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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韵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忍不住蹙起眉。
“你现在来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如果你真的足够在意我，那么事情不会进展到这一步。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缺少从小开始的陪伴之情，光是这几年的感情，不足够支持我们，像其他姐妹那样情意深厚。”
姜韵对叶晨曦，跟小蝴蝶是一样的，几乎是如姐如母。所以她包容她，什么都替她扛，给她最好的庇护。
可她忘了，这只是她的想法。
叶晨曦有养她长大的养父，童年贫苦，但也称得上无忧无虑，跟她天壤之别。她对自己有亲情，未必却有那样深厚。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我是真的可以为你牺牲的。”她小声的辩解，脸上的妆，已经花得不能看。她徒劳的想抓住她，姜韵却避开了。
这一个动作，让她心脏骤停。
叶晨曦知道，她要失去姜韵了。

毫无征兆，她知道，她们不会再像以前。

“姐。”她声音打颤，眼睛红的骇人，乞求着她，“你告诉我吧，我应该怎么去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你跟楚翊在一起这么久，曾经有没有一刻怀疑过他？”
叶晨曦愣住，有的，楚翊在国外被绑架，以及顾泽元的劝告，她都曾经有过怀疑楚翊的念头。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
“姑姑抛弃我，你没有过多关心我，甚至不如陆北炀对我的关心多，我可以当做，在你眼里我很坚强。方达的事情，你不肯找我让步，我让了我也无话可说。哪怕到了现在的局面，我也不怪你。可是——”
姜韵在发抖，那颗枯死的心猛烈不甘的跳动着，她勉强稳住气息，“可是，你分明是有怀疑过楚翊的时刻。你为什么还是愿意忽略过去，相信他而不信我？”
你知道吗？
你对他的容忍，是对我的背叛啊。
我们血浓于水，居然不敌一个男人？换成是你养父，还会不会比不过一个外人？
姜韵嘴唇微动，这番质问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
答案已经有了，换成是她养父，不会这样的。只是她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这一刻的叶晨曦，那样陌生，她没法把她当成家人。
楚翊很成功的，把姜英芝和叶晨曦，都从她身边推开了。她痛苦，却再也没法赤诚的靠近她们了。
叶晨曦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我要怎么救姜氏？”她干涩的声音嘶哑。
“姜氏已经没得救了。”姜韵残忍而又温和的说道。
这不是她的姜氏。姜韵也累了，不想再管了。她只想，把姜横山的丑闻给解决了，然后去见见他。
“姐，姜氏……你不想要了吗？”
“姜氏不属于我。我对姜氏，唯一的执念，只是想让它回到你的手里，你是父亲的孩子。你自己守不好它，我也不想再干涉了。”
她想让姜氏，在正统姜家血脉手上发扬光大，物归原主，也算是替姜横山积德。
可她这么辛苦，得到了什么？终其一生，累的是她自己。
姜韵离开的很干脆，并没有在公司有任何逗留。
叶晨曦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唯独眼泪，如雨滴，颗颗分明，砸在地上，四溅开来，跟她心里一样疼。
她确实做得不够好，一点也不好。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她好后悔。
叶晨曦仓皇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想追出去，抱抱她也好，道歉也罢，她会改，以后什么都不跟她争了，再也不相信其他人了，她能不能别不要她。
追到半路，她却重重摔倒在地上。
叶晨曦嚎啕大哭起来。她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她是她辅导员，那样温柔和蔼的看着她。
“导员姐姐。”
“我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她说。
叶晨曦脑子里再也记不得其他人，只有姜韵面对她时，永远包容的笑意。在她们争执时，她那样有主见的人，小心翼翼敛去锋芒。
