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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看着玻璃舞台映出的自己，一身素色旗袍，头上只带着一枚镶钻的发夹。
江渺渺抬手抚上，这是闫晟送自己的，他那时说，这个很衬她。
可现在，说话的人不见了，只剩下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她看着台下的那个空了的位子，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
收回视线。
江渺渺仰头看着绚烂的灯光，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
她闭上眼，眼前是一片斑驳色彩。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一曲罢，江渺渺缓缓睁开眼。
倏然，她目光一定，整个人犹如重生，牢牢地盯着某处熟悉的身影。
闫晟！

第五章 不似作假

江渺渺下台，循着那抹身影追了出去。
可她追寻的人却像是从没有出现过，突然消失，任由她如何呼喊都没有再出现。
江渺渺狼狈地站在原地，萧瑟的秋风吹得她清醒了些。
她自嘲一笑，是幻觉吧，闫晟现在新婚燕尔，怎么可能会来！
这样想着，江渺渺落寞转身，步入了黑夜。
十里洋场灯火摇曳。
房间内。
江渺渺坐在梳妆桌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眼睛是遮盖不住的悲伤。
她抬手抚上发夹，眼眸闪过抹复杂，然后缓缓将它取下。
就在这时，门猛然被推开。
江渺渺回头，就瞧见莫柔一袭婚纱冲了进来。
“说，是不是你把闫晟带走藏起来了？！”莫柔眉眼全是喷涌的怒气。
说完，她不顾江渺渺，在房间搜寻着，不消片刻房间已是一片狼藉。
江渺渺不明就以：“你在说什么？！”
莫柔见找不到人，看向江渺渺：“定是你将他藏起来，不让他参加婚礼。你今日若不说实话，我便将你这儿砸了！让你连这歌舞厅都待不下去！”
闫晟不见了？
江渺渺看着在房间里焦急寻找不似作假的莫柔，心中一片翻涌。
“他不在我这里，莫小姐还是去别处寻吧。”江渺渺哑声开口。
莫柔看着江渺渺，四目相对，江渺渺看见莫柔眼里深切的怀疑。
“叮铃——！”
电话声骤然响起，江渺渺看了眼似乎还没有离开意思的莫柔，走上前接起：“喂……”
而电话那头的话，却让她心头如坠冰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像极了一张白纸！
“闫晟中弹了，在医院，快来！”

医院。

江渺渺透过病房外的玻璃窗，看着莫柔坐在闫晟床边，小心照料着。

她看着闫晟缓缓睁开眼，也看见了他眼睛里氤氲的情意。
江渺渺攥紧的手骤然松开，只要他安康，那她也就放心了。
她轻吐出一口浊气，强压着眼睛的酸涩转身离开了医院。
一连多日，江渺渺都没有再去看闫晟。
只是听秦九爷说，他出院了，莫柔将他照顾的很好。
只是他们的婚礼，不知延期到了何时。
灯火摇曳。
江渺渺下场后，站在歌舞厅门外吹着风，似乎只有寒冷，才能让自己短暂地忘了闫晟。
虚渺的烟雾在眼前弥漫，江渺渺盯着指间忽明忽暗的烟，眼底满是苦涩。
“阮小姐怎么在这儿？”
耳边响起一阵让人厌烦的声音。
江渺渺掐灭了烟，抬眼望去，就看见几个混混站在自己面前。
“让开。”江渺渺不想和他们纠缠，就要进歌舞厅。
可步子刚迈开，她便被其中一人拉住，侮辱的话随之而来。
“你不过是个歌女，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装什么装！”
江渺渺闻言，眼尾一红：“你说什么？”
几个小混混大笑，抓着她就将其往角落拖：“你靠过来，哥哥告诉你。”
江渺渺怎么不知道这几人打着什么主意，可她一个女人怎么比的上几个大男人。
眼看就要被拖走，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冲到了几人面前。
小混混正要开骂，就看到闫晟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下来，眸色很冷。
“煦川——！”江渺渺眼底满是希冀。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闫晟移开了目光，绅士的带着车内的莫柔离开。
江渺渺怔在原地，而她身边的混混直接将其拉到了黑暗处……

