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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半分钟之内，他想了很多。
现在的顾清晓已经拥有了新生活，他不应该去打扰她。
而她不记得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也好，至少她可以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至于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能多陪她一段时间，能多弥补她一些也好。
于是沈川忱强撑起一抹笑，看向顾清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们家旁边姓顾的邻居吗？”
顾清晓眨了眨眼：“记得，你是？”
“我是沈川忱，是他们的儿子，但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所以你不记得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从沈川忱的嗓子里划过，鲜血淋漓。
但是他没有办法，他除了这样说，再没有理由接近她了。
话落，顾清晓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呀……抱歉，我是真的记不住了。”
沈川忱的眼底染上一层浓厚的悲伤，却还是要说：“没关系。”
顾清晓淡淡地笑了笑：“我好像也很久没有见过伯父伯母，他们身体还好吗？”
“很好，他们都很好。”沈川忱嗓音干涩沙哑。
但我很不好。
这句话他没有说。
他贪恋地看着面前的顾清晓：“你呢，你最近几个月……过得还好吗？”
顾清晓没察觉他语气中隐忍的痛苦，笑着回答：“我很好呀。”
沈川忱咽了下喉咙：“那就好。”
那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忘记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幸福，别的都不重要。
至于他……他没关系的。
就算他再也没机会解释当初的那些事，再也没机会说出自己心里的痛，也没关系。
只是沈川忱不知道，自己该这么做，才能弥补顾清晓。
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时，一道身影走来：“柠柠？”
两人齐齐看去。
顾清晓神色更明显的放松：“沈寻，我在。”
沈寻在对上沈川忱的目光时微微一怔。
他眉间一凛：“顾先生在这？”
刚问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妥。
果然，顾清晓眨眨眼：“你们认识？”

第二十六章

诡异的一阵沉默。
沈寻懊悔自己说话不够谨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川忱却面色无异地开口：“我是沈医生的患者，所以我们认识。”
闻言，顾清晓稍稍惊讶：“你也有抑郁症吗？”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冒犯：“我不是要问你的隐私，抱歉。”
沈川忱强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只是那笑容，太僵硬。
他抬眸看向沈寻，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恰好也在这里吃饭，是巧合。”
沈寻目光熠熠：“那还真巧。”
他自然是不信，上海这么多家火锅店，偏偏就在这一家偶遇。
沈川忱却没有心思理会他到底信不信。
他别开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沈川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清晓，眸光中情绪复杂不明。
他转过身就抬步离开，一刻也不敢多待。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人总是贪心的，也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的。
看着沈川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沈寻才收回视线上前去看顾清晓：“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顾清晓摇摇头：“没说什么，他就是问我……过得好不好。”
沈寻点头：“回去吧，你离开太久，沈骆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好。”
另一边，沈川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火锅店。
他坐在车上，像是溺水的人被救起，身上被冷汗沾湿了，缺氧似的大口深呼吸。
顾清晓和沈寻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现在过得真的很好，脸上有笑容，身边也有人照顾她。
他可以不用担心她，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再打扰她。
可是……可是他还是不能放下，不能就那样和她做陌生人。
这天晚上，沈川忱又梦见了那个梦。
场景换了，变成了一个系满红幔、满是喜气的宫殿。
女子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之上，而新郎却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半晌，她一把掀开盖头，眼眶微红：“阿衍，你是不是不愿娶我？”
阿衍当下便单膝跪地，拱手颔首：“属下不敢。”
“那你为何不来掀盖头？！”公主质问着，但紧攥着红布的手却微微颤抖。
偌大的宫殿中寂静一片，阿衍的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好久，他才沉声开口：“依誮柠柠公主九五之尊，非属下一介贱驱可以玷污的。此次赐婚……是公主过于任性了。”
“任性？”公主猛地起身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是为了报答那次救命之恩才向父皇请求赐婚的？”
阿衍不言。
柠柠见状双眸更红：“本公主分明是倾……”心于你。
“公主！”
剩下的话却被阿衍出声打断：“公主，莫要说了。”
两人一站一跪，即使身份已不同，却还是尊卑分明。
站着的不可能跪，跪着的不敢站。
倏地，殿中蜡烛燃尽，一瞬漆黑。
柠柠舒出长长的一口气，声音轻的像是一碰就会破碎。
“罢了，我累了。”

