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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叶雯不由地想到刚才司琰看到她的眼神。
好像，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阮叶雯觉得气氛尴尬，主动道：“你的行李我让黄阿姨放到二楼的卧室了。”
司琰恩了一声，脸色不明。
阮叶雯努力想从他的神态语气中捕捉到一点讯息，但是，徒劳。
“那……我先上去了。”
阮叶雯站了一会，见他仍不说话，便转身端着水杯上去了。
司琰解开领扣，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他转身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靠在水台抿了几口。
一楼的卧室静悄悄的，阮子铭大概睡了。
司琰从厨房出来，端着水杯上楼，走到二楼跟三楼的梯口时，他停了下来，目光朝那边虚掩的卧室门看了一眼。
有轻微的香气从卧室散出。
他拧着眉，静默地站了两分钟后，似是做了某种决定。
阮叶雯正在铺床，看到他进来，她道：“你的睡衣我放这里了。”
司琰没说话，将杯子放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起她放好的睡衣，推门进了那边的卫生间。
阮叶雯发现她似乎误会了司琰。
传中说的小别胜新婚并没有到来，司琰只在刚躺下来的时候跟她说了声“晚安”然后便按熄那边的台灯闭目睡去。
阮叶雯错愕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司琰看着再年轻，毕竟人到中年，有心无力也是常事。
阮叶雯甚至恶毒地想，他跟阮子铭妈妈离婚十多年未娶，未必就跟这个没关系。
阮叶雯一时不知该悲该喜，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的司琰，夜色将他的轮廓刻画地分明，仍是个好看的男人。
司琰睡觉无声无息，面朝上双手合握，如同某种神圣的祭祀，庄严肃穆。
阮叶雯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第10章 对话为零
早上，阮叶雯被卫生间的动静吵醒。
床的那一头，司琰已不见踪影。
阮叶雯迅速拉开被子看了一眼，睡衣完好，床单也还算平整。
事实上，就算有什么不平整，也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因为她发现早上起来，她已经移到司琰那边，明显过了三八线。
司琰从卫生间出来，身上穿着黑色毛衣黑色长裤，看到她慌乱下床的动作，他挑了挑眉，在她脸上看了一眼。
阮叶雯不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掩住尴尬出声问好：“早。”
“早。”
他绕过床尾，弯腰拿起床头柜的手表拨了下指针，说：“我先下楼。”
阮叶雯看着他走出卧室，转身进了洗手间。
早餐的餐桌上，阮叶雯终于见到了失踪人口阮子铭。

他看上去比昨天自在多了，也许是因为睡了一觉，已经习惯了这个新家，也许是吃饱喝足，心情比较放松。

阮叶雯下楼时，司琰已经在餐桌旁坐着，正跟阮子铭低声说着什么。
阮叶雯不想介入他们父子的沟通，转身进了厨房。
黄阿姨准备了牛奶面包，还用砂锅熬了些小米红枣粥。
阮叶雯帮着她准备碗盘，听着那边谈话进入尾声，适时将早饭端出去。
“吃饭了。”她道。
司琰最后对阮子铭说道：“既然你决定了，由你来跟爷爷奶奶说。”
阮子铭低着头没有应声，阮叶雯看到司琰皱了皱眉，脸上明显添了几丝不悦。
然后，她听见那头阮子铭几不可闻地恩了一声。
司琰看着阮子铭，声音很轻的叹了一声。
阮叶雯想到昨天晚上她站在这里，手足无措揣摩着他那声“恩”，心里隐隐觉得好笑，忍不住朝阮子铭看了一眼，转头去看司琰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看到他皱眉的动作，阮叶雯忙收敛笑意，拉开餐椅坐下。
早餐依旧是无声的餐桌。
快八点的时候，肖春林进来请他出去。
司琰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他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回过头对着站在那里的阮叶雯道：“他要在这里上学，以后会住在这里。”
说完，又看了一眼那边的阮子铭，才转身离开。
阮叶雯在心里的拆解着他这两句话的意思，字面意思她当然懂。
可是，于夫妻而言，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不过，阮叶雯暂时无暇理会这些，因为她看见阮子铭咬了几口面包后，也起身从餐椅上站了起来。
在进卧室之前，他脚步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她这个后妈打招呼。
阮叶雯意识到这个可能后，迅速将头低下，认真喝面前那碗小米粥。
阮子铭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黄阿姨过来收餐盘，笑着对她道：“才两年不见，长得跟先生一样高了。”
阮叶雯笑笑，这个话题，显然她接不上。
黄阿姨也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问道：“太太，今天中午吃什么？”
阮叶雯想了想：“你来决定吧，做些子铭爱吃的。”
黄阿姨看了她一眼，似在审视她这个后妈的真心。
阮叶雯不怪她，毕竟阮子铭来了这二十个小时，她跟他对话为零。

