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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会有魏林，明意只是低头翻着工具箱，却不见她记录验尸的册子。
她咬着下唇，一脸担心，莫不是来的路上掉了？
而后又忍不住害怕起来，此时街上应该是车水马龙，若是被人拾了去可怎么好。
明意倏然起身，脱下罩袍：“大人，小的有东西遗落在家，我现在回去拿，一盏茶的功夫救回来。”
“站住。”魏林呵住才要走开的明意，外头的衙役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堵住门口。
明意心中有气，却也只与魏林说不通道理，她看着魏林，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和：“大人，小人只是回去拿些东西而已。”
魏林心中只觉她想一走了之，招手换来一个衙役：“落下什么，本官派人帮你去取便是。”
见他此举，明意更是义愤填膺。
魏林先是威胁，现在还怕她跑了，若天下的案子都能全交给仵作，那还要他们这些父母官作甚。
但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况此刻她也斗不过眼前这个狗官。
明意看了魏林一眼，目中满满的鄙夷。
她转身重新穿上罩袍，腹诽他这种狗官若真的凭借破了这种大案平步青云，那日后他底下的百姓可就惨了。
见明意也没再说什么，魏林才露出得逞的表情。
“大人。”
一衙役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府外有个男子，说这是顾仵作的东西。”
明意一看，真是箱内不见的册子，衙役说的那男子不会是沈驭安吧？
魏林瞟了一眼，示意衙役将册子给明意。
此刻，沈驭安站在府衙外一棵树下等待着。
他看着府衙的牌匾，陈州府衙与幽州府衙又几分相似，此刻他竟觉自己还是晋亲王，而府衙里面还是从前那个明意。
“哒——哒——”
肩上忽然一凉，好像有水落在身上，沈驭安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树上居然多了男子。
那男子松松垮垮穿着件鸦青色长衫，鬓发参白但眉目俊秀，慵懒的靠在树干上，一手执一酒壶，整个风流才子的模样。
沈驭安微眯了下眼，细看了那人模样后道：“林思鹤？”

树上那人仰头喝了口酒后侧身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沈驭安面前。

“草民参见皇上。”
林思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并未行礼，神情也带着些许戏谑之意。
沈驭安额前青筋一跳，若他没记错，与他初见时，他也是穿着这一身衣服，拿着酒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嘴上说着“草民参见王爷”，但那膝盖就好像定了钢板儿弯不下去一样。
林思鹤知他心中不悦，但依旧笑得不羁：“你虽是皇上，但也是我徒弟的夫君，论辈分，我还是比你高。”
此言一出，沈驭安的脸更是臭了，这话中听又难听。
普天之下也只有林思鹤能说出这种话了。
看沈驭安的脸都能当墨使了，林思鹤哈哈一笑，收了玩心：“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良久，沈驭安几近裂开的脸硬生生丢给他四字：“明知故问。”

