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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动静我听着都疼。
李也鹤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接住钥匙递我手里，启动油门。
「姐姐，我们去住他的大别墅。」
10
我倚在绿野别墅的客厅沙发上，左手端着保温杯，右手刷着手机，一副大姐大的姿态。
霍宵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我飞快地扫了一眼，随便回了个表情包。
意思是，已阅。
李也鹤慢悠悠地蹭过来，我火速息屏。
他屈膝跪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自然而然地开始给我捏肩捶背，动作就跟做惯了一样。
「姐姐不要总看手机嘛。」
「我这副身体，姐姐不满意吗？」
「满意极了。」我有颈椎病，被这样按两下，十分舒适。
我抚上肩头他的手，留恋似的来回摩挲着光滑的肌肤，意味深长地笑道，
「那些东西来之不易，总算没有暴殄天物。」
李也鹤的手顿时停住，手指轻微颤抖。
他怕我。
我不满：「继续。」
他才继续动作起来，没再说话。
空气陷入寂静，窗户透进微风，裹挟着林间的青草香。
李也鹤捶背捏肩的力度刚刚好。
「钱是从哪里来的？」我淡声问。
「炒股。」
「总得有初始资金吧？」
「你的。」
我蓦然转身，皱眉道：「你怎么弄到我的钱？」
他抿了抿唇，掏出手机给我看。
我之前被股市所伤，一怒之下卸载了 APP，但股市的钱还在里面。
李也鹤登陆我的证券账号，几乎每天都能买到涨停股，即便偶然有几支亏损，也不伤大局。
一周的时间，账户里原有的十几万块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变成了二三百万。
我不胜唏嘘。
不知该惊羡于他天才般的投资能力，还是该惊惧、我的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盗了。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把膝盖挪了挪，靠我更近了些，一双桃花眼幽幽望过来，美得动人心魄。
「姐姐，我挣的钱都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
「你要是不愿意，以后我就不做了。」
他把额头轻轻抵在我的肩上，内心充满愧疚：「姐姐，我错了，别生我的气。」
「……」
换做是你，一个极品帅哥这么跟你说话，你受得了？
我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地端坐着，内心却山呼海啸。
夏柚柚！
你要理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不是人！
我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那个，小鹤啊，你是怎么保证炒股能赚这么多的？」
「数据分析。」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对人类来说，精通某方面知识要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但我不一样。」
「我的脑子就是你制作的芯片，你导入的所有数据，我能瞬间全部接收。」
「炒股嘛，无非是基本面分析和技术分析，看看 K 线图什么，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也大差不差。」
11
这次我是玩大了。
一个月前我突发奇想：如果把人类目前的知识全部导入一个芯片中，辅以人工智能，是否可以得到一个智商碾压人类的机器人？
我尝试去做了，把所有我能想到的数据都一股脑地塞给它，同时让它能够对这些知识进行消化和分析。
后来，我给它制作了金属外壳，外壳有手有脚，超级软萌，我越看越喜欢。
但是它不喜欢。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它趁着我不注意，褪下了金属外壳，用实验里的材料给自己打造了一具人类的躯体。
「聊天记录、网页浏览记录、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平台里的言论、还有你看过的各种小说漫画……」
「做饭机器人不让我碰你的手机，我一气之下跟它打了一架，一不小心它就……碎了。」
我气得想揍他。
他猛然掀开上衣，眉眼带笑地看着我：「看！是不是姐姐最喜欢的漫画身材？」
我红着脸怒斥：「正经点！」
「你私下正经不正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他坏坏地笑着。
我有点生气，质问道：「为什么让霍宵误会我？」
听到霍宵的名字，李也鹤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郁。
但那点阴郁很快一闪而过，他望向我时依然目光纯净，像个不谙世事、满心真诚的少年。
「姐姐，我是你的成果，在这个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懂你。」
「我能挣到比霍宵更多的钱，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把我留在你身边，我就是你永远的宝藏。」
「……」
他是人间的妖孽，这张祸国殃民的脸配上甜言蜜语的小嘴，实在是诱惑力满满，饶是定力再强的人，也容易一不小心陷在他的温柔漩涡里。
我思绪纷飞。