第11章 上司
昨天阮叶雯说要跟杨小娟谈谈，杨小娟比她想象中行动更快。
上午接到杨小娟的电话后，阮叶雯略一思忖，打算赴约。
吃过饭，阮叶雯上楼换了身衣服，跟黄阿姨交待了一声，从家里出来。
因为杨小娟不能请假，阮叶雯只好过去找她。
杨小娟是红光钢铁厂的女工，严格意义上来说，司琰是她的上司。
不过他们距离太远，姑且不讨论这个。
钢铁厂顾名思义，男工居多，女人能做的工种有限，只负责一些检验工作跟勘校工作。
杨小娟没有技术，只能勉强在这里谋一份清洁女工的工作，地位跟出嫁前的原主差不了多少。
阮叶雯掐着点坐公交车来到钢铁厂，仍旧早了十分钟。
下工铃声响起，阮叶雯站在厂大门口，远远看到一拨工人从里面涌出，只觉得个个都灰扑扑的。
阮叶雯今天出门穿了一件浅色连衣裙，外面随意套了件粗织驼色针织外套，配上浅口的黑色皮鞋，像是在上京或海城街头才能看见的时髦女郎。
男工们纷纷朝她侧目，人群中不乏有人认出她来。
“是阮叶雯，可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才几天不见，就快不认识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长得这么好看呀？”
阮叶雯感觉自己今天不该跟杨小娟约在这种地方，正要转身，一个声音叫住她，“阮叶雯。”
阮叶雯转身，看着面前的女工。
她跟他们一样穿灰色工装戴白袖套，扎两条辫子，个子不高，长相不美，眼神中带着丝戒备与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敌意。
阮叶雯看了一眼她的工牌，缓缓朝她递出手，“杨同志你好，我是阮叶雯，姜苍的妹妹。”
“我们见过。”
杨小娟语气很淡，不过介于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的表情，阮叶雯猜她口中的“见过”，也仅仅是见过而已。
杨小娟开门见山:“听说你要跟我谈谈，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
“我代表父母出面。”阮叶雯纠正她，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附近不远有一处小公园，“我们到那边说。”
杨小娟似乎有所顾忌，思忖一会后，跟着她来到小公园。
“听妈说你打算跟姜苍结婚？”阮叶雯斟酌着措辞。
杨小娟闻言果然脸色一凛：“是你哥要跟我结婚，不是我要跟他结婚，你搞清楚。”
阮叶雯稍稍垂眸，“抱歉，不过意思都一样不是吗？”
杨小娟冷冷瞥她一眼，尽管心里不大认同，不过，总算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阮叶雯继续刚才的话题:“姜苍跟我说，你想要一千元的彩礼。”
杨小娟刚刚好转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阮叶雯同志，我想要多少钱彩礼，应该跟你没关系吧？这是我跟你大哥的事情。”
阮叶雯缓缓微笑：“我也不想，可这一部分钱姜苍希望由我来借给他，这就跟我有关了，杨同志你说是不是？”
杨小娟脸上微微泛红，不过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字眼，“你大哥说这笔钱是跟你借的？”
阮叶雯看着杨小娟这张不怎么好看的脸，笑容更加温和，“自然，这么大一笔款子，即便是亲兄妹，也没人会白给吧？”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我，我……”