第二十一章 如何保全她

陈州最大的酒楼天祥阁离府衙不远，进了雅间，沈驭安刚坐下，目光却定在了府衙的方向。
从明意进府衙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时辰了，验尸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她却去了这么久……
“行了，别看了。”林思鹤倒了一杯酒，一睹见怪不怪的模样，“天下的官儿都像顾大人那样，那刑部和大理寺未断的案子也不会堆成山了。”
他仵作出生，十四岁便在官场和尸堆里混迹长大，什么贪官昏官没见过，而见过的清官他一只手就能数出来，顾显赟就是其中一个。
沈驭安看向林思鹤，只见他干脆的喝下一口酒，似乎还嫌酒不够烈。
林思鹤又倒了一杯：“城南灭门案，她有的忙。”
“她说你过两日才回，你既回来了为何不去帮他。”
林思鹤听了他这么护短的语气，不由一笑，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自我走后，我只见过徒弟两次，第一次是她接了赐婚圣旨，第二次是你们成婚后一年。”
“那两次我可从未见你如此关心她，怎的，她以命换这大好河山的牺牲把你感动了？”
沈驭安眉一挑，并未像方才那般生气，林思鹤对他们的事了如指掌，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惹他心烦罢了。他心烦有愧不假，但还不至于真的落了林思鹤的套。
见沈驭安冷冷清清的样子，林思鹤也自讨没趣，摩挲着酒杯正色道：“你怕是想问我怎么带走的徒弟，她又怎么活过来的，又怎么不记得从前了的事吧。”
他停顿了一下，见对面的人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他又道：“本来想去看徒弟最后一眼，结果发现她还有气儿，但是她失血过多，足足昏迷了近两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还记得你。”
沈驭安冷不丁的驳了一句，林思鹤一愣，随后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了：“酒醉心，醋乱心啊！”
因着林思鹤放肆的笑，沈驭安有种想将手里的酒杯扣在他脑袋上的冲动。
等林思鹤笑完了，沈驭安才铁青着脸道：“我不是来和你说笑的，你当初带走她是何意？”
林思鹤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嚼了几下才慢吞吞回道“你虽夺回皇位，但总归还没站稳，又怎么去保全她。”
沈驭安问了句：“何出此言？”
林思鹤一手伏在桌上，往前凑了些，低声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你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还有你的母后，世俗的眼光奈你不何，但对徒弟来说却是悬在头上的刀。”
“一入皇城，纵使你立她为后，身居高位，她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你罢了。”
在沈驭安对林思鹤不多的印象中，他极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一面。
沈驭安神情也分外凝重，语气中也带着坚毅：“我有她，她有我便够了。”
他真觉林思鹤是杞人忧天，从前他们二人只不过是心生了嫌隙，误会了对方，此刻所有的难事都已解决，难道还保护不了她吗？
林思鹤笑着摇摇头，似是在嘲他的天真：“倘若你真这么觉得，我也不管了，但是徒弟伤还未愈，你也不要强迫她想起从前的事。”
沈驭安听了这话，眸光暗了几分：“还要多久？”

第二十二章 鱼和熊掌

林思鹤舌顶了下腮，带着些醉意道：“说不好，另外，这陈州知府可不是什么善茬儿，护她别嘴上说的山响，结果在这小小陈州失了信。”
沈驭安闻言，面色更是不耐，本就牵挂明意的心恨不得让他现在就以皇上的身份冲进府衙把明意带出来。
林思鹤又让小二端了两壶酒过来，朝着沈驭安招招手：“你去寻她吧，走的时候把账结一结。”
“……”
虽然面子上有些觉得过不去，但沈驭安不断告诉自己林思鹤是救了明意一命的人，不比与他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林思鹤往窗外望去，看见那沈驭安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的匆匆背影，摇头一笑，呢喃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沈驭安刚走到府衙门口，明意就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见沈驭安站在府外，她脸上的怒气少了几分，眼中带着诧异看向走到她身边的沈驭安：“你不会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吧？”
沈驭安摇摇头，温声回道：“方才我去走了一会儿才回来，碰巧你出来了。”
明意狐疑的看着他，但他脸色如常，不像撒谎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
她紧了紧工具箱的背带：“走吧，回家。”
刚说完，明意自己都有些愣了，她与沈驭安相识还不到半天，怎的就用了这样熟悉的语气。
沈驭安却似是习惯了一样，无比自然的将她的工具箱卸下拿到他手中。
“我自己来就行了。”
明意慌忙想去拿回来，一是觉得沈驭安不能碰这些人人都觉得污秽的东西，还有就是怕沈驭安一个不小心把里头的东西给弄乱了。
“回去吧。”
沈驭安像是没听见一般，抬脚就走在了前面，手中的工具箱稳稳的提着，比明意背着还稳当。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些别扭，却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和谐。
等快到家时，沈驭安率先开口问了句：“你师父回来了。”
“啊？”呆了许久的明意抬起头，快步走上前与他并肩走着，“你见着他了？”
“嗯。”
明意才沉底的心好像又被捞了起来，既然师父回来，这事儿还是让他去办吧，她也好受些那狗官的气。
这么想着，脚步都轻快了些，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沈驭安：“你要走了吗？”
他说他来找师父，现在师父见着了，他也应该要走了吧。明意细细盘算了一番，沈驭安说他没有盘缠，陈州到京城不远，这点盘缠她还是拿得出的。
看见明意如释重负的表情，沈驭安心中不是滋味，他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她：“你希望我走？”
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心中早想若他要走，肯定也要把明意带上。
明意眨眨眼，这沈驭安是不是以为她在赶他走？
“不是，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人，跟我这种身份的人在一块儿不合适。”
沈驭安手攥紧了几分，仵作这一身份早已刻在明意的骨子里，无论是从前和现在，在明意看来，自走了仵作这条路，她与他就很难走到一块儿了。

