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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
江粤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手不由攥紧了。
铁路通了，温西西应该会很高兴吧。
点点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江粤季紧抿着唇，强忍下眼眶的酸涩。
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他神情悲戚，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了？”
江粤季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铁路终于建成了。”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听了他这话，女人眉眼是遮不住的喜悦：“是啊，你也是回坞安市的？”
江粤季迟疑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这铁路一通，咱们这些在外打工的人可方便多了，之前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大巴，本来就晕车，车上的味道更难闻，走高速又不给开窗，别提多难受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语气中满是因为可以更快更轻松回家的欣喜。
江粤季听着，心中确是悲喜交加。
这些听起来很渺小的高兴事儿，背后却是众多无私工人用命换来的，其中就包括温西西。
一共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其中经过了六七个小隧道。
可每经过一个隧道，江粤季就觉呼吸都被扼住了，仿佛每个隧道口都能让他想起温西西的死。
直到车行驶到了曾经因为无法打通而被叫停项目的大山前，江粤季心头一窒，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忍的慌乱。
黑暗几乎是在一瞬间笼罩了过来，他呼吸猛地滞住，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致命的压迫感如同头顶的山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难以喘息。
这条隧道是这段路中最长的，将近一分半钟的隧道，江粤季却觉得过了好几年。
直到看到了明亮的光线，他才平缓了被压抑了许久的呼吸。
窗外的一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阳光穿过云雾，落在群山绿水间，一切自然而美好。
江粤季看着，心似是被一只手揪着，不疼却又难受的要命。
他眼眶不觉泛了红。
如果温西西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很开心，而且更加自豪。
一路上，江粤季一直都望着窗外，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温西西。
她站在途径的每个信号灯处微笑着朝他招手，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告别。
“落落……”
江粤季呢喃着，视线渐渐模糊。
五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坞安市北站。
因为不是节假日，客流量并不大，江粤季站在北站外看着拿着心里来来去去的人，久久都无法挪步。
良久，他才回过神，抬腿准备离开。
“师哥！”
忽然，江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望去，见她提着一个文件袋快步走了过来。
江奇站定在他面前，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儿啊？”
江粤季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她手中的文件袋，反问：“来拿资料？”
“嗯，准备回去了。”江奇点点头。
她见江粤季两眼发红，眼睑发青，显然没有两年前有精神了，再想到几个月前温西西牺牲的事，不由皱起了眉：“师哥，嫂子的事情……你也别太伤心了。”
闻言，江粤季眸色一沉，垂在双侧的手攥了攥。
江奇见他这样，更说不出其他的话。
“你快进站吧。”江粤季淡声道。
江奇看了眼时间，慌忙转身朝进站口跑，然忽然停住转身问：“那你呢？”
“我四处走走，一会儿再回去。”


