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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赶到重症室。
隔着一层玻璃，他们看到令安娅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那是一片死灰的眼神。
“我们可以进去看吗？”姜玉珏问医生。
医生摇头，“现在伤患情绪不稳定，暂时不能接受任何刺激。”
二人只能作罢。
令安娅闭了闭眼睛，她现在一睁开眼睛就是一片血红。
虽然清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无法控制。
她一想到口罩后的那双眼睛就害怕地发抖。
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神如同蛆虫一般啃食她的理智。
令安娅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楚君毅，但是她还是害怕。
害怕自己看到楚君毅的一瞬间就控制不了自己，然后伤害到他。
果然，身为精神患者的她不配站在楚君毅身边。
得出这个结论，令安娅忽然觉得腹部的两刀还不及心痛。
探望玻璃外，人影晃动。

令安娅偏头看了一会儿，旋即便撇开了目光。

她现在根本不敢看到楚君毅。
……
病房里的日子很漫长，令安娅好了一点才敢坐起身。
她见了陈医生，他来诊断自己的情况。
谈了一些常见的话题，陈医生一副常态的样子，但是令安娅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凝重。
过来一会儿，陈医生说：“你哥哥和你男朋友都在外面，你要见他们吗？”
“不要。”令安娅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
陈医生也是一愣，“你哥哥也不行吗？”
令安娅迟疑了好一会儿。
陈医生明白了，只能带着病历本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重归安静，这让令安娅紧绷的神经放松了。
她现在不仅害怕陌生人，连熟悉的人都会让她畏惧。
“令安娅，你彻底完了……”令安娅低头低喃着，似嘲讽，似绝句。
出院的那一天，只有姜玉珏来了。
他今天特地穿着白衣过来，为了避免引起令安娅的应激。
令安娅站在病房门口，吐槽了一句：“真丑。”
黑不溜秋的姜玉珏穿着黑衣服显得更黑了。
姜玉珏苦笑了一句：“还记得怼我，看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令安娅对她哥翻了一个白眼。
“他呢？”
姜玉珏一愣，随即知道她在问谁了。
“司城还在查犯人，手里还有个案子没结，估计比之前还要忙。”
姜玉珏一边说起近况一边带着令安娅往医院外面走。
令安娅神游天外，出于职业习惯，她还是问了一句：“那个案子到底是什么，怎么查这么久？”
楚君毅身为调查人员，自然不能泄露机密，所以令安娅也没有问他。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商业案，涉及资金很庞大，但是司城他们找不到证据，就一直拖着。”
令安娅点点头。
两兄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走到医院大门，姜玉珏把行李一放，“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开车。”
为了照顾令安娅，姜玉珏租了一辆车方便出行。
姜玉珏走远，令安娅无所事事的盯着地上的地板。
突然，一群医生从她身边走过去，她下意识让开位置，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白色的口罩遮住了面容，一双黝黑的眼睛缓缓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令安娅僵住了身子，眼前的世界慢慢涌出红色血液。
“啊——”令安娅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令安娅害怕之后，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凶手。
她挣扎着抬起头，却没有看到那双眼睛。
手机从口袋里滑出，令安娅回过神来，捡起手机。
刚准备收起来，突然看到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让楚君毅老实一点，不然你就永远活在噩梦里吧。
令安娅瞳孔疯狂颤抖，刀刃刺入腹部，疯狂在其中搅动。
世界一切变得虚无，她呆愣着蹲在原地，失去了神采。