第二十三章 记忆

明意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半天之内有这么多面孔。
初遇时，沈驭安冷若冰霜，差点把她撞倒，还粗暴的抓着她下巴。
然后，他能把没盘缠求收留说的那么从容，看起来只是像个淡漠的贵公子。
现在，她居然从他那低垂的眼帘和紧抿的唇中看出几丝多愁善感的感觉，与天未亮时的他简直大相径庭。
明意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尴尬，只能摸摸鼻子含糊道：“当我没说吧。”
沈驭安也不言，心虽还是隐隐的疼着，但他还有时间，等明意伤好了以后，陪着她慢慢想起以前的事。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快过巳时了，早上没吃几口饭就被叫走的明意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她直接扎进厨房里开始做午饭。
沈驭安将工具箱放进她房里，房间有股淡淡的馨香，其中还夹杂这些许药味。
他扫视了一圈，桌上一个香囊将他的视线紧紧锁住。
他走了过去，轻轻将香囊拿了起来。
艾绿色的绸面料上绣着几朵小小巧巧的桃花，但看似还没有做好，只是虚虚的做了个大概。
这是要送给谁？
沈驭安眉头一皱，女子送男子香囊的意思明意不可能不知道，她现在不记得他，却又绣这个香囊，是要送给林思鹤吗？
想到林思鹤，沈驭安又觉得不可能，林思鹤比明意年长十六岁，又是她师父。
不是他，难道是早上那个拿烧鸡来的蠢货吗？
明意端着水走出厨房，刚把水倒了瞥见自己房门开着的，沈驭安不见踪影，她心一惊，扔下盆就跑了进去。
果然，沈驭安不仅在她房里，还拿着她那没做好的香囊袋发呆。
她面色一红，连忙走过去把香囊袋夺了过来：“这是我房间，你房间在对面。”
她知道沈驭安不像府衙那些草包，他一定看的出她是女儿身，可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窘迫。
明意这点女儿家的小心思若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倒也没什么，但她却不同，别人会说她痴想妄想，做了仵作还想着那个男子会要她。
见明意手忙脚乱的将香囊袋往袖子里塞，脸色红的像要滴血，沈驭安心里却堵得慌。
“你要送给谁？”他压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沈驭安觉得，若是从明意嘴里听见其他男人的名字，他保不准会去砍了那男人的脑袋。
明意被他这么一问，脸颊滚烫的想被烈日晒了一般：“没，没打算送给谁，我只是自己做着玩玩的。”
嘲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她虽然也不在乎多一个，但她却莫名的不想沈驭安是其中之一。
沈驭安看她一脸扯谎的样子，心里更觉有块石头压着一样闷得慌。
“你有心仪之人？”
他觉得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一根刺，扎的他说话都觉难受。
明意一怔，心仪之人……
她有心仪之人吗？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闪过。
湖边正在放风筝的男女、冰天雪地中跪着一个瑟瑟发抖女子，她面前站着一个玄袍男子、皑皑白雪中的一片血迹……
明意捂着头痛苦的呜咽了几声：“我想不起来了……”

