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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永远也体会不到绝望是怎么样的。
叶怀宇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感受到了沈玹的绝望和无助。
原来，传闻中风头无两的傅先生，只不过是一个永远也寻不到希望的可怜人罢了。
到底，沈玹最后还是重新抱起了萧长宁，给她清洗身子，打扫卫生，让萧长宁好好睡个觉。
夜里，外面有噼里啪啦下起一场大雨，雨声绵绵，吵得叶怀宇有些睡不着。
他想去客厅倒杯水喝，客厅没有开灯，可他看见黑夜中一小点火星忽明忽灭。
打开灯，他看见沈玹就坐在客厅，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尽头的烟。
“傅先生，您还没有休息吗？”叶怀宇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到沈玹跟前。
沈玹沉沉吐出一口烟，白雾氤氲着，遮住他的眼眸。
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说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叶怀宇想也没想，眼神坚定地看向沈玹：“活着好，傅先生，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是太累了，三年来，上千个日日夜夜他都过来了，怎么会到了今天，他会想要放弃呢？
沈玹看了一眼手表，又站起身：“我要帮她翻个身了。”
叶怀宇愣愣点头，看着沈玹一步步上楼的背影，心里也跟着一沉。
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终于放晴，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空气也清新得不像话。
叶怀宇做好早餐的时候，沈玹也正好带着萧长宁下楼。
看见满桌子丰盛早餐的时候，沈玹的眸子微闪了一下。
“吃完饭，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你自便就行。”
叶怀宇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们素未谋面，可这位傅先生好像对他一点也不防备。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应下。
医院里。
沈玹得到的结果跟从前一样，都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以往得到这份检查结果的时候，他还会有些难过，可是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也许奢望奇迹的出现本就是在异想天开，他已经做好了，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醒来的准备了。
从医院出来，沈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萧长宁去了海边。
A市临海，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
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沈玹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萧长宁身上。
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浪花翻涌着拍打在海岸上，岸边不远处种着绵延一整条海岸线的广玉兰。
沈玹的目光落在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线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苏苏，春天是个好季节，你喜欢吗？”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只是一路推着萧长宁的轮椅沿着海岸线走。
“我们就在这个季节，结束吧。”他的语气很轻，“我会陪着你。”
一阵风轻轻拂过，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啪丽嘉嗒——”枝头的一片广玉兰花瓣惊落，打在萧长宁肩头。
一朵怒放的花残缺着凋零在风中。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只是意外的是，他到家的时候叶怀宇还没有走。
桌子上还放着几道正在冒热气的菜，叶怀宇坐在一边，在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沈玹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沈玹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沈玹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沈玹这才把萧长宁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萧长宁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萧长宁，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萧长宁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萧长宁。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萧长宁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沈玹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萧长宁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沈玹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沈玹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沈玹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沈玹给萧长宁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萧长宁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苏苏，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萧长宁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萧长宁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沈玹带着萧长宁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沈玹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沈玹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萧长宁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阮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丽嘉。
原来，萧长宁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沈玹出门了。

第十九章 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沈玹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沈玹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萧长宁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萧长宁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沈玹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萧长宁，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晨，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萧长宁的头发有些凌乱，沈玹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沈玹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沈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萧长宁，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沈玹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萧长宁，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萧长宁，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萧长宁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沈玹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萧长宁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萧长宁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苏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萧长宁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沈玹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沈玹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萧长宁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沈玹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苏苏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沈玹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沈玹站在门口就看见萧长宁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沈玹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病人肺部积水，想必痛苦万分。可她身体衰竭，我们不好施救。”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沈玹耳朵里，他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为什么他会活着，为什么不能死，为什么命运还要折磨他的苏苏？
他将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后他撑着床沿走上前，把手伸向萧长宁的呼吸面罩。
他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恍惚听见萧长宁在低泣着，不自觉的，他眼里噙满了泪，手也不住在颤抖。
如果活着这么痛苦的话，他怎么忍心让她更痛苦？
最后，他还是将氧气面罩取了下来，医生在耳边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耳边心电仪发出一声刺耳的滴声，跳动的曲线变成一条直愣愣的绿线。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可是他知道，终于一切都结束了，他看见萧长宁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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