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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彤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李晓彤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李晓彤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丽嘉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李晓彤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李晓彤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李晓彤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李晓彤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朱智尧！？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晓彤，他是谁？”
“李晓彤。”
朱智尧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李晓彤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朱智尧：“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朱智尧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李晓彤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等等，你跟他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手就脱离的掌控，再抬眼看去，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来，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李晓彤揽在怀里。
李晓彤只觉思想都停滞，只能感受到后背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
朱智尧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拖上车，一脚油门驰骋而去。
风从窗户惯进来，吹着李晓彤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身边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生硬地扯着嘴角：“朱智尧……”
当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只觉告诉她，朱智尧在生气。
想起在村里时自己和曹明华之间的误会，李晓彤正要解释，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朱智尧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你说你真正喜欢的男人，就是他？”

第17章

听到朱智尧的话，李晓彤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朱智尧转过头，眼神如刀：“他叫沈言墨，你的高中同学，早在你下乡前，你们就有感情了。”
李晓彤脸色一变，他竟然知道沈言墨，可为什么会说她跟沈言墨之间有感情？
她压着渐乱的心，沉声回答：“他的确是我高中同学，但也只是同学。”
“同学之间会搂搂抱抱？”
朱智尧飞快地甩出句质问。
李晓彤一噎，在这个年代，男女在大街上搂在一起的确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沈言墨只是为了救她。
况且自己等他的回信等了一个月，等来的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委屈涌上心，慢慢变成了怒意。
她二话不说地开了车门，径自下车朝前走。
朱智尧眼底划过抹诧异，俨然没想到李晓彤居然有胆子就这么走了。
他眉头紧锁，也下了车，几步就挡在了她面前：“去哪儿？”
“回家。”
李晓彤也不看他，直接绕过继续走，手却被狠狠攥住。
朱智尧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愤然：“你准备跟沈言墨结婚？”
听到这话，李晓彤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心里万分不解，可又被他一口咬定的模样气的越发倔强：“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质问我是不是跟别人有感情，跟别人结婚？”
说着，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有丝毫作用。
她泄了气，索性扭过头不去看。
朱智尧眉头几乎快打结：“你寄给我的信里，说你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说沈言墨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闻言，李晓彤错愕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认真的朱智尧：“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还说我喜欢沈言墨？”
“我说的明明是知道徐队长给我正名了，你知道我根本没背叛你最好，但我爸在这儿需要治疗，我也有工作，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根本没提过沈言墨一个字，而且我等了你一个月，都没等到你的回信。”
听见这番与信件完全不符的话，朱智尧也愣了：“你没收到回信？”
李晓彤摇摇头，收发室的小田都被自己问烦了，怎么会收到他的信。
朱智尧松开手，从怀里口袋拿出信。
李晓彤接过，翻开一看，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这……”
字迹是她的，可内容完全不一样，但她很确定，这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写的！”她急切解释。
朱智尧沉默，如果不是这封信，李晓彤又迟迟不回应，他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的信给谁看过？”他沉声问。
李晓彤细想着：“我写完以后直接送给收发室的小田，然后就送信去了，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LJ住，莫名想起那天沈言墨看见朱智尧的信。
而所有信件记录都要由他看过签字才能处理……
李晓彤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邮电局走。
朱智尧拉住她：“你又去哪儿？”
说话间，他额角的青筋隐隐作痛，这女人怎么老想着走，就不能老老实实在自己跟前待会儿。
李晓彤脸色难看非常：“找沈言墨。”