第二十四章 醉话

这每一幕好像都是明意亲身经历一样，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沈驭安慌忙扶住她颤抖的身子，心中有些后悔，方才那句话许是刺激了她不断的想从前的事，虽然他想让明意记起来，但也绝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明意已经在他面前“死”过一次了，他不敢再想这种事若是再有一次，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待明意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被沈驭安搂着。
脸上好不容易褪下的红晕又爬了上来，从未与男子这么亲密过的她面红耳赤的挣开沈驭安：“多谢，失礼了……”
沈驭安怀抱一空，眼底尽是隐忍：“是我冒昧了。”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无言，若此时一根针落在地上恐怕都能的一清二楚。
突然，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徒弟！”
林思鹤这一嗓子直接把明意给吼的吓了一跳。
她连忙跑了出去，看见林思鹤一手里提着两个酒壶，一手还提着一个食盒，没有一点风尘仆仆的模样，若不是她半月都不曾回来了，明意还以为他只是出去喝了顿酒。
“师父，你可回来了！”
明意才说完，沈驭安就缓缓从她房内出来。
有些醉的林思鹤打了个酒嗝儿，瞪大了眼睛看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明意，而后他又看向沈驭安：“你够快。”
沈驭安瞥了他一眼，林思鹤正经起来是正经，但一放纵起来比混混还没规矩。
明意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差点想把林思鹤脑袋按水里清醒清醒。
她气哼哼的奔进厨房，懒得再理他们。
林思鹤摇摇晃晃的走到桌边，将食盒和酒壶放在桌上，招招手让沈驭安坐。
沈驭安看了眼厨房，才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
一股浓郁的酒气冲的沈驭安直蹙眉，他放缓呼吸，不满的看着林思鹤。
“那什么，以后，以后我徒弟就交给你了。”林思鹤半眯着眼，挺直了腰板对沈驭安拱着手。
虽然知道他此刻说的可能都是醉话，但沈驭安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林思鹤放下手，回头望了眼厨房，莫名的笑了一下。
待他回过头，沈驭安竟发现他眼角还带着泪。
林思鹤好像是真的醉糊涂了，他眼中带着泪，手覆在酒壶上：“你们不要像我一样才好……”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哀痛，好像触及到了什么让他心痛的东西。
沈驭安与他并不是很熟，两人唯一的联系便是明意，自然是不知道林思鹤发生过什么。
但是他这一句，却引起了沈驭安的兴趣。
林思鹤也是仵作，现在虽已三十有六，但若不看那鬓边的几丝白发，他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六七。
既然说不要让他和明意与他一样，那难道从前林思鹤也曾因仵作的身份发生了什么吗？
沈驭安虽然好奇，但也并未询问。
林思鹤垂下头，右手抚着左袖，目中满是思念和爱意：“这衣裳，还是当年她做给我的……”
忽然，他将脸埋进肘内，双肩颤抖像是在哭，声音变得沙哑：“阿茹……阿茹……”
没等沈驭安反应过来，明意走了过来，看到林思鹤这模样叹了口气：“那个，帮忙把我师父扶回房吧。”