第12章 央央
“说了。”
阮叶雯面色平平，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杨小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冷淡，心中突然被激起一股愤怒,“这可是你们姜家的骨血，又不是我要怀孕的，是你大哥……”
她顿了顿，“算了，这一千元彩礼是我家要求的，没有商量余地，要是你想来跟我谈判，那你来错了，这笔钱无论是由你父母出，还是你来出，都跟我没关系，以后若你想要回，只管跟你爸妈或你大哥要，希望你不要找错对象。”
她看着阮叶雯那张漂亮到令人嫉妒的面孔，亮出自己的底牌，“要是你们以为我怀孕了就能任意拿捏，逼着我就范，那你们也想错了，到时候我自然也有办法。”
杨小娟的办法，无非是两种：
撕破脸闹到姜苍工作的地方，随便一个流氓罪就能断了姜苍的前程。
可这不是上择。
杨小娟的上择还是要这一千元钱，在肚子大起来之前，顺利跟姜苍结婚。
阮叶雯是女人，她一直觉得，男女双方谈恋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女方未婚先孕大着肚子，这个时候男方家再来就彩礼以及其他无论什么方面谈条件，都是一件无比可耻的事情。
可阮叶雯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利益损失方，在不能跟原主娘家断绝关系的前提下，她有必要出来了解一下事情的本质，在尽可能平和的情况下，挽回一些自己的损失。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可耻。
“我知道了。”
阮叶雯猝不及防结束话题，杨小娟愣了一下。
“耽误你中午休息的时间了，这个时候回去，应该还有饭，孕妇不能饿肚子。”
阮叶雯对她笑笑。
杨小娟打量着她这丝笑，拿着工作帽起身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她，“你们家打算怎么办？”
阮叶雯用词官方：“姜苍是姜家的长子，这件事还要看爸妈的意思。”
杨小娟听着她这含糊的言辞，觉得今天像是谈了，又好像没谈。
她摸不清阮叶雯的意思，抿了抿唇，最后说了一句，“那你们快点，我已经三个月了，肚子不等人。”
“我会转达。”
杨小娟看着她脸色一凛，愤然转身离去。
阮叶雯低头看到手上拎着的罐头，小跑着追上去，“忘了把这个给你，你补补身体。”
杨小娟推了一下，还是接过去，语气很冲地说了声“谢谢。”
阮叶雯感觉她的口水似乎喷到她脸上，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手帕掖了掖。
办完事，阮叶雯正要坐公交车回去，厂子门口有个人朝她招手，“央央。”
阮叶雯确定对方是在叫她后，才停下来。
对方跟她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看上去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也穿一身灰色工装，不过剪了一头利落的短发。
刚才阮叶雯还以为是男的……
她分开车流，朝她跑过来。
“真是你呀。”
姑娘笑容灿烂，毫不客气在她肩膀拍了一下。
阮叶雯揉揉肩膀，顺便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周锦桐。
“看什么看？不认识啦？小心我回头告诉师傅。”

第13章 假正经
阮叶雯及时顺着话头问：师傅好吗？”
周锦铜果然没怀疑，“好，每天抽旱烟喝浓茶，顺便压榨我，能不好？你走了之后，他也就能拿我出气了。”
她略带调侃，说笑半天，才想起打量她的装扮，“行啊你，越来越像厂长太太了，我刚才在食堂听见他们说你来了，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你来做什么？不会是来看我吧？”
“处理一些私事。”
周锦铜看了一眼杨小娟离开的方向，“我刚才看到杨小娟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你哥的事？”
阮叶雯本来还存着几分警惕，现在看来，这位周锦桐应该是原主的好朋友，并且，师出同门。
不过，锅炉房还认师傅吗？
“是。”
阮叶雯没对她隐瞒，她隐约觉得周锦桐是个可信任的朋友。
以后，她很可能会维持跟她现在的朋友关系 。
周锦桐哦了一声，脸上意味不明。
“你难得来，我请你冰棍。”
阮叶雯愕了愕，看着那头短发一蹦一跳跑向街边的小贩。
沿街卖的冰棍，里面是糖精兑上水跟劣质奶精做的，装在保温的泡沫箱里。
周锦桐买了两个，递给她一个。
“吃吧，你以前不是爱吃吗？”
阮叶雯接过冰棒，开始好奇原主这个人。
她想，什么样的女人，会在三线这种北方四月天里，爱吃冰棍？
周锦桐在小公园找到一处单扛爬上去，阮叶雯不方便爬高上低，只好靠在那里。
两个人看着马路上的人流，一面吃冰棍一面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你走了咱们锅炉房真是没劲透了。”
看着她咬一大口冰棍，阮叶雯替她牙疼。
“诶，上回你申请的宿舍怎么落在杨小娟头上了？是你大哥的意思吗？”
阮叶雯想到上次张桂田提过的房子，猜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房子，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周锦桐看着她的脸色，“我前两天去医务室，听到那里的小护士闲聊，听说杨小娟怀孕了？”
阮叶雯没说话，偏过头朝右后方看了一眼。
周锦桐喂了一声，又朝她肩膀重重拍了一下：“干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这件事厂子里都传开了，又不是就我一个人知道。”
阮叶雯回想杨小娟的表情，分明还有些羞羞答答要说不说的，怎么这么快坏事就传千里了。
阮叶雯忍着牙疼咬了一口雪糕，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那他们都传了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杨小娟你还不知道，厂里最不安分的一个女人，她处过的对象掰着指头算算也有五六个了，就你大哥傻，再说这孩子……”
周锦桐似有忌惮，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的。
阮叶雯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周锦桐回避着。
“你帮我个忙行吗？”
阮叶雯冲她招招手，示意她低头下来。
她坐得高，即便低下头来，阮叶雯也要踮脚才能够得到她耳朵。
“帮我查查杨小娟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周锦桐只是愣了一秒便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她笑得一脸邪气，“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以为你嫁了司琰就变了个人呢。”
“略同略同。”
阮叶雯感觉肩膀都要被她拍麻了。
“喂，他对你好不好？”周锦桐突然停下打闹问道。
阮叶雯没来由地脸上一红，吱唔着道：“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