第32章
楚君毅毕竟是检察院有名的检察官，仅仅通过一条短信立刻查到了刘总的头上。
虽然暂时找不到证据，但是不妨碍他开始加快对他的资金的调查。
令安娅被接回家，再呆在魔都更危险。
等楚君毅逮捕刘总的时候，离令安娅回家已经过了两个月。
楚君毅的出差也结束了。
算上令安娅住院的时间，他和她已有五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楚君毅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去姜家。
姜玉珏沉默的开了门，看到楚君毅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一下，把楚君毅弄得紧张起来。
“还是不行吗？”楚君毅问道。
逮捕到伤人的犯人，所有人都不禁感慨犯人的眼睛和楚君毅很像。
真的不怪令安娅会认错。
姜玉珏说：“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楚君毅一愣，呆滞的和他上了楼。
在姜玉珏的示意下，楚君毅敲了敲门，门内毫无反应。
“时念，是我。”
房间里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是从高处摔了下来。
听得楚君毅心一紧。
姜玉珏递上钥匙。
楚君毅心思纠结地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所有东西都堆积在一起，根本找不到令安娅的身影。
楚君毅捡起地上的文件和书籍放到桌子上。
他侧头一看，柜子大门大开，被子和衣服混在一起，而令安娅蜷缩在柜子里。
听到有人靠近，令安娅更加抱紧了自己，脸埋在膝盖里，披头散发挡住了神情。
楚君毅耐心地蹲到外面，他说：“时念，我回来了。”
令安娅身子一僵，尖叫了一声，“不要开门！楚君毅要杀我的！”
楚君毅一听皱起了眉头，伸手抓住令安娅，好声好气地劝导：“时念，楚君毅不会伤害你的，你抬头看看我好吗？”
令安娅拼命要扯回自己手，疯狂地摇头。
“楚君毅从来都不爱我，他只会伤害我，我不要出去！”
她的挣扎和抗拒如同鱼刺掐住了楚君毅的咽喉，他哽咽地连唾液都无法吞咽。
令安娅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儿，从小风风火火，乐观向上。
就算是被他一次次拒绝也能坚强地挺过去。
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楚君毅第一次感受到绝望，这比那天看到令安娅昏迷的状态更加心碎。
他不是一个会表达的人，就算心中的情绪已经溢出，依旧没有落泪。
楚君毅用力攥紧令安娅的手，安慰道：“时念，楚君毅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对吗？”
令安娅挣扎的动作一顿。
见到这句话起了作用，楚君毅微笑着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就像哄着小孩子一样。
忽然，令安娅开口：“令安娅不能喜欢楚君毅。”
楚君毅的笑意凝固住，他觉得掌心的手越来越凉。
她乘着此时抽回手。
然后，他看到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双美丽而充满活力的杏眼此刻被灰暗笼罩。
没有光彩，没有希望，没有爱意。
她如同机器人一样重复着说：“令安娅不能喜欢楚君毅。”

第33章
楚君毅失语。
包裹在被子里的令安娅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有了往日的模样。
姜玉珏站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说：“偏执症精神分裂，正常的时候和以前没有两样，发作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
楚君毅背对着姜玉珏，一直盯着令安娅，问：“有办法治吗？”
“有，不过治疗过程很漫长，你等不了的。”
楚君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捋了捋令安娅的头发。
“没关系，我会陪着她的。”
话毕，姜玉珏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他的妹妹和他的挚友的前路感到无力。
姜玉珏离开了这里。
独留楚君毅和令安娅独处。
楚君毅席地而坐，平静地陪着令安娅。
他从来没有觉得世界这么安静过，只有他和她。
……
令安娅感觉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后后背非常痛。
她摸着黑从衣柜里爬出来。
这时，窗户前逆光的背影突然传过头来，禁止的画面突然活动把令安娅吓了一跳。
那人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静默的对视后，令安娅察觉到对方是谁了。
令安娅站着，楚君毅坐着，两人就这么对视，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可是彼此之间的气氛已经藏了太多想说的心里话。
他们自知对方的想法。
终于，楚君毅开口了：“犯人已经抓到了。”
令安娅一愣，随即点点头，“我听我哥说了。”
楚君毅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令安娅跟前，后者想要退，身后只有隆起的被子和衣服。
她一脚踩在上面，不知所措。
“你在怕我？”楚君毅背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不清表情。
“不是……”令安娅立刻反驳道，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知道自己病情变得严重了，所以每次自己出现在不同的地方都已经习以为常。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害怕别人陷害自己，就连姜玉珏都被她划伤过。
令安娅害怕自己伤害到楚君毅，所以不敢和他靠近。
不是因为害怕。
她这么爱他，怎么会害怕他。
令安娅低着头，“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先回去，我现在想休息了。”
楚君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晚风吹动白纱窗帘，微微笼罩住楚君毅的身影。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令安娅缓缓抬头，看到了楚君毅的神情。
除了悲伤，浓浓的爱意搅合在一起，浓烈得让令安娅都心惊。
——原来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心里不停的狂喜，因为楚君毅也爱上了令安娅，同时一丝绝望染红了世界——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令安娅和楚君毅的爱情注定是以失败告终。
一想到这里，令安娅再也没有力气抬头，她双肩一缩，又低下头了。
不知何时开始，晶莹的泪水滚动在眼眶里，但是她用最后的毅力让它们没有流下。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令安娅的脑袋上。
楚君毅轻柔地揉了揉，力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令安娅一愣，随即听到他轻声说道：“你想吃太南街的冰糖葫芦吗，我明天带你去买。”
他还说着家常话，还像以前一样对待她。
“你没必要这样……”令安娅更加难过了，低声道，“我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楚君毅说：“生病了而已，总会治得好……”
“我陪你。”
泪水最终受不住温柔地抚摸，滑落脸颊。