第二十五章 身不由己

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林思鹤扶回房，沈驭安将外袍脱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衣裳都有股难闻的酒味。
直到两人吃完饭，撑着明意洗碗之际，沈驭安才走到她身边，问道：“他怎么了？”
明意有些惊讶的望向他：“你和师父不是好友吗？他没告诉你？”
若不是林思鹤看见沈驭安是一副认识的人的模样，她还真的就觉得沈驭安是个骗子。
沈驭安从容的回了一句：“他的事我也不是尽知。”
好半天，明意也像林思鹤一样叹了口气：“或许这都是做仵作的命。”
沈驭安一怔，对此话甚是费解。他知道仵作身份被世人不耻，但不信天下仵作都跟明意一样。
明意看着盆中有个缺口的碗，幽幽道：“十多年前，师父有一心爱的妻子，叫柳娉茹，是一个富家小姐。”
“那时候师父才做仵作不久，柳家自然是看不起他的，但是师娘喜欢师父，硬是嫁给了一贫如洗身份低贱的师父。”
“师娘快要临盆之时，当时知府受审重案，师父被留在府衙整整五日，等师父回去，师娘却已经撒手人寰，稳婆说连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气儿了……”
明意停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也是因为这事儿，林思鹤恨自己无能，仵作之事做的少了，更多是去习武。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笑得苦涩：“师父说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有拥有，而是当你好不容易得到了却又失去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心里就像是有冰锥刺着，又冷又疼。
若不是知府强留，师父本该可以见师娘最后一面，而这一场意外，外人却说是因为师父对太多死者不敬所遭受的报应。
一句句像是在师父的伤口上撒盐，可她知道，师父在乎的不是外人怎么看他，让他悔恨一生的只是没能见妻子最后一面。
明明是林思鹤的往事，沈驭安却因明意最后一句话而感到一丝心疼。
莫说林思鹤，他也曾亲生感受过那种好不容易得到却又失去的感觉。
但比林思鹤好一些的是，他所失去的还在，他还有机会拥有。
明意用湿漉漉的手抹开眼角的眼泪，扯了扯嘴角：“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而已。”
沈驭安微蹙着眉，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伸出去握住明意的冰凉的右手。
“锦言。”
温温一声“锦言”，让明意身子一颤，被握着的右手的暖意好像流进了心里，那点点的寒意也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明意看着一脸温柔的沈驭安，表情像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她觉得，她所忘记的事情与眼前人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沈驭安见她眼中的探寻和隐隐的情意，表情更是柔和几分。
良久，明意才收了自己的手，眼神闪躲，微微红着脸继续洗着碗。
沈驭安见她有些羞涩，转头一笑。
此刻他又有了新的心思，若是明意还是喜欢他，就算不记得之前的事又有何关系，忘记从前那些事或许对明意来说也有好处。
明意余光悄悄看了身边人一眼，方才那温柔的表情居然带着几分算计的意味。
沈驭安眉目生的极好，无论是何表情她都觉得挺赏心悦目的，但此刻她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二十六章 风筝

等林思鹤酒醒了以后，明意软磨硬泡的将府衙的事儿推给了他。
林思鹤经不住她没完没了的唠叨，便答应了她。
但对上沈驭安那同情的眼神，他有些疑惑。
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沈驭安有什么好同情的？
三人吃饭时，林思鹤给沈驭安倒了杯酒，沈驭安看都不看：“我不喝。”
他酒量不好，这酒又烈，若是喝醉了像林思鹤那样失态，被林思鹤看见了也就罢了，若是被明意看见，他颜面何存。
“毛病。依誮”林思鹤嘟囔了几句。
沈驭安拿着筷子，眼神似是一把刀砍在林思鹤身上。
林思鹤是一点没有把他当皇帝的样子。
明意默默看着眼前看起来年岁相仿却实际差了十余岁的两人的“眉目传情”，看来两人关系的确不错。
次日一早，林思鹤便去了府衙，明意便在院子里晒草药。
沈驭安坐在一边，视线一直都放在她身上。
明意下意识的抬头瞟了几眼，发现沈驭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禁缩缩脖子。
她的姿色还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可这沈驭安总是不厌其烦的看着她。这一点让明意有点疑惑，也臊得慌。
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何经得起一个男子三番两次的盯着看，终于，明意忍不住开口了：“你老盯着我看作甚？”
沈驭安理所应当的回道：“院内就你和我。”
明意被这一句噎住，合着院里没别人了所以就看她，此刻她真觉得最开始那个沈驭安一定是他装出来吓唬她的。
晾好草药，明意拍了拍袖上的碎屑，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抬眼看着依旧穿着昨日那件衣服的沈驭安，便道：“你若没有其他衣物，我那师父的先给你将就穿着吧。”
岂料沈驭安立刻露出一脸嫌意：“不必。”
他可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
“那我的衣服你又穿不了……”明意支支吾吾的，“要不去买？”
“嗯。”
这回答应的可爽利，明意扁扁嘴，这哪是什么好友，这明显是尊大佛。
待明意将院子收拾好了，有些不情愿的揣上钱袋跟着沈驭安上街了。
沈驭安见她一副被割肉的表情，扭头笑了出来。
明意真把他当穷光蛋了，甚至可能还以为这趟出来会花光她所有的钱。
而明意的确是这么想的，沈驭安现在所穿的衣服料子就不是一般人能穿上的，太糙的面料他一定看不上，太好的面料她也一定买不起。
此刻明意只怪自己多嘴，不该提这事儿。
还未到布庄，街边而摊上的风筝吸引了明意。
她停了脚步，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风筝，零散的记忆里的风筝与眼前这个有些相似。
沈驭安看着那风筝也出了神。
从前，他们二人经常在滴翠亭放风筝，明意那时说过“放风筝，放纷争，若纷争能像风筝一样飞走，你我可否安稳了此一世”。
那时的他并未在意，他依旧谋划着他报复司慕郯夺回皇位的大业。
而最后明意却随着那纷争一同离他而去了，岂不像她说的那样，像风筝一样飞走。

