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我还有事。”说着，他转身进了屋拿着几本书走出来，又出了院门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姜辛夷才收回目光，浸着悲伤的眼中一片晶莹。
往后几日，她再没瞧见沈近，自然也没机会同他说和离一事。
姜辛夷总觉着他在故意躲着她。
直到大年十四，是要给沈家二老扫墓的日子，沈近才没有再次匆匆离府。
城外，墓前。
姜辛夷跪了下来，看着碑上爹娘的名字，眼眶微红。
她哑声道：“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身前的纸钱燃着，成点点灰烬被微风卷起，飘落在莹白的雪地上。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给爹娘扫墓了。
“沙沙”两声轻响，姜辛夷转过头，竟见沈近也跪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欲言又止。
他是从一品少傅，而她爹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于礼本不该跪。
沈近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此事，是我该做的。”
闻言，姜辛夷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他亦如故往的好，可惜自己已配不上他了……

第六章 祈福

姜辛夷收回视线，将所有情绪一并跟着眼泪压回去。
待磕了头，沈近率先起身，伸手去扶姜辛夷：“雪地寒凉，你身子还没大好，快些起来吧。”
姜辛夷摇摇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撑膝而起。
沈近手一僵，心底流过异样的感觉，却也很快掩了去。
离开时，姜辛夷不由回头又看了眼爹娘的墓，落了灰般的心似针扎般疼着。
爹，娘，若我能见到你们，一定与你们一同保佑姐姐。
少傅府，正厅。
姜辛夷喉口痛痒，没忍住轻咳了两声，
沈近微微蹙眉：“你风寒未愈，早些回房休息。”
闻言，姜辛夷沉默地点点头。
沈近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朝书房去了。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姜辛夷无力地叹了口气。
菊青上前扶着她，不禁说道：“夫人，您为何不将您的情意和大人说呢？大人那般好的人，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您和离的！”
姜辛夷抿抿唇，依旧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好，可也就是因为他那样好，她才不能告诉他。
她不愿让他烦心。
深夜。
紧闭的房门和窗户挡不住外头阵阵风声，姜辛夷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出神地看着床幔上挂着的流苏穗子，心思百转千回。
虽然已和沈近说了和离一事，可心里很是疼痛，她舍不得他，更觉自己配不上他。
姜辛夷有些烦躁，她起身披上斗篷，点了一盏烛火。
她拿起几日前从书房中拿来的书，欲转移注意力，而书上的一句话却让她在难挪开眼。

“人生苦短，遗憾难免，可人生来一贫如洗，死也当坦坦荡荡，而非满心牵挂……”

姜辛夷眼神微怔，不断喃声重复着，觉此话甚是在理。
她十六岁就嫁给了沈近，此时的自己早已过花信之年。
然这半生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和心意，如今剩下这不过一月的日子，为何不能放肆一些？
姜辛夷合上书，眼底划过如释重负的轻松。
将书放回原处，她起身吹灭烛火，带着几丝倦意躺回床榻上。
被被褥暖意包围间，姜辛夷决定明早就去找沈近。
巳时。
姜辛夷算着沈近下朝了，便去到他的书房外。
可在抬手推门时，她忽然胆怯起来。
“咳咳咳……”
姜辛夷喉间一痒，忙以帕子捂着口鼻转过身去。
她紧皱着眉，神色尽是痛苦，现在每次咳嗽都似是要将她的心肺一并扯出来似的疼。
然这股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些，她昨夜已想好了，如今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将几欲涌上的咸腥压下后，姜辛夷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沈近正在看书，见她突至，略显诧异。
“五日后的祈福日，你可否陪我去？”姜辛夷温声问。
沈近一愣，他那日有约了。
可是拒绝的话却忽地卡在了嘴里，姜辛夷那单薄的身形，还有那隐隐泛着水光的眸子，鬼使神差地让他改变了说辞：“可以。”
五日后。
姜辛夷特地打扮一番，穿了件象牙色洒花长袄，披着大红羽缎斗篷，往日的沉稳尽变成了明艳活泼。
她立在雪中，笑靥如花，远远胜过院落中那红梅。
沈近怔怔地看着姜辛夷，眼底不觉划过一丝惊艳。
没等他反应，姜辛夷拉着他就往祈福塔去了。
街上熙熙攘攘，塔下人很多，姜辛夷紧紧攥着沈近的手，生怕人群将他们冲散。
沈近看着被一只温暖小手握着的掌心，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情绪。
挤到塔下，姜辛夷仰望着祈福塔，叫沈近一同许愿。
她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心道：天神在上，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唯这一回！
她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沈近，目光深情缱绻。
沈近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眼看着她：“怎么了？”
姜辛夷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那日同你说和离的事我没有在开玩笑。”
闻言，沈近身形一震。