第18章

听见她要去找沈言墨，朱智尧脸一拉，还没开口，又听她语气愤然：“他以前上学就模仿过我的笔迹，他又是收发室的主任，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事。”
李晓彤气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沈言墨面前问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朱智尧表情缓和了些，只觉好像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收紧抓住李晓彤的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
李晓彤一怔，不自在后知后觉地爬上了脸颊：“我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怎么说清楚了？”朱智尧反问。
李晓彤噎住，竟然回答不了。
似乎还真没说清楚……
踌躇间，她努力拼凑着字眼：“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我们也已经打了离婚报告，说起来已经没关系了……”
“军婚在公社打的离婚报告没有用，我们还是夫妻。”
朱智尧面不改色，就像在做汇报般正经。
李晓彤愕然，办手续时，徐庆也没跟她说过啊。
空气一下陷入寂静，街道上人还不算多，只是朱智尧的军装很瞩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晓彤抿抿唇，想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出任务吗？”
“我请了四天假，后天就得归队。”
面对朱智尧的回答，她心微微一动。
在她两辈子的记忆里，朱智尧是从没请过假的。
从阳山村到沪南，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这儿也待不过两天。
“那你住哪儿？”李晓彤下意识问。
朱智尧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的话。
李晓彤也看着他，以为他在介意什么。
就在两人对视时，李岩的声音响起：“彤彤，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啊？”
两人转过身，只见他领着装满菜的网兜，从路口走过来。
见朱智尧也在，李岩面露诧异：“智尧？你怎么……”
没等李晓彤解释，便听身边的朱智依譁尧叫了声：“爸。”
李岩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或许是常年被打压，被一个营长叫‘爸’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衣服，哎了好几声后看向愣住的李晓彤：“彤彤，带智尧回家吃饭啊。”
最后，朱智尧用车载着两人回了家。
厨房里。
李晓彤正洗着菜，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客厅沙发上的朱智尧。
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眼神炯炯有神。
借着倒水的机会，李岩拿着水壶进来。
“智尧咋来这儿了？”他压低声音，“是来接你的？”
李晓彤摇摇头，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朱智尧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有他那句‘我们还是夫妻’……
见她不说话，李岩也没有多问。
之前的事她也都跟他说了，女儿和女婿之间的事儿，他也不好插手。
吃饭时，或许是喝了几杯酒，李岩对着朱智尧滔滔不绝起来。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李晓彤起身就要收走酒杯：“爸，您身体还在恢复，别喝了。”
李岩立刻醉醺醺护住酒杯：“不行，今天你别管我。”
说着，好兄弟似的抓住朱智尧的手。
“智尧，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今天，就此时此刻，我求你以后好好对彤彤。”

第19章

李晓彤脸色微变：“爸，您……”
“我会好好对她。”
朱智尧看向她，冷毅的脸庞认真地像许下一个庄重的诺言。
李晓彤心跳莫名一停，也忘了劝。
得到朱智尧的回答，李岩放下心似的，重重拍着他的手：“好，好……”
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人也陷入了一种从没有过的低落：“我都没想过我还能活到现在，可是我又不觉得我还活着，现在谁还叫我李老师，谁还敢叫我李老师……”
他喝了口酒，声音多了分哽咽：“彤彤是我女儿啊，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想跟别人说，我女儿很聪明，一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文化肯定比我还高……”
“可是……他们不让我认女儿了，我不能认，我一认，彤彤就真的是‘臭老九’的女儿了，但……”
李岩突然落下泪，像个孩子似的望着身边的李晓彤和朱智尧，指着自己的心口：“我不是‘臭老九’，我是李岩，李老师，彤彤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啊！”
说到这儿，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李晓彤也忍不住，扭过头低泣。
上辈子她自从下了乡就再没见过父亲，被朱智尧送进监狱跟愧于见他，以至造成终生之憾。
即便重来一世，她也永远体会不到，这十年里，父亲是受着怎样的煎熬和折磨。
他曾经的一身文人傲骨，已经被消磨到只剩下一个叫‘李岩’的名字……
朱智尧没有说话，而是将手轻轻放在李岩颤抖的肩上。
他知道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需要痛哭一场，才能彻底摆脱那十年的留下的阴影。
李岩哭够了，又给朱智尧倒了杯酒。
眼见朱智尧要和，李晓彤忙擦掉眼泪拦住：“别喝了，你还得回部队。”
“后天才回。”
朱智尧拂去她的手，跟着李岩喝了起来。
见此，李晓彤也没再阻拦，坐到一边看他们跟好兄弟似的谈天说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夜渐深，李晓彤把李岩扶回房睡下。
出来时，见朱智尧趴在桌上，俊朗的脸醉的通红。
看了眼沙发，显然容不下他那高大的身材。
可家里也只有两个房间……
她叹了口气，吃力地将他扶起。
男人好像一座山，压在她娇小的身体上。
温热的呼吸洒在肩窝，让李晓彤浑身颤了颤。
她努力忽视心跳的混乱，半抱半拖的把人扶到床上。
脱了鞋，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借着台灯的光，李晓彤坐在床边凝望着睡着的朱智尧。
葱白的指尖摩挲着他的眉眼，她顿觉眼眶有些发酸：“我好像忘记自己已经重生过了，可是却又能想起那三十年在监狱的点点滴滴，智尧，其实是我该好好对你……”
话音刚落，手突然被攥住，惊的李晓彤屏住了呼吸。
朱智尧闭着眼，嘴里呢喃着：“李晓彤……”
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李晓彤眸子微微收紧，一股说不出的暖意淌过心底。
或许在朱智尧心里，她是有一块方寸之地的……
轻轻抽出手，捻好被子后，李晓彤关了灯，蹑手蹑脚出去。
收拾好桌子，她盖着毯子便缩在沙发上睡去。
夜渐深，冷风从门隙灌进客厅。
意识朦胧，李晓彤半梦半醒地裹紧毯子。
忽然，身下穿过一双有力的手，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谁？”她一下惊醒。
黑暗中，朱智尧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是我，回房睡吧。”

