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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了，别着凉。”
贺司寒任由她将披风穿到自己身上。
嘴角那抹隐隐的微笑让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
但是他眼底的薄凉，却又让迟姝绾觉得那样遥远。
“多谢公主。”
迟姝绾手一顿，成亲一年，他对自己的称呼始终只有两个字：公主。
贺司寒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回头看一眼。
迟姝绾静静看着马车，直到看不见踪迹，才转身走进府内。
“咳咳……”
因为站的时间太长，她心口有些疼。
侍女欣儿连忙将她扶住，满是担忧：“公主，我现在就去请太医。”
迟姝绾忙摇头：“无碍，房里还有药，扶我回房。”
欣儿摸到她已经冰凉的双手，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她的模样，又吞了下去。
迟姝绾吃了药，伴着燃起的火盆，身体才逐渐回暖。
歇了一会儿，她开始收拾书房。
桌上放着昨天夜里贺司寒写的诗。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看着这诗，迟姝绾眼底黯然。
一年前，贺司寒高中状元。
他本可以大展宏图，却因为一纸赐婚，让一切都成了奢望。
在陈国，驸马无法参政。
十几载苦读，都化作泡影，贺司寒如何能甘心？
迟姝绾轻拂过上面的诗句，心口又痛起来。
她虽然从小喜欢贺司寒，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他，拖累于他。
只是父皇怜爱，赐婚于她。
想起亲人小心翼翼的样子，迟姝绾无法拒绝。
还好，她自幼心疾，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
望着那诗，迟姝绾轻叹一口气：“你放心，用不了几年，你便可以得偿所愿。”
收拾完书房，已经辰时。
马上贺司寒就要下朝，她照例去宫门口接他。
宫门外。
官员陆陆续续都走了，贺司寒却不见人影。
迟姝绾只好先回去。
回到公主府，迟姝绾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贺司寒。
“贺司寒……”她脱口而出。
这时她才看到贺司寒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衣，楚楚可怜。
迟姝绾神情一怔。
贺司寒对她微微施礼：“恩师去世，师妹孤苦无依，我想让她暂时住在公主府，不知公主可否同意？”
迟姝绾还没说话，那女子轻扯了一下贺司寒的衣袖：“师兄，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迟姝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舒服极了。
但她无法拒绝贺司寒，点头“嗯”了一声：“欣儿，你去安排。”
说完，她立即转身走进府内。
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等到午膳时间。
迟姝绾等在餐桌前，贺司寒却一直没有来。
欣儿打听后走回来：“驸马爷在莫小姐的院子里。”
迟姝绾不觉蹙眉起身：“带我去。”
“公主还是先用膳吧，你……”早膳都没吃。
她话还没说完，迟姝绾便已经走了出去。
侧院。
迟姝绾刚进门，便看到了满脸怒意的贺司寒。
见到她，贺司寒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将手中的红绸扔在她脚下：“公主若是不愿，大可直接说，没必要如此糟践我师妹！”

第二章劳民伤财

迟姝绾一怔，疑惑的看向身旁的欣儿。
欣儿无措地摇了摇头：“公主，我没有……”
“做了便是做了，若不是你，红绸从哪里来的？”贺司寒显然不信。
迟姝绾看着贺司寒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莫空桑，眼中一黯：“可能是我疏忽了，抱歉，我马上让人收了。”
欣儿立刻叫人收拾。
迟姝绾抿了抿唇，看着贺司寒：“午膳……”
话还没说完，贺司寒打断了她：“公主先吃吧，我还不饿。”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迟姝绾满心苦涩，久久无言。
欣儿拿着收好的东西走出来，一共只有两条红绸，不知从哪儿来的。
迟姝绾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但看着仍在哭泣的莫空桑，没有说什么。
她正要离开，莫空桑却跪下扯着她的衣袖：“多谢公主收留，空桑今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迟姝绾眉头一蹙，这话说的，好像她从此就要在公主府住下来了似的。
“莫姑娘不必客气。”将衣服抽出，迟姝绾淡淡道，“好好住着吧。”
走出侧院。
好好的晴天一下变阴了，秋风吹过
连接两日，吃饭时贺司寒都未出现。
迟姝绾看着桌对面空荡荡的座椅，也什么都吃不下。
欣儿心急如焚，再三去请，贺司寒才到正堂用膳。
迟姝绾苍白的脸总算有了点血色。
公主府的两个主人气氛和缓，下人们都松了口气。
可饭才吃到一半，莫空桑又来了。
她捧着一壶酒，一副可怜模样：“公主，这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酒，感谢你愿意收留我……”
迟姝绾停下筷子，看了表情波澜不惊的贺司寒一眼，扯出一抹笑：“莫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我向来不喝酒，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莫空桑却一副惶恐的样子，急忙上前将酒瓶往迟姝绾怀里塞。
“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桃花酒了，请公主不要嫌弃……”
迟姝绾吓了一跳，往后一退。