第二十七章

“后来呢？后面的剧情呢？”
顾清晓用脸颊和肩头夹着手机，手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听见编辑的问话，她顿了顿：“后来的剧情还没写呢，你别着急，我不会剧透的。”
“我可是你编辑，我有权知道后续！”吴茜在电话里跳脚。
顾清晓笑笑，没理她。
吴茜又问：“你突然是哪里来的灵感，这么有看点，我跟你说，这本写完，肯定能大卖。”
闻言，顾清晓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她沉默了会儿：“没哪里来的灵感，就是最近做的一个梦罢了。”

吴茜没听出她语气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我就说你有天赋，适合当个作者……”

她的话还在继续，但顾清晓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
她看了眼，发现是唐母打来的电话。
“我先不给你说了，我妈给我打电话。”
说完，顾清晓挂断，又接起电话：“妈。”
“柠柠啊。”唐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你今晚有事吗？”
顾清晓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顾叔叔顾阿姨晚上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你想去吗？”
话落，顾清晓怔住。
顾家？
她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遇到的沈川忱。
刚碰见第二天顾家就想一起吃个饭，这么巧合吗？
还是……有人意图安排？
想了一会儿，顾清晓垂下眉眼：“我都可以，听妈的吧。”
唐母自然不想让女儿和沈川忱见面，但是她之前一直欺骗顾家说女儿死了，现在纸包不住火，顾家夫妻把顾清晓当半个女儿，想见见，看看她好不好，也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一起去吧，晚上我发地址给你。”
“好。”
挂断电话，顾清晓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沈川忱的面容。
昨晚上瞧得不够真切，现在想想，他当时似乎看上去很悲伤。
可他为什么悲伤？
想不出缘由，顾清晓便没再想了。
她翻开信息栏，给沈寻发去消息：“今晚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出去吃。”
本以为沈寻会在忙着看病人，却很快就回复来：“和吴编辑吗？吃完饭要不要我顺路接你？”
不知道在哪里吃饭就说顺路，沈寻的心思不用沈骆说都很明显。
顾清晓抿抿唇，回消息：“不是，和我妈还有顾家吃饭，应该不会太晚。”
消息发过去，沈寻却没有立即再回。
她以为他去忙了，起身准备去洗漱，可刚抬步，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沈寻打来的：“柠柠，你要去和沈川忱……和顾家吃饭？”
顾清晓应声：“恩。”
“突然去见……没关系吗？”沈寻欲言又止。
但顾清晓明白他的担忧是什么：“不用担心，只是去吃饭，很快就会回来的。”
沈寻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说：“好，那你吃完告诉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沈寻……”顾清晓正要拒绝，那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看着熄灭的屏幕，她抿了抿唇。
晚上，顾清晓按照唐母给的地址来到餐厅。
刚下出租车，却远远见到一个身影站在餐厅门口，像是等待了许久。
走近，才发现是沈川忱。
四目相对，顾清晓停下脚步。
“你在等我？”

