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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夏仙凝双手覆在腹上，跟着太监一路往养心殿去了。
期间退让行礼的宫人不少，都悄悄抬眼看她。
这是她第二次进宫，而身份从一介草民成了皇上亲封的永昌郡主。
养心殿。
夏仙凝踏进内室，微微低着头先行了礼：“参见皇上。”
“乖孙，快坐到朕这儿来。”
听着稍显中气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神微怔。
此时的皇上面无病态，眼中还带着神采，鬓发参白，看着倒也硬朗。
夏仙凝记得也就是在萧颜入宫后，皇上的身体才每况愈下。
她坐到皇上身边，唤了声：“皇爷爷。”
听到夏仙凝这一声，皇上念起太子，不由红了眼。
他微不可闻地叹声道：“皇爷爷不好，没能及时将你寻回，裴士湘对你可还好？”
夏仙凝听了，心不免一涩。
若是从前，裴士湘对她是极好，但自从入了京，他就逐渐变了。
“好。”她忍着心中的失落，强扯了下嘴角。
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所以皇上才对裴士湘少了些防备。
“若如此，朕也放心了。”皇上又道，“朕打算给你养父一个官职，也算是谢他救了朕的孙女儿。”
闻言，夏仙凝心中咯噔一下。
她立刻起身跪下：“孙女养父从未任过官职，恐会辜负皇爷爷的信任，且以官职为赏，也会惹众官非议，还请皇爷爷三思。”
皇上愣了愣，良久后才摆摆手：“罢了，那便赏他百两黄金吧。”
听了这话，夏仙凝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在此时皇上还没有想杀养父的心思，她也不用多费心劝。
与皇上一同用过了午膳，夏仙凝才出宫回府。
脱下有些繁重的宫服，她换了身轻便的缎绣云纹衫，将首饰放进木盒中收起。
“夫人。”
忽然，一小厮在外头道：“大人让人来传话，说今个儿不能回来了。”
夏仙凝眉一蹙，缓缓道：“知道了。”
她心有失落，更有丝疑惑。
从前裴士湘就算彻夜不归，也不会特意遣人来传话，不过是次日解释几句。
夏仙凝握着木梳的手渐渐收紧。
难道裴士湘去了萧颜那儿？
传言萧颜出身于官宦之家，因家道中落被迫沦落。
但她精通琴棋书画，容貌美艳，不少风流才子都引她为知己。
听闻萧颜经常去柳音诗社，夏仙凝从小厮那儿打听到了地方，只是还未走近，就见裴士湘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他平日清冷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似是才经历了什么开心事儿。
夏仙凝心尖微窒，眼尾泛着淡淡红意。
她站在原地，看着裴士湘越来越近。
裴士湘见她突然出现在这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来这儿作何？”
“天还早，我出来四处走走。”
夏仙凝淡淡一笑，转身欲离去：“我回去了。”
裴士湘瞧着她脸色有些苍白，皱眉道：“我今日不回府了。”
夏仙凝顿住脚步。
他没有自称“本司”居然让她有些不适应。
“我知道。”夏仙凝没有回头，声音微哑，“萧寒，可择个日子回凉州看看吗？”
她曾经不止一次问过他，就是想让记起那个清廉公正的凉州县令裴士湘。
然而，不解和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回去作甚？”