不行呀，她要振作起来，这一次她得保护好她。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她。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了。”她痛苦的自言自语着。
泪水蓄在眼眶，她视线早已模糊。突然之间，一双铮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她以狼狈之姿，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片刻后，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朝她伸出手。
“楚翊，我才是姜润之真正的女儿，和萧葛真正有仇的是我。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你放过我姐吧。”她喃喃说。
男人沉默着，只视线盯着她，目光幽深：“我不叫楚翊。”
他风轻云淡道：“我叫萧涪。”
“你叫什么，都没有关系。”她顶着红肿双眼，似笑似哭，“你把我的命拿去吧，我死了都可以，别伤害我姐了。分明我才是该被折磨的那个，我不应该，躺在树荫底下乘凉。”
叶晨曦始终不肯把手递给他。
萧涪也不动。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死了。他伸手碰到她时，她就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了一样，剧烈挣扎起来，脑袋磕到柜子上，磕破皮了，也不管，恶狠狠的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仿佛是在笑她不自量力：“是吗？我们拭目以待，是你先解决了我，还是我先以洗钱的名义，把你送进去。”
“你送我进去吧。”姜韵不要她了，怎么样她都不再在意，坐牢也好，死去也好，都没关系。
他看她陌生，她看他也陌生，两人好似第一次见。叶晨曦用最怨毒的眼神看向他，冷冷的说，“顾泽元说的不错，除了他之外的男人，都不可信。你是我看走眼了，可我身上的股份，你得不到的。”
在出事那天，也不知算不算她早有预料，认为股份不能留在姜家人身上，所以她趁结果下来之前，把股份给了顾泽元。
萧涪缓缓开口：“那算你的小竹马？真可惜，如果你早些时候，跟他交流得频繁些，或许就能早些认清我的身份。我也用不着跟你逢场作戏那么久。”
“我也后悔，恶心透了。”她恶心的往旁边“呸”了一声，恶毒的诅咒道：“他们说的不错，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这种人，不值得被善待。”


411
萧涪扯起嘴角，一个字一个字道：“所以你跟他们，也并无区别。”
叶晨曦又不爱萧涪，她爱的是他营造出来的“楚翊”这个人设。楚翊没了，眼前的人就是仇人。她现在恨他恨得想将他撕碎。
她表情依旧憔悴，眼神却冷：“你就算死，也是死有余辜。”
每一个对萧涪恨之入骨的人，无非就是这一番言论，他习以为常，反而伸手替她摸去脸上的眼泪，像极往常温柔模样：“我原本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还想着陪你再玩一段时间，但是你自己没珍惜。”
但也只是再玩一段时间，萧涪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改变自己的计划。
到眼前这一步，无非是时间早晚。
叶晨曦一眼都不看他，自顾自从地上站起来，她不会再为他黯然神伤，也不会再浪费一分钟在他身上。
萧涪不满于她的忽视，毫不怜惜的伸手猛的掰过她的脸，阴沉警告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不会，我也不需要。”她双眼猩红道，“你最好恳求，你这辈子千万不要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里。否则……”
我会将我受过的伤，必将一一奉还。
萧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边挂着轻蔑笑意。区区蝼蚁如何搬动大山。她的发誓在他看来，不过儿戏。
有句话叫，嘴越硬，死的越惨。
叶晨曦拍开他的手，狼狈的一瘸一拐往外走去，萧涪在她身后冷眼看着，当着她的面，拨通了警-察的号码：“刘警.官吗，我手里有叶晨曦洗钱的证据，我要报警。”
对于萧涪的这通电话，她置若罔闻，已经丝毫不在意他对她的摧残。叶晨曦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找姜韵，求得她的原谅，哪怕她不会原谅她。