第六章 欢场无情

黑暗的角落。
江渺渺想着闫晟离去的背影，只觉喉咙满是苦涩。
这时，一个混混的手朝着她的衣领而来，可还没落下，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闻言，几人朝着声音看去，就见来人一身黑色风衣，面色冷峻。
许至君，北城有名的留洋医生，也是江渺渺的忠实听众。
混混也知道得罪不起，连忙散开。
江渺渺裹紧了衣服，看向许至君：“谢谢。”
说完，她略显狼狈地朝着舞厅走。
这时，许至君抓住江渺渺的手：“介意一起走走吗？”
江渺渺此刻也不想进入舞厅看到闫晟和莫柔，她点头答应。
许至君见状，单薄的唇角扬了扬。
江桥之上。
江渺渺一张脸被风刮得生疼，她看着奔腾的江水发愣。
江水哗哗的流着，一如她这些年付出的感情。
“我很少看你这样难过，能聊聊吗？”许至君站在她身边，余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心微微扯了扯。
四年前，许至君刚回北城，被好友带到歌舞厅，第一眼看到江渺渺的时候，就被她惊艳到了。
江渺渺闻言，看似轻松的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了，可他很快要结婚了，和别人……都说戏子不配有真情，可我生来就是戏子……”
一滴清泪从她眼眶滑落。
许至君怎会不知她喜欢何人。
这几年来，每次她上台，目光就只落向一人。
天色黑沉，冷风拂过。
许至君脱下身上的大衣细心为江渺渺披上，温声说：“在这乱世中，其实人人都一样。”
被温暖包裹着，江渺渺转头看着许至君扯出一抹笑：“谢谢你安慰我。”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江渺渺说完，就要离开。
这时，许至君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眼里的光亮愈渐滚烫。
江渺渺看着他眼中刺目的光，抽回了手，扯起一抹笑：“怎么了？”
话落，江渺渺就看到许至君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如果你愿意，许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许至君说完，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好看的戒指。
江渺渺愣愣看着他，失去了言语。
她认识戒指，当时一个租界来的洋人告诉她。
说戒指是国外求婚时候用的东西，和婚书一样，戴上了，就是一辈子。
她也曾幻想过，闫晟会拿着它向自己求婚，可惜……
江渺渺回国，开口道：“对不起，许医生，你很好，可惜我配不上。”
“不，你……”
许至君还想再说什么，江渺渺将大衣还给了他，转身离去。
他怔怔看着她独自离去的背影，慢慢蜷手握紧了戒指。
歌舞厅。
江渺渺刚走进房间，就看见闫晟一身挺依譁拔的西装站在窗前。
江渺渺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依誮说什么。
闫晟转身看着她，率先开了口：“许至君向你求婚了？”
他怎么会知道？
江渺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可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见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该答应他。”

第七章 慢走不送

闫晟的话掷地有声，却叫江渺渺怎么都不能相信。
“你要我嫁给别人？！”
“许至君家世显赫，他自己又是租界有名的医生。你一个歌女能嫁过去，是你高攀。”
闫晟的话如同针，针针扎进了江渺渺心里。
她仰头定定看了他良久，确定他不是在玩笑，心里只剩荒谬。
他欺骗自己的感情，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现在又要自己嫁给另一个人！
江渺渺哽咽了瞬，强忍着泪嘶哑着嗓子问：“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吗？”
“是你想要的太多。”闫晟眉头微皱回。
江渺渺闻言却只觉得荒唐。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不过一个他罢了。
她按下翻涌的情绪，哑声道：“这是我的事，不牢沈先生费心。时候不早了，沈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莫小姐寻来，又说是我将你藏起来！”
江渺渺不想再看闫晟，闭眼沉声道：“慢走不送！”
闫晟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
“你会答应嫁给他。”
冷风顺着打开的门涌向江渺渺，驱走了她身上仅有的暖意。
她杵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闫晟走时留下的话回荡在耳边，江渺渺却想不明白。
她不愿意嫁，闫晟能有什么办法……
江渺渺的思绪突然停滞，一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念头浮上脑海。
她撑着身子赶忙去找秦九爷。
大厅里。
秦九爷看着慌慌张张过来的江渺渺，皱眉：“出什么事了？”
江渺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的卖身契，还在你这里吗？”
六年前，她刚入十里洋场时，签了卖身契给秦九爷，说好等攒够了钱，她赎身离开。
“五年前就被闫晟买走了，他没告诉你？”秦九爷漫不经心回。
他的话像是惊雷炸响在耳边，江渺渺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闫晟说自己一定会嫁给许至君，原来如此……
看着江渺渺苍白的面容，秦九爷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江渺渺没有回答，她转身夺门而出，朝着闫晟家而去。
她要问问闫晟，为什么！
踏着夜色，坐着黄包车，很快便到了沈府。
江渺渺站在高立的铁门前，第一次感受到横亘在她和闫晟之间那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按响门铃，没等江渺渺说话，沈家的佣人就将她请进了客厅。
客厅内。
闫晟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沙发上，一双马靴亮的让江渺渺心慌。
他早知她会过来，所以在等她？！
江渺渺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开口问：“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闫晟并未答话，只是抬手将茶几上的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了一张纸。
赫然是江渺渺的卖身契！
江渺渺死死盯着那张纸，再也忍不住问道。
“所以，你是想要用它，威胁我嫁人？”
“这五年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江渺渺紧咬着后槽牙，将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沙发上，闫晟稳坐着，看着她不为所动：“嫁给许至君，是你唯一的选择。”
“若我不呢？”
“歌舞厅不会再留你，我说到做到。”
江渺渺看着眼前的闫晟，遍体生寒。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
许久，她哑声问：“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我嫁给许至君吗？”
闫晟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我这个人不喜欢被人纠缠，你嫁给他，有人管束。”
闻言，江渺渺眼中的光彩逐渐灰败。
她仰头看着闫晟，只觉全是陌生：“谢谢你，让我认清了现实……我嫁！”