天色渐渐黑了，江粤季走在街上，望着橙黄色的路灯，心绪万千。
如果不是时间和记忆提醒他已经过了两年多，他真的会以为此刻还是还温西西起了争执的那个夜晚。
他停下脚步，垂眸怔怔看着眼前的斑马线。
正当江粤季深陷过去的回忆时，一个气球忽然滚向了路中央，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冲了过去。
一阵尖叫声迅速拉回了江粤季的思绪，当看见马路中央的男孩时，他眼眸一震，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霎时间，天地恍然都开始颠倒了过来。
江粤季看着漆黑的天空，只觉变得轻飘飘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而一切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满脑子只剩下了温西西的脸。
“咚”的一声巨响，江粤季半睁着眼望着眼前受到惊吓却毫发无伤的孩子，脸颊旁是一股湿粘的热流。
仅存的意识也在慢慢的被抽离，他迷蒙的眼中掠过一丝轻松。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麻药，让他忘却了失去温西西的痛苦……
苍白却又带着血的唇角弯了弯，江粤季陡然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中。
……
“俊霆！俊霆！醒醒啊！”
耳畔熟悉的声音不断地在叫唤着，江粤季眉头一蹙，缓缓睁开了眼。
同事吴凯见他终于醒了，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工作狂的工程师也有偷懒的时候。”
闻言，江粤季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身边的人满脸震惊：“吴凯！？”
吴凯不是在他去F国前就辞工回老家了吗？
见江粤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吴凯一头雾水：“怎么了啊？睡了一觉把人给睡忘记了吗？”
江粤季直起身，双眸匆匆环顾了四周，眼神不由一震。
这里显然是设计部的会议室，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捂着头，一遍遍回忆着，可无论怎么想，最后记忆都停留在他为了救孩子被车撞了那一刻。
吴凯脸色一变，语气多了分关切：“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
然而江粤季却没有回应。
他看着手机，整个人似是呆住了，紧缩的眸中满是那个不可思议的时间。
两年半以前，他居然回到了两年半以前！？
“嘭”的一声，手机从他颤抖的手中弋㦊滑落，吴凯愣了一下。
“落落呢？落落在哪儿？”
江粤季激动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着吴凯的手臂。
吴凯惊恐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午，午休刚结束，她应该，在勘测部吧。”
话音刚落，江粤季就如同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刚要进门的同事差点被他撞倒，看着那匆忙奔跑的背影，同事一脸疑惑：“他怎么了？”
吴凯耸了耸肩：“不知道啊。”
一路上，江粤季又是几次险些撞到人，带着些许灼意的阳光照在走廊上，点点如星的灰尘漂浮着，心跳也随着越渐接近目的地而开始加快。
跨上最后一层台阶，江粤季扶着墙喘气了几口气，目光却在看见走廊另一端的那个人后猛地滞住。
温西西！
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一脸严肃地跟同行的同事说着什么。
温西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停住脚步，怔怔望着楼梯口的江粤季。
她眉头微蹙，像是在踌躇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可下一刻，江粤季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温西西瞳眸一怔，手中的图纸也掉落在地。

第十八章 凝固

站在温西西身旁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默默地捡起图纸先行一步了。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江粤季紧闭着酸涩的双眼，将怀中的人搂的紧紧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真实存在的。
温西西回过神，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一样。
她蹙起眉，推搡着：“你干什么？”
她不明白，昨天才冷着脸拒绝和她一起共事项目的江粤季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江粤季放开她，双手却仍旧锢着温西西的双肩：“我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梦……”
发颤却又满含狂喜的声音让温西西一愣。
她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伸手摸了摸江粤季的额头：“你怎么了？”
江粤季摇摇头，唇角上扬：“落落，对不起。”
闻言，温西西眸色一震。
江粤季是在道歉？可他为什么道歉，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右手忽然被攥住，整个人都被江粤季拉着走。
“等等，去哪儿啊？”温西西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主任办公室。
“什么？你要接下桐坞铁路的项目？”李主任诧异地看着满眼坚定的江粤季。
江粤季点头：“没错。”
身旁的温西西微皱着眉望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明明昨天还非常抗拒，甚至还LJ叫她也放弃。
李主任看了温西西一眼，见她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但江粤季能接下这个项目，对他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况且他们还是夫妻，共事起来应该比其他人更要有默契。
李主任将另一份任命书拿了出来递给江粤季：“我相信你们。”
江粤季郑重地接过：“谢谢主任。”
出了办公室，一直沉默的温西西才开口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右手始终被他握在掌心里，好像他一放她就会跑了一样。
虽然有些奇怪，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亲昵是她期盼的。
他们是夫妻，不该像陌生人一样。
江粤季看着她，目光灼灼：“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做。”
他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诚恳，又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愧意。
江粤季不知道从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但温西西此刻就在他面前，他绝不能让她重蹈覆辙。
面对江粤季越渐深情的目光，温西西不知怎么的，眼眶忽地一红，就连心底被封藏了许久的委屈也开始点点涌上心头。
她慌忙低下头，不愿让江粤季察觉自己的情绪。
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身边人眼中，江粤季扶住温西西的脸，心一紧：“怎么了？”
连语气都带着久违的温柔，温西西鼻尖一酸，眼泪完全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江粤季这样温柔的对她了。
这一年中，两人仿佛只是住在一个屋子的室友，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渐行渐远，但她知道从昨天江粤季拒绝桐坞铁路项目时，他们之间可能有了不可逾越的高墙。
她早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可没想到江粤季突然的转变击垮了她强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