这番举动，惹得萧涪恼羞成怒，他面无表情的说：“你以为姜韵会有好果子吃？她的下场只会比你更惨。”
提到姜韵，叶晨曦果然平静不了，睚眦欲裂的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你与其在这问我想干什么，不如去问问，陆北炀他想干什么？”萧涪抬起一抹残酷笑意，“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你以为，陆北炀当真能把当初的事情给放下么？当年那点被算计的爱情，是抵得过父母亲情，还是抵得过整个季氏王朝？”
“何况，若是季氏不倒，季母也不会因为没钱看病而去得这么早，一切都源于姜韵对他的心狠。更可笑的是，她尽心尽力为的是你的亲生父亲的冤情，为了你，为了你们，她去设计陆北炀。姜韵不是善茬，陆北炀又岂会轻而易举原谅她？”
叶晨曦脸色骤然刷白，嘴唇颤抖，眼泪大颗滚到地上。
他走上前，温柔抚摸她的脸：“你放心，姜韵只会比你更加痛苦。而你，也是害她痛苦的其中一个。这得谢谢你，长期以来信任我这个外人。”
她瞪大眼睛，双手无力垂着，没有半点反抗余地，像是死了。
杀人诛心，这是萧涪想要的结果，但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萧涪难免遗憾，叶晨曦不够有魅力，若是她有本事在他心里留下位置，今天这一切也不是没有转机。终归是她差了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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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炀找到姜韵时，她正陪着小蝴蝶玩闹，目光柔和，并无半点不快。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今天上午你去哪儿了？”
“去了姜氏。”姜韵并不隐瞒。
这反而让陆北炀迟疑不决，再三犹豫，他在她面前蹲下来，问：“姜氏……你打算怎么办？”
“连你也认为，姜氏我必须管吗？”她没看他，依旧在跟小蝴蝶拼拼图，温和道，“姜氏所有老股东，都在联系我，希望我站出来，去解决这件事。”
陆北炀沉声道：“我怕你担心跟舍不得。”
姜韵终于看向他，开口却是：“姜氏没得救了。”
“如果发现得早，不是没有机会。但叶晨曦耽误了太多时间，到眼下这一步，早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姜韵道，“我为姜氏努力过了，现在姜氏毁在她自己手里，这是命。我精力大不如前，姜氏不能指望一直靠我去付出。”
陆北炀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她肯定还是有她的打算，可她不愿意告诉他。他心中有几个猜测，一来她再等契机，二是她想借对方的手达成什么目的。
姜韵真的不管姜氏，他是不太信的。
陆北炀最终说出口的话变成：“我很担心你，你去找叶晨曦，也没有先告诉我。”
“我跟她掰了。”姜韵将最后一块拼图完成，话音随之落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他总算反应过来了，为什么她身上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消极之感，似乎对谁都没有那么热络了，不知是经历了何种失望。
陆北炀察觉到，却并未多问。
姜氏洗钱的丑闻，依旧甚嚣尘上。
叶晨曦深陷此次危机，职务被扯撤下，换上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顶了上来，他采访时所有的锅都往叶晨曦身上甩，那大概是那边的人。
叶晨曦一次次被调查，姜氏的人，或许都已经被收买，无数次落井下石。当然，把事情全部推给叶晨曦，对姜氏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把姜氏跟叶晨曦分成两部分，择后者而攻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叶晨曦身上，是降低姜氏负面影响的办法之一。
这些都是电视上循环播放的。陆北炀每一回看到都会调开频道，姜韵却从不放在心上。这些后果，显然她早就猜到了，她仿佛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意。
小蝴蝶在这天晚上，有些失落的看着陆北炀：“妈妈好像不太一样了。”
陆北炀认真的跟她解释：“妈妈需要时间，她太失望，也太疲倦了。”