第20章

皂角香混着残余的酒味钻进李晓彤的鼻内，竟然让她也有了丝莫名的醉意。
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身下的床还有朱智尧的余温，暖洋洋的像冬天的阳光。
“你……”
刚开口，便觉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
朱智尧也躺了上了！
李晓彤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智尧将人搂在怀里，被子盖过两人：“睡吧。”
睡……哪里还会有睡意。
李晓彤大气不敢出，只觉脸颊和胸膛又团火在烧，好像只要一动，火就会蔓延到全身。
床不是很大，勉强容得下两人。
虽说两人是夫妻，也做过更加亲密的事，但那都是在控制不住的时候，这时的清醒反而更加折磨人。
像是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朱智尧突然发问：“怎么了？不困？”
李晓彤铱驊捏紧了手：“嗯……你能不能放开我？”
说着，有些难受地挣了挣：“这样……我睡不着。”
可下一秒，男人将他搂得更紧，连同声音都多了分沙哑：“别乱动。”
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
感受到腿间那不同寻常的触碰感，李晓彤红了脸，也不敢再乱动。
沉寂片刻，她抿抿唇：“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我的信被人掉包了。”
“我知道。”
闻言，李晓彤诧异了瞬。
以前朱智尧是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她的，怎么这次……
没等她再打开话匣子，朱智尧又说：“妈一直很想你，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她。”
听了这话，李晓彤目光一凝。
对婆婆，她始终抱有挥不去的愧疚，即便这辈子她没有犯错，但还是摆脱不了上辈子失手杀了婆婆的记忆。
“我会的。”
舒了口长气，李晓彤阖上眼，正想缓和情绪睡觉。
可腰间的手突然动了起来，在后背游走了一圈后开始往衣服里钻，连同头顶的呼吸也沉重了些，滚烫的气息像火星子落在。
她咬了咬下唇，下意识推开躲避：“别……”
明天一早她还要去送信，按照朱智尧这体格，自己不睡到下午肯定起不来。
而且她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这样……
可下一秒，身边的人一个翻身，将她牢牢困在身下。
借着窗外的月光，朱智尧看着满眼无措的李晓彤，只觉喉咙像干涸的湖泊，急需一场甘霖。
淡淡的馨香比酒还要醉人，不断撩拨着他挣扎的自控力。
在他的记忆里，最初关于李晓彤的记忆就是一群知青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学生。
淡蓝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跟画儿似的……
“智尧……”
一声软绵绵的呼唤，让他理智中紧绷的弦彻底断裂。
昏暗里，李晓彤只觉朱智尧的气息骤然靠近，紧接着唇被深深稳住。
僵硬的舌被半推半就地与之纠缠，肺里的空气也被一点点吸走。
在男女这事上，男人似乎天生就有悟性，哪怕之前只跟李晓彤一个人亲密过，还只是一次，朱智尧也轻而易举地挑起她身上的火苗。
李晓彤努力找回清醒的意识，挣开后，那炙热的吻却铺天盖地地落在了脸上、下巴、脖颈……
“停下，我们不……”
话没说完，一只手就抬起了她的腰，朱智尧沉哑的声音伴着吻落在耳尖。
“停不下了。”

