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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点送你回去，你就不会……”
苏岩却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汐汐不哭，其实爸很早之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父亲的无奈叫苏洛汐如鲠在喉。
又听他遗憾叹息：“爸爸其实不怕死，到了地下也能和你妈妈团聚，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这世道已经乱了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你要听爸的话，跟锦川好好的……”
闻言，苏洛汐眸光一滞。
十年？
对了！现在已经是76年9月末，上辈子就是这个时候，知识分子平反了！
很快！有知识的学者又会成为人人尊敬的人。
捻着心里燃起的希望，苏洛汐握住父亲枯树皮般的手，哽声道：“爸，我有办法救你，你等着我！”
说完，她擦干眼泪，转身朝村口奔去。
只要去县里找到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父亲就能摘下帽子，哪怕暂时不能被放出来，也能少吃些苦。
这么想殪崋着，苏洛汐的步伐加快了些。
忽然，身后传来车子的喇叭声。
转身看去，一辆军绿吉普驶了过来。
擦肩而过时，她一眼看见副驾驶上穿着军装的陆锦川。
愣了半晌，苏洛汐想着让他载自己一程，这样就能更快到县里，早点找到平反的消息。
她拔腿追了过去：“等等！锦川！锦川！”
可陆锦川始终没有回头，车后扬起一片灰，慢慢消失在路口。
她喘着气停下脚，目光渐黯。
陆锦川不可能没看见她，或许他就是不想停下而已……
无奈之下，苏洛汐只能继续往村口的大路走。
这时，村名的几句闲谈恰好传进耳朵。
“之前就听说村里混进了不少臭老九，没想到最后一个藏在陆家的老房子里。”
下一秒，满含赞叹的话却如滚油，浇在苏洛汐的心口上。
“这还多亏了陆锦川，要不是他利用躲在他家的臭老九把其他人引出来，咱们还不能把其他人一网打尽呢！”


第10章

苏洛汐僵在原地。
陆锦川利用父亲，把其他人引出来？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攀升，紧紧裹住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可现在不是去猜测这话是真是假的时候，她得救父亲！
强压下心口的刺痛，苏洛汐匆匆赶去县里。
一路上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鞋底被磨破，双脚的脚底板也刺疼……
可她但跑遍了县里所有地方，都没有一丝知识分子平反的消息。
凝着天边的夕阳，苏洛汐无力跪倒在地。
为什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命运注定无法更改，自己上辈子救不了父亲，这辈子也救不了吗？
那自己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突然，一阵敲锣打鼓声从街角传来，有人用喇叭喊着——
“平反啦！从今天开始取消批斗！”

