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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寅压下心底莫名的躁意，走上前：“你感觉如何？”
“我很好。”元娇娇神情温柔，“还要多谢你，不辞辛苦派人寻药救我。”
“母后生前待你如亲生女儿，自然要救你。”周嘉寅稍稍别开了眼，“阿容应该都与你说了吧，城内北边那块地，我让人建了新宅子给你。”
元娇娇点了点头，却说：“陛下好意臣女心领了，但……我爹娘生前在城外南河镇有一处小屋，臣女想去那里，以后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言罢，周嘉寅一怔：“南河镇？那里……”
“陛下。”元娇娇倏地打断他，“这是臣女唯一的心愿。”
她目光坚定，似乎已然知晓他此生不想再与她相见。
周嘉寅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这分明是他想要的，还在犹豫什么？
沉默半晌，他点了下头：“好，那我派人护送你去。”
元娇娇没拒绝。
此后再无话可说，周嘉寅叮嘱了句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长乐宫。
夜色如水。
周嘉寅站在瞭望台上，俯瞰整座紫禁城。
他明明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这世间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心头却久久萦绕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丢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一晃半月，周嘉寅再没见过元娇娇。
直至乞巧节这日，一道雪白身影缓缓走进议事殿。
闻声，周嘉寅停笔抬头，只见殿下元娇娇笑意温柔。
他轻蹙起眉：“你来做什么？”
元娇娇声音轻柔：“明日我便要离开皇宫了，这一别怕是很难再见，所以想与你还有阿容一同出去走走。”
很难再见。
这四个字莫名让周嘉寅心底一刺。
默了瞬，他站起身：“好。”
三人并肩向宫门走去，却一路沉默。
突然，身后传来道女声：“陛下？”
只见秦皎走上前，颔首后探问：“陛下，你们是要出宫吗？”
周嘉寅应了声。
“听闻民间过节日时十分热闹，陛下能否带上我？”秦皎挽上他的手臂，语气娇捻。
闻言，元娇娇下意识望向周嘉寅，心像是被吊在万丈深渊之上。
最后一次同游，他不会让秦皎跟着的，对吧？
可寂静中，只听周嘉寅沉声道。
“好。”

听到这个回答，秦皎眼里闪过抹得意，挽着周嘉寅的手就往前走。
她原本是要去议事殿找周嘉寅，却在殿外听见两人对话，又想起因为她被搁置了许久的封后大典。
等了，忍了这么多年，秦皎绝不允许元娇娇再抢走周嘉寅。
而元娇娇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像扎了根刺一般。
裴容眼露担忧，却只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吧，娇娇。”
元娇娇强压下心底苦涩，点了下头。
长街繁华热闹，万人空巷。
四人就这么一路同行着，气氛缄默到窒息。
这时，街上却传来吆喝声：“快让让，花车来啦！”
周围百姓连忙向两边走去，元娇娇不知被谁推了下，身子一晃便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了怀中。
看清眼前人，元娇娇心乱如鼓。
周嘉寅带她挤出人群，到了空旷的地方便松开手，一派淡漠。
元娇娇瞧着，只为自己刚刚混乱的心绪感到自嘲。
她压下苦涩，环顾了下四周：“阿容和秦姑娘呢？”
“走散了。”周嘉寅答着，掩在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似还能感觉到指尖残留的余温。
元娇娇蹙了眉：“那怎么办？去找他们？”
周嘉寅却往另一边走去：“先走吧，阿容会找到我们。”
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元娇娇只能跟上他。
又是一阵沉默。
元娇娇有些心不在焉，回过神时才发现周嘉寅带着她走到了河边。
她一怔：“这不是我们小时候偷偷划船的地方吗？”
周嘉寅看了她眼：“还记得？”
“当然。”元娇娇扬起笑。
她不会忘记和他有关的所有事，哪怕患病。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了。
元娇娇竟然有些不习惯。
她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陛下，你打算何时立秦姑娘为后？”
“七日后。”
周嘉寅甚至没有想，就给出了答案。
元娇娇也明知这是必将会发生的事，但心还是忍不住地疼起来。
她强扯出抹淡笑，咽下喉间涩痛：“那陛下与秦姑娘成婚后，定不要因为朝事而忽略了她，要常常陪她，不管是用膳、作诗、观花，都是好的。”
“也不要冷言冷语……因为那会伤害你所爱的人。”
周嘉寅听得眉心紧蹙。
月光下，他眉心凝成川字。
元娇娇看在眼里，怎会不知他的不耐？只是这些话，都是曾经太后嘱托她的。
她终是放不下他罢了。
玉石般的圆月映在水中，元娇娇失神望着，目光却渐渐移到周嘉寅的倒影上。
看着他的侧颜，忽然就想最后再唤他一次。
她咬了咬唇：“阿……”
然而还未出口，便被打断：“陛下，小心！”
一路寻来的秦皎看着从他们身后密林冲出来的几个黑衣人，连忙惊呼。
月色下，刀剑寒光。
周嘉寅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将元娇娇推了出去，避开了黑衣人砍来的刀剑。
落后一步赶来的裴容也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见偷袭不成，转而便将剑刺向朝周嘉寅跑去的秦皎。
周嘉寅瞳孔骤缩，连忙冲过去挡下那一剑，将人揽在了怀中。
秦皎紧抓着他衣襟，眼露怯怕。
周嘉寅刚想说些什么安抚。
却听身后传来裴容撕心裂肺的叫喊：“娇娇！”
周嘉寅呼吸一窒，连忙转身看去。
就瞧见一柄长剑，直直贯穿了元娇娇的心口——
那一瞬，周嘉寅什么都听不见了。
秦皎的呼喊，黑衣人的喊杀，刀剑的铮鸣……
周嘉寅傻了般怔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元娇娇。
只瞧见她嘴唇无声的嗡动：“阿寅……”
她在叫自己！
这一刻，周嘉寅回过了神，大步朝元娇娇跑去。
然而，只差了一步。
他的手从元娇娇翩跹的衣裙擦过，抓了个空！
元娇娇，就这么在周嘉寅眼前，无力的倒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霎时，水花四溅，波荡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红……