第二十八章

这一句话语气莫名熟稔，让沈川忱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人离婚之前。
他微微一怔，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想起他了？
“柠柠，你……”
“其实我自己可以进去找你们的，不用在这里等，外面很冷的。”顾清晓却打断了他，淡笑着说。
也是在这一刻，沈川忱借着路灯看清了她眼中的疏离。
她没想起他，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错觉。
心脏仿佛狠狠坠落，摔了个粉碎。
沈川忱喉间一疼，生生咽下：“应该的，我们进去吧。”
顾清晓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厅，中间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证明着两人的陌生。
推开包厢的门，在看到顾清晓的那一瞬间，顾母站起身，眼眶就红了。
“柠柠。”
顾清晓面对顾母突然的情绪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伯母，好久不见。”
顾母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想起唐母和自己说的话，只能咽下。
她揽住顾清晓的肩膀，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什么异样都没有，但陌生是有的，看来她是真的忘记了有关沈川忱的所有记忆。
叹了口气，顾母拍了拍的后背：“好孩子，看见你健健康康的，伯母就放心了。”
顾清晓淡淡笑了笑：“伯母和以前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年轻。”
顾母笑起来，眼眶中的红润也消散了一些。
两家人都坐下，顾清晓就坐在沈川忱的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吃饭时，顾母拉着顾清晓问：“柠柠，现在你在做些什么呀？”
“在写书，不过就是随便写写梦到的一些梦而已。”顾清晓笑答。
沈川忱拿筷子的手却一顿。
她……还记得那些梦？！
那是不是梦里的内容，还是如她之前所说那样，两个人很相爱？
沈川忱目光深邃地望向她：“是不是……一个公主和一个侍卫的梦？”
顾清晓顿了顿：“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也梦到过。”沈川忱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期待和紧张。
然而，顾清晓迎着他的双眸轻轻笑了下：“那真的是好巧哦，不过我每次做梦，都看不清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估计就是莫名的灵感吧。”
看不清？
沈川忱像是做过山车，刚刚达到最高处，就狠狠滑下。
原来……她连梦里的他都忘了。
心底蔓延着苦涩，沈川忱没再说话，收回了视线。
这顿饭沈川忱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他看着顾清晓礼貌客气地和顾父顾母交谈，心里反而像刀割一般。
都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吃完晚饭，顾母说：“柠柠，让阿衍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
沈川忱刚想说好，却听顾清晓说：“不麻烦他了，有人来接我。”
闻言，除了沈川忱之外的三个家长全都是一愣。
而沈川忱隐隐猜到了那人会是谁。
顾母拉着顾清晓的手：“柠柠，你……你谈恋爱了？”
沈川忱的心一颤，有些呼吸不上来。
顾清晓正要回答，一辆车却停在了众人面前。
驾驶座的门打开，沈寻走下来：“叔叔阿姨好，我来接柠柠。”

第二十九章

在顾父顾母有些诧异的注视中，顾清晓解释：“伯母，我还没有恋爱。这是我朋友沈寻，他也是我的房东，就住在我对面，所以顺路来接我。”
“原来是这样。”顾母怔怔点头，但看向沈寻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探寻。
总感觉……这人对顾清晓可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顾清晓和众人挥手：“伯父伯母，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又看向沈川忱：“阿衍哥，再见。”
这是今天晚上她第二次主动看向自己。
沈川忱怔了怔，忘记了回应，等回过神来时，沈寻早已开了车离开。
顾母有些担忧地看向他：“阿衍，你看柠柠她现在，根本不记得你们曾经的感情，而且她的身边现在还有……你该死心了吧，难道她一直想不起来，你还等她一辈子吗？”
沈川忱望着空阔不见车影的街道，久久没有说话。
一阵凉风吹过，将头顶树叶吹得簌簌作响。
他的声音比风还寂寥：“我没有奢望她会回到我身边。”
只要她幸福快乐，就足够了。
而他人生剩下的时光，只有一件事——对她好。
他要把之前亏欠顾清晓的，全部都弥补回去。
另一边，沈寻带着顾清晓回到家。
两人站在两扇门中间，沈寻微微皱着眉：“柠柠，今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顾清晓开门的手一顿：“能发生什么事？不过就是吃一顿饭。”
沈寻扯了扯嘴角：“也是，不过就是吃一顿饭。”
可沈川忱始终让他觉得不安。
不过才三个月，这件事就完全暴露，以后沈川忱会不再来打扰顾清晓了吗？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
更让他在意的，是顾清晓的态度。
沈寻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柠柠，你对沈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