“那小蝴蝶，安静点，不去吵妈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陆北炀想夸她，却又想起什么，道：“不用，多陪陪妈妈吧。”
或许哪一天，就见不到了。


412
小蝴蝶听陆北炀的话，说：“好哦，那我多陪着妈妈一点。”
她使出浑身解数逗姜韵开心，小小年纪，把自己活成了个喜剧人，就连小品都学了好几个了，姜韵会很认真的看她表演，但小蝴蝶都能倒背如流了，她也只是为了鼓励她而笑，并非打心底的开心。
姜韵就连见到顾泽元，也依旧是平淡模样。
顾泽元很难相信，姜韵对此真的就不管了，几番劝她，她温和说：“我只是想为我自己活一次。”
姜韵不知想起什么，嘴角上扬，那应该是美好的回忆。她回过神，表情就淡了，说：“泽元，姐姐这辈子，真的太累了。”
顾泽元很理解她，也很心疼她。姜韵付出的真的太多了。
“叶晨曦在出事初始，可能料到了什么，她在那时候就取得了其他股东同意转让的证明，现在只要想办法让我顺利办理变更登记，她的股份就是我的了。”顾泽元还是想帮叶晨曦努力一把。
姜韵道：“她现在是个敏感人物，你得了股份，也得接受调查。”
“我没有任何问题，程序上也合理合规，只是麻烦了些，背后走走关系，不会很难。”顾泽元分析道，“叶晨曦说，股份不在她手里，她就是个废人，牺牲她也划算，他们针对她，就没有意义了。”
姜韵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但笑意挺讽刺的。她看向窗外，道：“她还想改变什么呢？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姜韵还是替他走了这一遭关系，也没有那么容易，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功夫。
顾泽元道：“叶晨曦说，要是有合适的时机，就让我把这些股份还给你。你想干什么都好，不要姜氏那就不要姜氏了。有股份在，生活总要容易一些。她本来想亲口跟你说这些，她联系不到你。”
姜韵道：“喝茶吧。”
杯中水从冒着热气，到冷却下来，她却没有喝一口。
就在顾泽元准备送她回去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余德勇站在姜韵面前，笑道：“姜小姐，我们老板想约你见上一面。”
姜韵没拒绝，道：“带路吧。”
顾泽元也去，一路上始终把姜韵护在身后。一行人走上姜氏顶楼，姜韵脸色未变。
见到萧涪时，他正站在姜氏落地窗前喝咖啡，俨然一副主人模样。他也即将真的会成为姜氏的主人。萧涪听到脚步声后悠然转身，又在看到顾泽元时，目光透出凌厉。
“姜小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姜韵便道：“泽元，你先出去吧。”
顾泽元把看向萧涪的视线收了回去，“我在门口等你。”
余德勇端上咖啡，姜韵跟萧涪面对面而坐，后者率先开口：“今天叨唠姜小姐，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股份的事。”她淡淡道。
萧涪装出为难模样：“这件事，如果我和晨曦能解决，自然不会麻烦你。只是……晨曦倔得厉害，哪怕是死，也不肯松口交出股份。”
姜韵想，叶晨曦恐怕吃了很多苦，萧涪又怎么可能对她心慈手软，但她没问。
“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件事。用你们手上的股份，换叶晨曦的安全跟自由。”
叶晨曦要是进去了，这辈子就都毁了。那么庞大的金额，不会是几年的事。萧涪能这么问，就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
姜韵看着他，平静说道：“可以。”
萧涪惊讶于她的爽快，不紧不慢道：“我可以让你见她一面。”
“不用了。”姜韵起身，她不想再见她。
“她可是很期待，再见你一面。”萧涪在身后，如同外人一样的转告她。
姜韵并不停留，萧涪却不懊恼，笑盈盈道：“姜小姐，那么就祝你一帆风顺了。”
顾泽元在姜韵出来的一刻，立刻站直了身体：“怎么说？”
“他要你手上所有的股份，换她的人身自由。”姜韵说。
“你怎么选？”
“我答应了。”
顾泽元愣的停下了脚步，心下思绪万千，再跟上去后，出声道：“你还是担心她。”
“泽元，要是见到她，你替我转告给她一句。姜氏落在萧涪手里，这次的丑闻他能解决，姜氏只是易主。姜氏不让出去，姜氏就没了。”
顾泽元心中大惊。
怪不得，姜韵完全没有反抗，原来是有这个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姜氏易主，有机会夺回来，姜氏要是死于这次危机，那一切都无济于事。
这是借萧涪的手，解决这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