第二十七章 对不起

摊主见两人站在自己摊前盯着同一个风筝发愣，顺势就招呼起来。
“二位公子，清明快到了，踏青不如放放风筝，看看，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摊主洪亮的声音将明意和沈驭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都看向对方，明意像是心虚了一样飞快的收回眼神，指着那风筝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摊主瞥了眼沈驭安，狮子大开口：“一两银子。”
“什么？”明意瞪着眼睛，嘴里都能塞个鸡蛋了。方才摊主看了一眼沈驭安，肯定是瞧着他穿的华贵，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可摊主怎么就不看看她穿的什么，况且还是她问价格的。
明意露出鄙夷的目光：“老板，你这风筝骨用紫檀木做的吗？”
还没等摊主回答，沈驭安突然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风筝就对已经傻掉的明意说：“走吧。”
摊主嘴差点笑歪了，抓起银子就往怀里塞：“谢谢公子，公子真是豪爽！”
明意恨不得给这个满脸写着“贪”字的摊主一拳，也恨不得给身边这个明明说已经没有盘缠却突然挥金如土的沈驭安一脚。
沈驭安牵起明意的手，带着她往城外跑去。
两人一路跑到城外的芦雨湖旁，今日天气不错，三三两两的人在湖边散步，三四只风筝在天上飞着，一片春意盎然。
然后明意并不关心这些，她缓了一下气，看着连大气都不喘沈驭安，道：“你骗我说没盘缠也罢了，那就是个奸商，你还给他那么大一锭银子，那么多钱买这么个只值几十文钱的风筝，你还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
沈驭安却不以为然，那锭银子对他来说也就是一铜板而已，但他也知道此时明意必定是心疼了，他便道：“下次不会了。”
恍然间，他好像和明意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他们还未成婚，他也没有之前那么狠戾孤傲，他们就与湖边那些互相爱慕的年轻人一样。
而明意苦着脸看着沈驭安手上的风筝，想着那锭银子一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细细看了一会儿，表情才稍稍软了些，虽然这摊主是个奸商，但是这风筝的确是做的不错。
沈驭安将线轮塞到明意手中，自己拿着风筝往后退着：“风来了。”
明意一愣，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鬼使神差的后退，拉着牵引线，一来一去风筝很快飞了起来。
她放长了线，脸上也逐渐有了笑意。
看着明意已经近三年都不曾露出过的天真笑容，沈驭安满心的爱怜中又是一阵苦涩。
这几年她一直都是强颜欢笑，甚至连哭都要压抑着，平常人可以放肆的喜怒哀乐在明意身上却是那么可贵。
明意好像已经忘了那锭银子的事情，她用手肘撞了撞沈驭安，兴奋的叫着：“你看你看啊！”
沈驭安含笑仰起头，看着那风筝越飞越高。
“锦言。”他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明意扭过头，心不在焉的回了句。
许久，沈驭安那清冷却温和的声音才在明意耳畔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