第21章

湿润的吻就像雨点，沿着那白腻的脖颈一路向下，辗转在胸口。
李晓彤只觉大脑乱的像浆糊，开始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好像只能循着本能，笨拙回应着身上放肆的男人。
就在一切都要往深处进行时，她顿觉小腹一阵抽痛，一股温热感在大腿根散开。
她脸色一变，挡住朱智尧作乱的手：“等等……我，我好像……”
被打断的朱智尧语气多了分不满：“怎么了？”
现在让他停下，无疑是往他小腹塞了颗即将引爆的雷。
李晓彤伸手开了台灯，从他身下挣扎出来一看，胯间一片红。
她通红的脸烧的更加厉害：“我，我日子到了……”
“……”
她根本不敢去看朱智尧是什么表情，只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都好像凝固了。
半晌，男人突然下床，扣着扣子冲出房去。
“哎，你去哪儿？”
李晓彤下意识也站起来。
“洗澡。”
朱智尧甩下一句回应，便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便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李晓彤哭笑不得，只能换了条裤子。
无奈间，也有丝庆幸。
两人还算不上彻底和好，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将近半个小时，朱智尧都还没出来。
李晓彤有些着急，披上衣服准备去看看，刚下床便见人进来了。
“你没事吧？”她生硬发问。
朱智尧绷着脸，却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不许乱动，赶紧睡。”
闻言，她咬了咬下唇，也不敢再乱动。
或许是今天太过疲惫，她很快睡着了。
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朱智尧的眼神慢慢凝起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他抿抿唇，吻了吻李晓彤的额头，缓缓闭上眼。
次日。
天刚亮，李晓彤习惯性地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枕头下的怀表，打开一看，六点半。
几秒后，才发觉身边的朱智尧不在，他躺过的地方也是一片冰凉。
穿好衣服，刚走出房间便闻到一股米香。
顺着味道走进厨房，才发现朱智尧正在揉面，炉子上还熬着粥。
李晓彤怔了怔，看了眼父亲的房间，又听朱智尧说：“爸还没醒，吃了早饭后我送你去上班。”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面，干净利落的像个干了十几年的老师傅。
李晓彤蹲在炉子前，用铁夹扒出里头的灰：“不用，反正也不远，你难得休息，也帮我陪陪爸吧，他昨晚挺难受的。”
闻言，朱智尧眉目微拧。
他昨晚也很难受，怀里抱着自己媳妇，偏偏不能动，那种感觉比在山林里做狙击手喂蚊子还要难捱。
“沈言墨在那儿，我不放心。”
他扒拉了下拉好的面，又撒了些面粉防止他们粘黏。
揭开另一个炉子上的锅，水已经开了，又将面放了进去。
听见朱智尧这么说，李晓彤才想起来自己还打算找沈言墨聊聊。
碍于朱智尧是军人，不想给他惹麻烦，她便道：“正儿八经的邮电局，他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她拿来筷子拨弄了下锅里的面：“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闻言，李晓彤眸光黯了些许：“噢……”
看着她眼底的失落，朱智尧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破天荒地打趣了句。
“舍不得我？”