第七章 一月之期

“但我的条件是，接下来这一月，你将我当成你真正的妻，疼我，宠我，一月之后，你我一别两宽，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愧疚。”
姜辛夷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却如石头般砸在沈近的心上。
他有些诧异，可心中又莫名的烦躁。
良久，他点点头：“好。”
见他同意，姜辛夷悬着而又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可又有股止不住的苦涩蔓延开来。
她暗自甩掉那些悲戚，扬起抹笑容亲昵地挽住沈近的手臂朝外走。
沈近身体僵了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但他没有抗拒。
天空又飘起了细雪，落在二人的黑发上。
这一刻，姜辛夷恍惚觉得她和沈近走到了白头……
两人在外头玩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回府。
沈近要送姜辛夷回房，她却拉住他，笑道：“从今儿起，你在府的日子我们便一起用膳吧。”
闻言，沈近心生了几丝怜意，这两年他与姜辛夷甚少一同用膳，他的确没照顾好她。
沈近点点头，算是同意。
姜辛夷心中不免有丝欣喜，但更多的是悲凉。
与他一起用膳都渐渐成了奢望，现在可以了，却是在和离与她离世前夕。
姜辛夷让小厮备了碗面。
沈近听到“面”一字，才惊觉几日前是姜辛夷的生辰。
他眉心微拧，面带歉疚：“抱歉，我忘记了你生辰，明年我……”
“没事，你还能想起，我便很开心了。”姜辛夷打断他，语气风轻云淡。
不一会儿，小厮将面端上，沈近将面推到姜辛夷面前：“尝尝。”
热气扑鼻，姜辛夷觉着眼眶微湿，她吸了吸鼻子，冷气涌进，像是又把利刃在她心肺间四处乱绞。
她看了眼沈近，将那似乎带着血的咳嗽硬生生吞下，再匆匆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面吃着。
“你慢些。”沈近轻声道。
姜辛夷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这味道，没有变过。”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沈近的目光渐渐复杂。
姜辛夷低下头，一口口地吃着，热气中，她没能忍住的泪水滑进了嘴里，很咸很涩。
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沈近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阿鹜。”姜辛夷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沈近闻言，剑眉微蹙：“珠曦别闹，这不合适。”
“你答应我的，这一月将我当做妻子，既是夫妻，同榻而眠又怎会不合适？”
姜辛夷的语气里竟是少见的强硬。
见她不松手，沈近沉默了，眼中却满是拒绝。
姜辛夷眸光一暗：“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就这一晚，就当弥补过往的十年。”
这一句话像是攻破了沈近坚硬的心墙，他眉目一展，眼中的拒绝渐渐消散。
已是深夜，床榻间二人和衣而卧。
姜辛夷并未睡着，她侧躺着看着身旁熟睡的沈近。
这是她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算是得偿所愿。
她抬起头，轻轻抚过沈近的脸，而后紧抱着他的手臂，心中的不舍让她眼眶一热：“阿鹜，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我不舍的你有半分为难。
外头风雪不知何时停下，姜辛夷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直至天渐渐亮了，光线透过纱窗落进房中，姜辛夷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被一片暖意包围的感觉让她一愣。
她竟被沈近紧紧抱在怀里。
姜辛夷心头一颤，这温暖和她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突然，喉间又是一阵痛痒，她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血腥味渐渐在嘴里蔓延开。
沈近被惊醒，见姜辛夷突显病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