出神间，我的手被他带着，摸向他的腹部。
他轻声询问：「姐姐，你想试试吗？跟真的一样，一点也不比霍宵哥哥的差。」
12
我心头一紧：「试什么？」
「姐姐想试什么都行，我就是姐姐的。」
他循循善诱，好像试图要拉着我做些什么。
终究是理智战胜了上风。
我光速翻脸：「你们两个的赌约是把别墅送给我，不是我们两个人。」
「你走。」
我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李也鹤对我的反应一点也不生气，好脾气地弯了弯唇，从沙发上下来。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惹怒我。
他一边穿着鞋子，一边乖声道：「好，姐姐晚上如果需要我，我随时过来。」
「……」
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是在手机上看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那只是聊作消遣，我才不是色欲熏心的人！
我和霍宵在一起的时候都没……
李也鹤走后，我才打开手机，认真看霍宵发来的信息。
他说，这座别墅几乎每个角落都安了隐形摄像头，让我放心。
他把每个摄像头的位置都告诉了我，如果有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用东西遮一下。
住院的那段日子，我和霍宵私下经常联系。
李也鹤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霍宵就起了疑心，我只好摒弃前嫌，先和他一起面对突发状况。
我问他怎么猜到的。
「你当时的反应不对劲。」
「他没穿衣服，床边、地上也没有，他总不能是光着来的吧？」
「他从衣橱里找到的衣服是新的，是我喜欢的牌子，给我买的？」
……算他聪明。
我当时气还没消，反问：「假如是真的呢？」
「你敢！」
霍宵意识到自己的疾言厉色后，急忙放柔了声调：「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默默翻白眼。
我住院当晚，霍宵请了专家去我烧焦了的实验室检验，没有找到仿真皮肤、仿真牙齿等材料被烧的痕迹，说明那些东西在着火前就已经没了。
确定了李也鹤的身份后，霍宵建议我把机器人回收或者销毁，在没有得到正式许可前，不该让他流入社会。
可我存了一丁点私心，想试验这个机器人融入社会的能力，不知道他可不可以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在世上生活？
霍宵担心李也鹤做出伤害我的事，提前在别墅装了摄像头。
——他早就做好了把别墅输给机器人的准备。
我在屋里随便转转，找到了每个摄像头的位置，在二楼发现一扇紧闭的门，里面的空间应该很大，霍宵没给我钥匙。
我打电话给霍宵，他支支吾吾半天，一听就没说实话。
罢了，还是看看李也鹤在干什么。
刚刚他在我身边蹭来蹭去，我趁机在他衣服上别了个定位仪。
定位仪极其微小，藏在纽扣底下，不容易被发现。
我没有任何龌龊心思，但他是我做出来的机器人，我得对他的行为负责。
地点定位：市中心游乐场。
13
李也鹤抱着游乐场外的两根铁栅栏，中间的空隙正好能塞下他的脑袋，整个人看起来萌萌的。
我过去揉揉他的脑袋：「小鹤，怎么在这里？」
「唔，姐姐。」
他对我的突然出现没有感到惊讶，仍然定定地望着里面，几个孩子坐在旋转木马上起起伏伏，欢声笑语不断。
我奇道：「你想玩？」
「没有身份证，我买不了票。」
他的神情是那样失魂落魄。
我突然想到，他虽然有二十多岁的外表，有囊括巨量信息的大脑，但是在人生阅历上，他还是个孩子。
涉世未深，未感受世间繁华。
我想了想：「我知道有个地方买票不用身份证，我带你去。」
这一天，我带他去玩了游乐场，给他买了棉花糖，和他坐着过山车从最高处俯冲而下。
我惊魂未定，他淡定如水。
「你不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只要设施不发生故障，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发生故障，害怕也没用。」
「……」
他足够理智，把坐过山车大喊大叫的我衬托得像个傻逼。
暮色西沉，李也鹤轻声叹了口气。
「姐姐，我最怕天黑了。」
「一到了晚上，我就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脱口而出：「你有钱，买个房子住啊」
问完我就后悔了。
他是个不被认可的「人」，买不了房子，就连买车也是走了些歪门邪道，记在我的名下。
我只好把他带回别墅。
李也鹤哭唧唧地说起，住院的那些天，晚上我不让他陪，把他赶出去，他只好在医院外的长凳上休息。
我越听越难受，跟他道了好久的歉，才哄他早点去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时，我卧室的门突然被破开。
李也鹤裹着一床厚厚的大被子，扑到了我身上。
14
要不是我反应迅猛，及时拿枕头挡住，他的脸就撞我脸上了。
「怎么回事？」
「姐姐，我做噩梦了，好害怕……」
他自然而然地就贴了过来，像小猫似的粘着我，与我鼻息相闻。
「柚柚，你喜不喜欢我？」
他对着我笑，温温柔柔的眉眼，快把人看化了。
「……」我端正了下姿势，稳如柳下惠，郑重地问：「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李他眨眨漂亮的瑞凤眼：「知道啊，你手机里存的言情小说，我都看过。」
我刚想说小说不能代入现实，没来得及张口，脸颊突然被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刚刚竟然……偷亲我！
我一字一顿：「李也鹤！」