第22章

李晓彤立刻臊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着面露羞涩的女人，朱智尧嘴角弯起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比起她曾经的怯懦或高傲，此刻的她好像才更真实。
锅里的面已经熟了，李晓彤将它捞出来，朱智尧往面上浇上炒好的卤子，又往她的碗里放了几块卤肉。
“大早上的吃肉太腻了……”
李晓彤说着，就要把肉夹给他。
朱智尧老干部似的按住她的手：“入味了不会腻，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听了这话，李晓彤愣住了。
见她不动，朱智尧蹙眉：“怎么了？”
李晓彤回过神，低下头伴着面：“没事……”
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她从没感受过朱智尧的关心。
她以为这个铁血男儿永远不会给自己柔软的一面，可现在居然开始关心自己。
哪怕这种关怀有些直白蹩脚，也让她倍感温暖。
吃了早饭，李晓彤还是拗不过朱智尧，被他送去了邮电局。
下了车，她就匆忙往里头跑，可刚走几步，就被拉住。
“等等。”
朱智尧替她扶正大檐帽，又拨弄好刘海。
察觉到周围同事的视线，李晓彤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可以，你快回去吧。”
朱智尧目光一扫，千军万马似的说呵退了那些异样的眼光。
“晚上我来接你，进去吧。”
“嗯，你开车小心点……”
说完，李晓彤转身跑进邮电局。
刚进去，便被几个兴冲冲的同事拉住：“晓彤晓彤，那个当兵的是谁啊？你对象吗？长得可真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我还以为你跟沈主任会处对象呢！”
“不过那当兵的看着比沈主任好看又结实，好像级别还不低，哎哎，晓彤，你让你对象也给我介绍一个呗，我就像找个当兵的。”
七嘴八舌的话让李晓彤无力招架，她只能摆摆手笑说：“改天吧，我得送信去了。”
说着，径自上了楼。
但她没有去收发室，而是直接去了沈言墨办公室。
门没有关，她一眼便看见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沈言墨。
他平日温和的脸此刻面无表情，还有丝让人发憷的冷漠。
‘叩叩叩！’
李晓彤敲了敲门，径自走了进去，从口袋拿出被掉包的信放在桌上：“是不是你干的？”
沈言墨转过头，看着目露愠色的李晓彤，试图压下因为看到朱智尧送她来的怒火。
“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晓彤不解地看着他，话语里更是带着无力：“我跟你说我咱们不可能，你替我介绍工作我很感激，我也会努力干活，尽我所能的报答你，但你为什么要偷换我的信？”
随着她的语气加重，沈言墨的脸色也越渐难看。
他以为朱智尧只是个没文化没家世的农村男人，收到信后就会死心，没想到居然是个当兵的，还追到这儿来了。
沈言墨平复着心口的不甘，缓缓坐下：“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说你结了婚，我肯定不会这样干。”
李晓彤一哽，隐忍着解释：“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不是你偷换我信的理由。”
沉默片刻，沈言墨抬头看着她噙着怒意的眼睛：“当然，因为我真正的理由就是想让你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第23章

李晓彤僵在原地，错愕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沈言墨。
如果不是身处真正的1977年，她真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就在气氛僵凝时，门突然被敲响。
李晓彤转头看去，是小田。
小田似是察觉到里头的气氛的不对劲，有些犹豫：“那个……晓彤，信分配下来了，赶紧吧。”
李晓彤点点头，看了眼沈言墨，再开口时语气已然疏离了许多：“沈主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田朝沈言墨点点头，也转身离开。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沈言墨紧握的手猛然捶在桌子上，又挥开桌上的信。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点不好，让李晓彤那样看不上。
靠着椅背，他拧眉揉着眉心，越渐浓烈的嫉妒在心底翻涌。
因为沈言墨的事，李晓彤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心里也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接受他的帮助，以至于现在被他摆了一道也不能说什么……
直至傍晚，她才把信送完。
刚出邮电局，便看见门口停着军绿吉普，朱智尧背脊挺立地站在那儿。
看见他严阵以待的模样，李晓彤压在心头的烦闷也消散了许多，仿佛他在这儿，自己就有了底气。
朱智尧拉开车门，把人扶上车，又帮着系好安全带：“累吗？”
“不累。”李晓彤摇摇头，“对了，这车哪儿来的？”
朱智尧上了车，发动车子：“八年前我来沪南驻训过一段时间，去看老部队时借的，送你回去后就把车还了。”
听了这话，李晓彤才想不起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
再想到沈言墨早上那些话，她顿时头疼起来。
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朱智尧微微蹙眉：“怎么了？”
李晓彤揉着太阳穴：“今天我找沈言墨摊牌了，有些不愉快，我在考虑要不要辞工，这工作毕竟是他介绍的，现在闹成这样，我有些……”
越说越烦躁，她叹了口气。
“工作是他介绍的，但你留下也能靠自己的本事。”
朱智尧顿了顿，突然问：“懂电报译码吗？”
闻言，李晓彤愣了瞬后点点头：“懂，爸对这些有过研究，也教过我，怎么了？”
“我打听过，邮电局最近有译报员的名额，如果你能争取，留下也会安心点。”
朱智尧的语气一如既然的淡然，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柔和。
李晓彤面露诧异，看着身边不苟言笑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她才抿唇轻笑：“我以为你会让我辞工，回阳山村去。”
朱智尧舌尖轻顶着上颚，眼神深沉。
他想过，但显然不切实际。
李岩还在修养，她是城里人，又是知识分子，让她回去只会消磨她的灵气。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到了家。
朱智尧去还车，李晓彤便准备去做饭。
刚进门，就看见李岩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本破旧的课本，戴起好几年都没碰过的眼镜，眯着眼看课本。
李晓彤一脸疑惑：“爸，您看什么呢？”
李岩满眼欣喜地放下书，眼睛闪着从前意气风发的光：“彤彤，智尧帮我找了个小学语文老师的活儿。”