第八章 不会更改

江渺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沈家。
坐上黄包车。
江渺渺将头顶的车盖布拉起，整个人瑟缩在里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逼无奈嫁人，而逼迫着自己的人，会是闫晟！
“小姐，您要去哪儿？”车夫的声音打断了江渺渺纷飞的思绪。
江渺渺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陡然发觉，除了歌舞厅，她无处可去。
“歌舞厅。”
黄包车晃动着启程，江渺渺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再哭。
歌舞厅房间。
江渺渺坐在窗前看着月落日升，正午的阳光刺目，可她浑然不觉。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许至君走了进来。
江渺渺愣了下，扯出抹笑：“许医生怎么过来了，还没到开场时间。”
许至君看着她苦涩的笑，眼中满是心疼。
他沉声说：“闫晟找过我了。”
江渺渺面色一僵，垂下了眸：“你……都知道了。”
“你不愿嫁，我和他说，我不会让你委屈。”
听着许至君的话，江渺渺喃声回：“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闫晟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许至君沉默了瞬。
“闫晟说我们结婚那日便将你的卖身契给我，既如此，我便与你做场假结婚的戏。”
听到这话，江渺渺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让他以为我们要结婚，等拿到你的卖身契后，便取消婚礼。”
江渺渺看着言辞恳切的许至君一时语塞。
在歌舞厅爬到现在的位置，江渺渺一直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可此时，面对许至君无所求的好，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江渺渺本想道谢，最后却成了道歉。
她一直知道许至君是君子，是好人，却从没想过，他会这般毫不保留的帮自己。
江渺渺话还没说完，许至君温声回：“不用道歉，是我自愿。”
话落，他转身离开。
……
第二日，许至君便带着人亲自送来了聘礼！
秦九爷看着几乎摆满了江渺渺的房间的聘礼，长叹一口气：“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许至君？”
江渺渺没出声，沉默的看着窗外。
秦九爷见状也没有劝，只是说：“你和许至君的婚期还有半个月，你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后悔终生。”
脚步声远离，听到门被关上，江渺渺才转回了头。
她知道，秦九爷虽然平时对自己恶言恶语，但心是向着她的。
若不然，没有她的卖身契在手，他根本不会留自己五年，甚至现在还劝自己，好好想清楚。
可江渺渺现在无比清醒。
她转过了头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成箱的首饰，数不清的绫罗胭脂，还有那华贵的婚纱……
这一场明知做戏的婚事，却在这些聘礼的衬托之下，显得无比真实。
而许至君明知道这是一场假婚礼，却还是给了自己最大的体面。
江渺渺想着，无声攒紧了手，她终究是对不住许至君！
眨眼半月已过，婚期已到。
当日，江渺渺身着一袭白色婚纱被秦九爷亲自从歌舞厅送了出来。
外面人群攒动，江渺渺站在歌舞厅的门口，看着挂满红绸的车，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闫晟身上。

第九章 生死难料

闫晟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披在外面的大衣随风拂过，显露出欣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江渺渺一身白色婚纱，眸光微动，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和贺礼一起送到许至君手里了。”
闫晟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色，一张脸和平常一样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江渺渺看着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沈先生，你不觉得时间很可惜吗？”她忽然问。
闫晟闻言，薄唇怎么也张不开。
江渺渺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根刺：“如果早知有今日，五年前，我绝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