李也鹤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笑道：「我知道，你喜欢。」
「男女主就这样那样，你还把那一段截图发给了好朋友，说特别想试试……」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李也鹤却丝毫没有察觉我的怒意，以为我在欲拒还迎，越发得寸进尺。
他在我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喃喃道：「你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你别学书上！」
他把手搭在我的后腰上，用嘴封住了我的唇。
我气疯了。
撕扯间，门口传来声响。
霍宵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把李也鹤扯开，一顿拳打脚踢。
李也鹤还击：「柚柚喜欢这样，你凭什么打扰我们的私生活？」
「你喜欢这样？」霍宵红着眼睛，反问我。
「柚柚，小说里是不是这样写的？」李也鹤理直气壮。
我颤巍巍地阻止他们：「先别打，小鹤，抽时间我跟你解释一下这种事情……」
这事闹到半夜，李也鹤被霍宵赶了出去。
李也鹤看上去快哭了，我依然没有挽留。
李也鹤不怕霍宵，但他怕我。
「他敢对你做这种事，你还不打算把它销毁吗？」霍宵又担心又生气。
我犹豫了好久，吞吞吐吐道：
「他虽然有丰富的知识，但是缺乏社会阅历，不懂人情世故，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
霍宵一想就明白了，李也鹤的脑容量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我传输进去的正经文化知识，一部分是我手机里的信息。
李也鹤没有生活经验，很容易被我手机里的信息误导。
他在我旁边坐下，侧首看我：「夏柚柚，你也看那种狗血言情小说？」
「女生都爱看。」我低着头小声嘟囔。
「我看看。」
我的手机没有息屏，被他突然夺了过去，翻到阅读软件的收藏夹，挨个念道：
「《不负明月不负卿》《负君十八年》《我的死鬼夫君》……这都什么玩意儿？」
「别念了！」
我跳起来抢手机，被他顺势抱住。
整个人就挂在他的身上。
「柚柚，不分手了好不好？」他温声哄着。
我拧他耳朵：「赶紧放我下来。」
15
第二天，霍宵的公司出事了。
最大的直销分店里，珠宝不知被泼上了什么东西，全都发黑发腐，损失惨重。
他的公司用的是最好的安保系统，竟然被人不着痕迹地撬开了门，这对高调宣称绝无纰漏的安保生产厂家来说，无疑也是一次狠狠的打脸。
霍宵没有立即报警，他跟我同时想到了李也鹤。
只有李也鹤才有这样大的本事。
我立刻调出定位仪，查看李也鹤的行踪。
李也鹤昨晚离开绿野别墅后，从和平路直奔老年公园，溜达了两个小时后出来，在昌平路沿街的冬青旁睡了六个小时，然后去了游乐场。
「太可怜了，又睡大街上。」我动了恻隐之心，骂霍宵，「你又冤枉小鹤。」
「不对，这个路程，这个时间……」霍宵突然想到了什么，「李也鹤走路有这么快吗？」
霍宵立刻给秘书打电话，查了一通后发现，昨晚的行动路线符合以上轨迹的，只有一只流浪狗。
也对，凭李也鹤的聪明才智，他早就发现了我放的定位仪。
他故意引我到游乐场，引起我对他的怜悯之心。
昨晚，他把定位仪放在一只狗身上，借此摆脱嫌疑。
愁死了。
我第一次动了那个念头。
霍宵对李也鹤的敌意明显更大。
「夏柚柚教授，你还不舍得把它销毁吗？」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把我公司炸了……」
「我要是破产了，你养我？」
我一顿长吁短叹，为难地说：「也行。」
16
出乎意料的是，李也鹤如约而来。
我把他约到我以前住的房子，这里经过整修后，实验室基本恢复原貌。
他颓败地朝我笑了笑，说：「动手吧。」
「为什么不逃？」
「活着有什么意思？」他面色凄然，垂着脑袋，「我生来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我都不是一个人。」
「那我呢？」我问他。
他蹲在小凳子上，抬眼看了看我，接着又垂下眸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创造了我，让我成为一个活物，我很感激你。」
我忍不住问：「那你喜欢我吗？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两手撑着腮帮子，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
我尴尬道：「那你还……」
他补充：「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但我也不讨厌你。」
「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不符合你的期待，怕你把我销毁，所以我拼命把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想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
「但我好像做得不对，模仿小说里的情节，东施效颦了对吗？」
他仰头，懵懵懂懂地望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那个，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通过日久天长的相处，不断增进了解，慢慢产生的。」
「你对我的了解来自于我手机上数据，这是片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