第24章

李晓彤愣住。
而李岩又是宝贝似的抚着手上的书，像是终于得到了认可，声音有些发哑：“还是会有人叫我李老师的……”
听着父亲的话，她心酸之余不免对朱智尧的安排感到温暖。
这一天，他得跑多少地方才帮自己打听到译报员的事儿，还有帮忙父亲当小学老师的事儿。
当晚，李晓彤多做了两个菜。
碍于朱智尧明天要归队，李岩也没有像昨天一样让他跟自己喝酒，只是一个劲说着谢谢。
夜渐深。
李晓彤躺在床上，感受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
好半天，她才轻轻开口：“你睡了吗？”
“没有。”
几乎是瞬间，就得到了他的回应，身体也被他往怀里搂了搂。
听着朱智尧胸膛下稳健的心跳，李晓彤莫名想起上辈子的事，眼眶也随之酸涩。
“谢谢你……”
闻言，朱智尧皱眉：“以前我让你受了委屈，现在做的也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顿了顿，他语气轻了几分：“我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以后一切都要辛苦你自己。”
话语里，是轻而易举能感觉到的愧疚。
李晓彤捏着手，欲言又止。
如果朱智尧知道上辈子自己犯过的错，他或许恨自己都来不及。
良久，她才捱着心头的紧涩开口：“智尧，你相信重生吗？”
“重生？”
“就是人死了以后，重新活过来，回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
听了这个解释，朱智尧又恢复正经：“那都是封建迷信。”
李晓彤失笑，她忘了自己丈夫是个军人，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怎么会相信这些。
可此时此刻，她很想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哪怕是被当成胡话。
“我之前做了个梦，梦里我信了曹明华的话，趁着你回部队，收拾东西准备跟他私奔，没想到被妈撞见了，她哭着拉着我让我不要犯傻，但我却推了她……”
“她后退了几步摔了下去，脑袋撞在了石臼上，血流了一地，可我不仅没有救她，还跟着曹明华跑了，你回去后，妈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了，你很生气，恨不得立刻杀了我，最后你亲自把我抓了回去，送进了监牢……”
说着说着，李晓彤声音沙哑起来，仿佛思绪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间。
听着这些话，朱智尧只觉心像是被拳头重重砸了一下。
明明是她的梦，可自己好像真的经历过，愤怒、不解和无奈接连涌上心。
半晌，他才从这些莫名的情绪中脱身，沉声说：“只是梦而已，早点睡吧。”
李晓彤沉瓮的嗯了一声，眼角却已经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在淹没了混乱的意识。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而身边已经空无一人，摸了摸朱智尧躺过的地方，冰冷一片。
李晓彤脸上闪过抹失落，也只能起床穿好衣服。
出去时，却看见桌上放着两碗盘子碗盖住的卤子面。
是朱智尧做的。
落寞顿时一扫而空，她突然觉得，人生的幸福就是来自爱人的关心。
吃完了早饭，李晓彤就出门去邮电局。
正打算去问问译报员的事儿，却发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她也没在意，直到小田拉住她，刻意压低声音问：“晓彤，你真是因为在插队时乱搞男女关系，才被赶回沪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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