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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雨带着初冬的冷，钻到骨头缝里，霎时湿透了衣衫，慕烟寒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一步一步走着，单薄的背影里写满了疲累。
这一刻，慕烟寒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棵杏树，和家里的柴火饭香，以及一切……
想到这儿，她打车往家回去。
一个小时后。
帝都远郊小巷的一间院子里。
秦奶奶看着突然过来的慕烟寒，冷下了脸：“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看看您。”
慕烟寒脸上是强撑出来的笑意，不想让老人担心。
小学时，父母出了车祸双双身亡，她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她也清楚，自小奶奶就不喜欢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爱怎么做怎么做，跟我没关系！”
秦奶奶冷哼了声：“你们这种大忙人，我可不奢求你们看，赶紧走，爱去哪儿去哪儿！”
慕烟寒没动，只看着老人：“奶奶，我冷。”
秦奶奶赶人的话一顿，扫过她浑身上下湿透的衣服，骂骂咧咧的走进房间里。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干衣服。
“我告诉你，别来我这儿讹钱，我可没钱！”
衣服上面是干爽的皂香。
慕烟寒有些鼻酸，她强忍着，快步走进了房间。
然而进门一瞬间，慕烟寒就发现明明自己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可房间还是那么干净整洁，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一样。
这一刻，她一直强压着的情绪再忍不住涌了上来，却又怕被奶奶听见，只能死死的将哭声咽在嗓子里。
寂静的房间里，呜咽声萦绕……
半小时后，情绪慢慢平静。
慕烟寒擦去脸上的泪，重新出了房间。
厨房里，秦奶奶正在做饭。
慕烟寒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说出了实话：“奶奶，我和宋嘉煦……分手了。”
秦奶奶切菜的动作一顿：“谁提的？是不是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慕烟寒僵了瞬，没想到奶奶竟然会这么想。
但她还是想解释：“不是……”
然而秦奶奶根本不听，自顾说着：“早说了你配不上他，那么好的孩子你还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你脑子到底怎么想的……”
说到激动处，只听咣一声，她手中菜刀重重剁在了案板上。
慕烟寒眼睫颤了颤，眼泪在眼眶打转：“能别说了吗？”
她上前一步抱住老人，热泪洇湿了老人肩上的衣服。
“奶奶，我嗓子疼。”
闻言，秦奶奶本来已经抬起来要回抱的手顿了下，转而一把将她推开。
“疼也活该！你以为你那破嗓子能养自己一辈子？”
从一开始走上配音这条路时，奶奶就不赞同。
但慕烟寒以为这些年，她已经接受了，原来没有……
她攥了攥空落的手：“配音是我的梦想。”
“梦想能当饭吃？你就犟吧！我告诉你，你别等嗓子废了再后悔！”
奶奶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这一刻慕烟寒才知道，所有的坚强伪装，敌不过亲人的一句否定。
“您刚刚的话，是真心的吗？”
秦奶奶目光有些躲闪，她转回身继续切菜：“是。”
这一声肯定淹没在切菜声中，却又好像录音在耳畔重复播放。
慕烟寒哑然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会如您所愿的！”
话落，她转身往外走去。
刚出大门，慕烟寒压不住嗓子里的痛意，重重咳了起来。
她紧捂着唇，一声声闷咳，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慕烟寒只感觉掌心一阵温热，垂眸看去，刺目的鲜红！
唇齿间，血腥味蔓延。
慕烟寒怔怔望着那掌心的血，恍然发现原来家人的诅咒……会成真！

第八章 没有余地

帝都的冬天来的猝不及防。
窗外的大地一夜间铺上了银装，带着凛冽。
清晨辛冷的空气窜进喉咙，引得慕烟寒又开始咳了起来。
片刻后，才微微缓解。
将血腥气咽下去，慕烟寒收拾了一番，出门前往了VIO声工场。
今天要录制的是她欠下的最后一部剧，等录完，自己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录音室里。
慕烟寒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顺着手中的稿子。
这部剧是她和宋嘉煦的最后一次合作，她希望能一切顺利，有个圆满的结局。
然而等了很久，宋嘉煦都没有来。
慕烟寒嗓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喝着温水，试图将那痛压下去，却做不到。
这时，录音师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阿锦，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慕烟寒顿了下，抬头就迎上隔音玻璃外，一脸关切的录音师。
慕烟寒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没事。
但嗓子里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故作平静的摇了摇头。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慕烟寒本想着找个地方将止痛药吃了，却不想刚出门，就被同事喊住。
“阿锦，宿雪叫你去会议室一趟，有急事。”
慕烟寒愣了下，终还是将手里的药塞回了口袋，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走廊寂静，只有半掩的会议室门内传出几句争吵。
慕烟寒敲门走进去，在看到坐在宿雪对面的男人时，脚步一顿。
宋嘉煦……
莫名的，慕烟寒心里升起股不安。
紧接着就听宿雪说：“阿锦，易川要退出你们两个新剧第二季的录制，你怎么看？”
慕烟寒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觉得宋嘉煦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原来，他从不曾给他们之间留有任何余地！
她本来还以为能用这部剧给自己和宋嘉煦之间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现在……却不能了。
沉寂间，慕烟寒看向宋嘉煦。
男人就靠在椅子上，面色淡漠，就像她最初在录音花絮里见到的让她一见倾心的模样！
那就如他所愿吧。
从一开始不就已经决定好了？
慕烟寒自问着，忍着痛发出沙哑的声音：“那就换吧。”
此话一出，宿雪明显不赞同。
宋嘉煦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压下，起身道：“那就……”这样定了。
他的话刚开口，就被慕烟寒打断。
她收回落在宋嘉煦身上的目光，看向宿雪：“这部剧的录制，我也退出。”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
室外的天湛蓝，映衬着白雪。
慕烟寒抬头望着朦胧的太阳，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一切……都结束了。
帝都医院。
慕烟寒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心中惴惴却又平静。
医生看着她的片子，语带惋惜：“不是说了让你少用嗓子？你的喉癌已经扩散了。”
慕烟寒瞳孔缩了缩：“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只说：“去办住院手续吧，我会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他的沉默让慕烟寒的心沉到了冰冷池底。
“我要一个答案。”
医生沉吟片刻：“如果手术成功，可能延迟几个月。”
几个月……
慕烟寒思索着，起身道：“谢谢。”
说完，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医生的话在身后响起：“如果有家人，就叫他们来陪陪你吧。”
家人？
慕烟寒脑海中充斥着老人的恶骂与诅咒，她……哪儿还有什么家人？
她目光茫然且空洞的往外走，麻木的办理完一切，换上病号服躺靠在病床上。
鬼使神差的，她又想起了医生最后的话。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慕烟寒给奶奶打去了电话：“您来趟帝都医院402吧。”
电话那头，秦奶奶声音有些尖锐：“上医院干吗？我告诉你我可没钱啊！”
慕烟寒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果然，她不该奢望的。
“不用您花钱，您来就知道了。”慕烟寒回着，挂断了电话。
病房归于寂静。
她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只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到荒唐可笑。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
慕烟寒看过去，就见秦奶奶站在门口。
老人身上还挂着雪，她看着一身病号服的慕烟寒愣了下：“你怎么了？”
慕烟寒眼神里一片死寂：“你对我的诅咒成真了，我得了喉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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