“嘭！”一声。

酒瓶摔碎在地。
“公主你怎么样？”欣儿连忙上前。
迟姝绾摇了摇头，却看见贺司寒看也没看自己，只顾扶起莫空桑。
她心中蓦然一凉。
还未回神，便见莫空桑又跪了下来，眼泪吧嗒下落：“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贺司寒紧皱着眉扶起她：“不用跪，又不是你的错。”
迟姝绾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惶恐。
她可以不在意他日复一日的冷漠，却无法忽视他心里另有他人。
贺司寒转过头，看到迟姝绾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扶住莫空桑的地方。
他一下抽回手。
“你先回去。”他对莫空桑轻声道。
莫空桑还想说什么，看见他冰冷神色，立刻低头说了句“是”。
莫空桑离开了，酒瓶还碎着。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迟姝绾心中思绪万千，正想开口，外面传来通报：“启禀公主，宫里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走进正堂，堂内又恢复了正常。
刘公公先看迟姝绾一切如常，才笑着道：“公主，陛下答应您下江南游玩了，过几日便让驸马陪您一块去。”
迟姝绾一怔。
下江南是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只是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长期游行。
这次，父皇大概是想让她死前至少如愿一次。
想到这，她苦涩一笑：“谢谢公公，替我谢谢父皇。”
“老奴告退。”
刘公公走后，贺司寒脸色冰冷：“如今西北灾荒严重，国库入不敷出，下江南简直劳民伤财！”

第三章 心安理得

话说完，他便愤慨离去。
迟姝绾解释不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伫立。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公主府，进了皇宫。
马车在内宫门前停下。
“绵绵。”一只手掀开车帘，是太子李知儒。
他百忙中还是亲自来接迟姝绾。
李知儒将她扶下马车，关切的问：“怎么感觉你有些不高兴？”
迟姝绾心头一酸，小声道：“皇兄，听说西北有灾荒，江南我还是不去了，留着钱赈灾吧……”
李知儒眉头一皱：“西北赈灾由我亲自前往，你这次下江南也是因为太医院要去采买药材，你顺便跟去。”
迟姝绾还想拒绝，李知儒却转口问道：“是谁告诉你西北之事？”
迟姝绾口峰一顿，忙否认道：“我只是听的坊间传闻……”
李知儒不悦的一挑眉。
迟姝绾心中一紧，幸好他没继续追究，只是柔声安抚：“你好好准备，这次玩得尽兴一点。”
迟姝绾点了点头：“嗯。”
“谢谢皇兄。”看着李知儒疲惫的样子，迟姝绾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话。。
“乖……”李知儒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二日，马车回到公主府。
下起了蒙蒙细雨，迟姝绾走进正堂便看见了贺司寒。
他不知坐了多久。
见到迟姝绾，他眉头微松，随即上前恭敬行礼：“公主日安。”
屋檐下掉落的雨滴敲击着地面，也像敲在迟姝绾心里。
眼神黯淡了几分，她轻轻开口：“皇兄会去西北赈灾，我们这次去江南也是跟着太医去买药材……”
贺司寒听完，神色一顿。
接着却开口道：“如此便恭喜公主，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游玩了。”
迟姝绾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贺司寒挑不出一丝错漏的行礼离开。
冷风吹进未关的门，带走她不多的温度。
冬日似乎快来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要去江南的前一天。
这些时日，迟姝绾和贺司寒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相处。
只是迟姝绾自己却很清楚，他们之间，那无形的壁垒越发厚重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迟姝绾坐在桌前等着贺司寒。
不速之客却先一步来了。
莫空桑在欣儿警惕的目光下，又带着酒来了。
她一副害怕的样子：“公主，前些时候害您受惊，特地取来最后两瓶桃花酒向你赔罪。”
欣儿厌恶道：“不必了，公主不能喝酒。”
莫空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打开酒壶倒了满满一杯，放在桌上。
“公主，你尝尝，师兄自小就最喜欢喝了……”
闻言，迟姝绾神情一怔。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
莫空桑接着说：“师兄说过最喜欢喝我亲手酿的，公主恐怕连师兄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大胆！”欣儿呵斥道。
莫空桑立即眼泛泪光，一下跪倒在地。
贺司寒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听见莫空桑哭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公主赔罪……”
贺司寒伸手扶起她，冷声道：“公主天潢贵胄，我们普通百姓吃的东西自然吃不惯……”