第34章
冰糖葫芦最后两人也没有吃到。
第二天，令安娅发病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腕，直接住进医院。
姜玉珏推上病房房门，把楚君毅拦在外面。
见楚君毅焦急的模样，姜玉珏不由得感慨他的兄弟最终还是栽在了小时的手里了。
“时念怎么会突然受伤？”
“不小心碰到的锋利物品，还好发现的及时，现在没有大碍了。”
楚君毅送了一口气。
姜玉珏捏了捏鼻梁，说：“医生这边建议住院。”
楚君毅一愣，“精神病院？”
“暂时不需要，还需要初步治疗和诊断。”
说完，楚君毅一脸凝重。
“我不会让她进精神病院的。”楚君毅像是在发誓一般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姜玉珏沉默一叹，随即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医生建议你暂时不要和小时见面，让她平静度过这段时间。”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了，偶尔传来的仪器滴滴声回荡在空中。
“我知道了。”
幽幽一句飘过空中，楚君毅转身离开。
姜玉珏看着好友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令安娅抚摸着手腕上的绷带，目光却落在窗户外。
阳光躲藏在云朵后，导致整个房间也十分昏暗，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好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
姜玉珏问道：“他已经走了，这就是你希望的吗？”
令安娅缓缓转过头，面上无悲无喜。
看着妹妹越来越憔悴的面容，他心痛了一瞬，“伤口……你是故意的吧。”
只见，女孩儿笑了笑，天真中带着阴郁，好像陷入泥沼的堕落天使。
姜玉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个月大多时间都是他自言自语。
“哥哥。”
突然，令安娅伸出了受伤的手。
姜玉珏一惊，这还是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和他说话。
“好痛……”
姜玉珏握住妹妹的手，冰冷激地他全身一颤——明明还是在夏天。
“好痛……”令安娅重复着，语气好像在撒娇。
到底是伤口疼，还是心痛，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他只能祈祷妹妹和楚君毅能够如愿以偿。
又是一天的夜晚，令安娅神色清明地看着床边熟睡的姜玉珏。
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这个伤口的确是她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和楚君毅见面。
楚君毅天之骄子，更是前途光明的检察官。
他不能和自己这种没有用的废人呆一辈子，她不想他落入这种地步。
楚君毅不嫌弃她，她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但是……
她终究还是要放手的。
一想到这里，令安娅就感到胸口一痛。
明明下定了决心，她还是会心痛。
她爱了他太久太久，就连呼吸都能记住对方的味道，就连双目都能认出他的影子……
可终究，她要强迫自己忘却这一切。
习惯被割舍，如同刀刃刺入紧封的河蚌，掏出里面最美丽的珍珠，并将血肉一并扯出。
痛的想哭、想大喊，但最终河蚌没有嘴巴和眼泪。
她也要忘记哭泣的感觉。
“再见了，楚君毅。”
夜间只有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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