夏仙凝呼吸一滞，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握着。
她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平缓着心口的疼痛：“入冬了，注意身子。”
说完，步伐匆匆离去。
裴士湘张了张嘴，不由自主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这两日的夏仙凝眉间总拧着一抹愁色，甚至好几次的眼神都让他心中有些发闷。
她为何突然想回凉州？
夏仙凝落寞回了府。
她呆坐在椅子上，红红的眼中浸着难忍的悲伤。
哪怕早一年，她问及这个问题，裴士湘还是一样的回答。
或许从进了京城，他那颗赤子之心就开始渐渐消失了。
夏仙凝无力地沉叹口气。
今日也只有养父一事能让她稍稍有些慰藉，其余的也无甚变化。
只是还未到用晚膳时，裴士湘䧇璍却突然回来了。
夏仙凝手中拿着花绷子和彩线，面带诧异地望着他：“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裴士湘道：“今早儿已经答应了你，我不能食言。”
闻言，夏仙凝眉眼并无喜色，反而有种凄楚感。
他答应了她很多事，但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直到最后还要了她的命。
“怎么突然绣起花来了？”裴士湘褪下朝服，换上长衫。
夏仙凝没有回答，只是哑声问道：“萧寒，你可会嫌恶我做仵作一事？”
裴士湘才坐下的身子一僵。
他蹙起眉，语气淡漠：“怎会，只是你如今已是郡主，那些事儿能免就免了吧。”
夏仙凝眸光一暗：“说的在理。”
晚膳间，裴士湘盛了碗药膳汤放在夏仙凝面前：“你气色不太好，喝点儿汤补补吧。”
夏仙凝望着眼前的汤，心情复杂。
她摸不准此刻裴士湘的心思到底还在不在她身上。
他会不会像那次一样，是因为她无意间撞见他和萧颜在一起才向她示好的。
而这次又如那次如出一辙。
“婉婉。”裴士湘忽然唤了她一声。
夏仙凝抬眸：“何事？”
“你到底怎么了？”他微冷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探寻，“难道夫妻之间也要藏掖着？”
闻言，夏仙凝心中苦笑一番。
这话应该由她问才合适吧。
“没什么。”夏仙凝抿抿唇，继续道，“只是今日进宫同皇上说了些话，想起生父母来了。”
裴士湘也没有怀疑，继续给她夹菜，神情却若有所思。
夏仙凝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忐忑。
她在宫中也听了些关于朝中的话。
因皇上再无子嗣，储君一事成了众臣心中的大石头。
若不是她的出现，皇位必定要传给皇室旁支。
夏仙凝深吸了口气：“明日你可有空闲？”
裴士湘反问：“何事？”
“爹的生辰快到了，我想你陪我去买些东西给他。”她回道。
裴士湘想了想，皱起的眉微微展开：“好。”
用完晚上，府门小厮急匆匆跑了来，在裴士湘耳旁低语了几句。
夏仙凝故作不在意，余光却见他神情一凛，似是听到了什么烦心事。
待小厮退离，裴士湘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你早些歇息。”
“萧寒。”
夏仙凝叫住他，看着他眼里的一丝不耐，哑声道：“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事。”
裴士湘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阑。
夏仙凝坐在榻上，看着匣中自己为仵作时用及的器具，神色凝重。
她已被裴士湘负过一次了，难道又要被负第二次吗？
望着眼前的红烛，夏仙凝回想着历经过的一幕幕，手不觉紧握。
最终还是将拳头松开。
也罢，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能他浪子回头最好……

第十五章 无命

裴士湘一夜未归。
夏仙凝倒是有些庆幸，她早已习惯他的彻夜不回。
昨日答应她一起去买东西的话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了巳时，便带着丫鬟自己出去了。
“夫人。”丫鬟忽然叫了她一声。
“何事？”夏仙凝一边走一边问道。
“奴婢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向夫人说。”丫鬟神情纠结，语气踌躇。
夏仙凝望着街道两边的摊贩，似是心不在焉：“说吧。”
丫鬟这才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昨儿个您进宫后，奴婢出来买东西，看见大人和一个女子一同进了酒楼。”
夏仙凝脚步猛地顿住，唇角一僵。
想必丫鬟口中的女子就是萧颜了。
她忍着心中的闷疼，道：“以后这事看见了就当做没看见，也不必与我说。”
丫鬟一怔，只能悻悻道：“是……”
夏仙凝微叹一声，继续走着。
“拿命来！拿命来！把命拿来算一算，前世今生算出来！”
忽然一阵吆喝让她愣住。
夏仙凝抬眼望去，只见几丈外一个穿着苍青色纱纹袍的年轻男子手持一写着“问卜算卦”的幡悠哉悠哉地走来。
因他的话，行人纷纷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无因其他，只因他的话太过晦气。
什么叫“拿命来”？
夏仙凝并未在意，只是疑惑这男子看着不过二十五六，怎地成了算命先生。
擦肩而过间，那男子忽然换住她：“夫人留步。”
夏仙凝一愣，回身看着他：“何事？”
男子打量了她几眼，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也罢，夫人无命可算。”
此言一出，夏仙凝心一震。
“大胆！”丫鬟怒斥道，“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夫人是谁？”
男子嗤道：“自是无命之人。”
“你……”
“何出此言？”
夏仙凝打断丫鬟的话，眼中带着几丝惊惧与紧张。
她听得出这男子话中又另一层意思。
男子看了丫鬟一眼，并未说话。
夏仙凝便将丫鬟打发回府，才问道：“你说我是无命之人，此话怎讲？”
男子才一张口，目光忽地落在她身后，笑道：“断你命之人来了。”
夏仙凝眼眸一怔。
她转过身，只见裴士湘阴沉着脸向她走了过来。
她心霎时犹如跌进了深渊，不久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中。
裴士湘是断她命之人！
夏仙凝猛的回过头，想再问几句，却见那男子早已离去。
裴士湘在她身侧停下脚步，目光也定在那渐渐远去的幡上。
见夏仙凝神情微微呆滞，以为她那男子同她说了什么话。
他冷然道：“不过苏湖术士，说的话岂可当真。”
夏仙凝回过神，抬头怔怔望着裴士湘。
若她未重生，兴许只当那男子胡言乱语。
可是一句“断你命之人来了”让她彻底慌了。
她命难道又要断在她的枕边人手中吗？
裴士湘见她脸色苍白，心一紧，语气也缓了下来：“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夏仙凝回神后，不安地眨着眼：“没事。”
她看向裴士湘，扯了扯嘴角：“你忙吧，我自己走走。”
夏仙凝忍着心尖的颤疼，抬腿准备离开。
忽然，手腕被一只大手攥住。
裴士湘看着她，沉声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