第四章 松开的手

迟姝绾心口一窒。
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拿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苦，好苦。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原来酒的滋味竟然是这么苦……
欣儿担心又震惊：“公主，你不能喝酒……”
“没有关系。”
心口烧的厉害。
迟姝绾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心口有些疼，但她已经习惯了。
贺司寒脸色也是一变，但发现迟姝绾不像有事的样子，又恢复了漠然。
他朝着迟姝绾又行了一礼，随后道：“公主，我想带师妹一块去江南，不知可否？”
迟姝绾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行了，他却要带上一个莫空桑……
迟姝绾久久看着他。
贺司寒那看着自己的眼里，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迟姝绾强撑着身子，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她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半分。
贺司寒得到答案，微微一楫：“多谢公主。”
随后，拉着莫空桑便走了出去。
迟姝绾努力撑着的身体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公主，我去叫太医……”欣儿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她。
迟姝绾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不用，柜子里还有药……”
明日就要去江南，没必要再让父皇和皇兄担心。
吃过药，迟姝绾没有回主卧。
成亲以来第一次，她和贺司寒分房而睡。
第二日，南下的车队准时出发。
伴着忽起的秋风，迟姝绾离开了长安。
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队伍没有挂公主旗号，就像普通的南下队伍。
一路住的都是驿站，直到接近江南，主事陈太医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似乎正值当地节日，外面熙熙攘攘。
迟姝绾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站在客栈门口贪恋的看着。
直到陈太医来请，才不舍的回了客栈。
贺司寒看向她所视的方向，眉头微皱，也转身走了进去。
莫空桑紧紧跟在他身后。
迟姝绾走在前面，还没走几步，客栈掌柜上前介绍：“今日是我们当地的喜丰节，大家都会去河里放花灯祈求姻缘。”
接着，又热心的对着贺司寒和莫空桑说：“公子可带着夫人一起去，今晚可热闹了！”
气氛一时凝结。
迟姝绾看着站姿亲密的贺司寒和莫空桑，默然不语。
而贺司寒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陈太医连忙上前：“你乱说什么，这才是我家姑爷和小姐。”
掌柜尴尬无比：“客官莫怪，小人眼拙，今夜北桥上携手走过的夫妻便可白头偕老，夫人和公子也可前去看看……”
难以抑制的酸楚从迟姝绾胸中涌出。
她苦笑一声，径直往房间走去。
长街灯火阑珊，仿若白昼。
迟姝绾站在窗口，看着来往的行人，眼中默然。
“公主如果想去，我可以陪您去走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贺司寒的声音。
迟姝绾难以置信转身：“真的？”
但掌柜的话一下响在心里。
白头偕老不过是奢望，但是……纵然只有一刻期望她便也满足。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贺司寒牵住了迟姝绾的手。
她手上拿着贺司寒买给她的荷花灯，走在人群中，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
这一刻，迟姝绾几乎感觉有些不真实。
“师兄……”
正当迟姝绾失神时，一声刺耳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莫空桑满脸笑意地向他们走来。
但是刚走了两步，她便险些跌倒。
贺司寒紧握迟姝绾的手，瞬间便松开了。

第五章 都变了

他手上和迟姝绾一对的荷花灯，也掉落在地上。
他却不管不顾，只跑过去扶起莫空桑。
看着散作两半的荷花灯，迟姝绾眼神轻颤。
她弯腰捡起来。
再抬头，贺司寒和莫空桑已经不见踪迹。
正惊诧中，迟姝绾又被拥挤的人群推着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挤到哪里，心中恐慌不已。
她喊了几声贺司寒，但是他早已没了踪迹。
人群太过拥挤，迟姝绾胸口越发沉闷，她脸色苍白，可手中还紧紧捏着那两盏荷花灯。
等人群稍微松散，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桥上。
茫然四顾，巨大的空虚和无助瞬间席卷了她。
她止不住心头的酸涩，慢慢地蹲了下来。
这时，一个人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迟姝绾缓缓抬起头，是一个书生。
看起来有些熟悉，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书生对着她缓缓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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