此？你我无冤无仇，就算是有一天陆灼问起来，我也不会为难你，只说是我与你投缘，才将你放了出去的。”
“有这等机会，你又何必一定要留在十里馆中？”
沐星定定的看着秦昭昭，犹豫了一下，这才终于开了口。
“陆堂主于我有大恩，为了答谢他，便是要我上刀山，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眼前这姑娘提起陆灼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秦昭昭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无奈起来。
“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母亲生了急病，家中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抓药了。”
“我万般无奈，只能将自己卖入了乐坊唱曲换银子。”
“姑娘可知道，这些乐坊女子们很是拜高踩低，对我这样自愿卖身为乐伎的，很是瞧不上。”
“她们处处排挤我，说我寡廉鲜耻，又说我这般的人，和那些承欢卖笑的青楼姑娘并没什么差别。”
秦昭昭听她这样说，眼神中倒是闪现了一丝淡淡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