    第十一章

“元娇娇！”
周嘉寅浑身狠狠一颤，动身就要往水里跳。
却被秦皎死死抱住了腿：“陛下，不要！”
他挣脱不开，转眸看向她，嗓音冷得渗人：“放开。”
秦皎怔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从没看见他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过自己。
裴容方才放了狼烟，暗卫赶到，将余下的刺客一一制服，并拿出了他们口中的毒药。
周嘉寅一把抓住暗卫，指着血色已然淡去的河面嘶声道：“下去救皇后！都给朕下去救她！快点！”
几个暗卫不敢迟疑，纵身一跃便跳进河中。
裴容内心的不安也被印证：“娇娇……”
周嘉寅甩开秦皎，大步走到被绑起来的刺客面前，一把扯下面纱：“是谁指使你们的？”
刺客别开眼，一言不发。
周嘉寅从地上捡起把剑，毫不犹豫刺进他的腿中：“说啊！”
可刺客疼得满身冷汗，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周嘉寅眼中划过一抹阴冷，“朕有的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说完，他丢了剑转身走回河边，盯着波澜的水面，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元娇娇不会死的，她这么多年久病缠身都没有死，怎么会死在这里！
不知过去多久，暗卫一个个爬上岸，跪在地上头埋地极深。
“皇上……水下找不到元姑娘。”
“再给朕找。”周嘉寅面若寒霜。
“这……”暗卫欲言又止，“皇上，此河水流湍急，夜晚又冷，就算寻到元姑娘也怕是……”
周嘉寅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就算死了，朕也要看到她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给朕找！”
暗卫不敢抗命，只能再跳进海中。
夜色浓重，河面上倒映的圆月泛起一阵阵波澜。
周嘉寅的脸隐在黑暗中，谁都瞧不见神色。
秦皎望着他的背影，眸底满是嫉恨。
他不是恨透了元娇娇吗？为何还如此在意她？！
不行，这绝对不行！
秦皎慢慢凑近她，声音颤抖：“陛下……”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嘉寅打断。
“裴容，带她回去。”
秦皎彻底滞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陛下？你要赶我走？”
周嘉寅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裴容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但终是没有言语，转身对秦皎说：“走吧，秦姑娘。”
秦皎在片刻间冷静下来，明白眼下若是再说些什么，只会让周嘉寅厌烦自己。
只能缓缓起身跟着裴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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