死灰的心瞬间点亮，苏洛汐急切站起，只见一群人喜庆洋洋地拉着标语，走在前头的县长挥着一沓文件高喊。

“上头下文件了，所有被抓起来的知识分子一率无罪释放！还可以酌情去公社领取安抚费！”
苏洛汐紧皱的眸子颤了颤，下意识涌入拥挤的人群，领了份红头文件。
她颤抖着翻到沪南那一页，只见那上面头一个名字就是——
‘沪南大学教授——苏岩’！
一瞬间，泪水灌满眼眶。
她拉着身边的陌生人，激动指着父亲的名字：“你看到了吗？苏岩！这是我爸，是我爸！他是无辜的，他自由了！”
“能活下去了……终于改变了……”
苏洛汐抱紧文件，又哭又笑。
压在心头两辈子的阴霾，终于被撬开了一角。
捱着喉间的哽塞，苏洛汐连夜赶回村里，将文件给公社的政治队长看后，即刻办了回城手续，随后去接父亲。
卸下了多年的枷锁，苏洛汐终于毫无顾忌地当着别人的面喊：“爸！”
扶住颤颤巍巍的父亲，她眼眶红的像滴血。
望着女儿递来的红头文件，苏岩的手不停颤抖，语气不可置信：“汐汐，爸……真的没事儿了吗？”9
苏洛汐哽咽不已：“没事了，都没事了……”
听到这话，从来落过泪的父亲突然就哭了。
看着父亲委屈又解脱的眼神，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始终没有回头的陆锦川……
迟疑半晌，苏洛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哑声说：“爸，咱们一起回沪南吧。”
父亲愣住，愕然看着她：“你回沪南，锦川怎么办？”
闻言，苏洛汐心像被重重一击，但还是强扯着嘴角：“其实我当初嫁给他也只是为了想早点返城，我跟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爸，我想跟你回去，我想妈了，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说到这儿，声音已然沙哑。
她现在无意去探究，陆锦川把爸爸带到陆家老房子的真实用意。
但有一点确定，陆锦川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
沉默了一瞬，像是从女儿眼里明白了心思，苏岩握紧她的手：“不管汐汐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夜色中，苏洛汐又悄悄去公社签了离婚报告，托政治队长把信交给陆锦川后，连夜带着父亲去了县火车站，踏上了回沪南的火车。
秋末的夜风从车窗吹进来。
望着月台上逐渐朦胧的灯光，她鼻头发酸。
陆锦川，愿我们后会无期……
……
三天后。
一辆军绿吉普沿着崎岖的路驶入村口。
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陆锦川只觉烦躁的情绪又多了丝不安。
想起三天前在村口看见的苏洛汐，他蹙起眉。
那时有紧急任务在身，根本没时间停下，也来不及跟她解释。
再想到那天她执意去找苏岩，他的心闪过抹沉闷。
她名声本就被人诟病，那个时候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火烧身，他也只能把她锁在家里。
不过幸好知识分子平凡的文件陆续下来，算算时间，苏岩应该被放了，她也该放心了。
陆锦川揉揉微跳的额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等回去后跟苏洛汐好好解释，她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却还总是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想过跟除了她之外的人过完下半辈子……
十分钟后，车停在陆家门口。
陆锦川刚下车，就见不少人围在家门口，里头还传出吴秀芳的哭声。
他面色一沉，大步跨了进去。
只见吴秀芳坐在院子里大哭，唐婉艳站在一边安慰似的：“表姑，事儿都已经这样了，算了吧。”
他眉目紧拧：“怎么回事？”
吴秀芳闻声抬头，见是他，哭的更加厉害了：“锦川，洛汐走了！”
闻言，陆锦川愣了：“什么？”
谁知吴秀芳‘噌’的起身，一边推搡他一边骂：“都是你啊！你怎么能帮着别人害洛汐她爸呢！让你一根筋，现在洛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陆锦川整个人都怔着，更是满腔疑惑。
他什么时候帮着别人害苏洛汐父亲了？
听着外头人的窃窃私语，唐婉艳目光闪过抹诡谲，故作为难似的：“锦川哥，表姑，其实我下午看见嫂子了，她跟曹明华上了去县城的车，一块私奔了！”
这话一出，吴秀芳僵住了：“洛汐跟曹明华私奔？”
陆锦川脸色更加难看，墨眸间疑虑翻涌，身后的议论跟像针扎着神经。
“苏洛汐一看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瞧她那模样，跟画里的妖精似的。”
“我就说知青不可靠，苏洛汐早前就和曹明华勾勾搭搭，说不准那俩人早商量好了，等陆锦川一走，俩人就趁机私奔！”
陆锦川唇线紧绷，捏着拳的手咔咔作响，只觉攀升的怒火快要把心肺烧化。
就在嘈杂声越渐汹涌时，一道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都胡说什么！苏洛汐没有跟曹明华私奔。”
怒火戛然而止，陆锦川转头看去，是公社的政治队长徐庆。
徐庆是公社里专门抓思想和作风问题的老骨干，也是村民眼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绝不会撒谎！
众人诧异之后，下意识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目露慌色的唐婉艳。
却见徐庆径直走向陆家大门，在陆锦川不安的视线下，将一封信和一份签着‘苏洛汐’名字的离婚报告递上——
“苏洛汐办了返城手续，连夜带着她爸回了沪南，你放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11章

吴秀芳不可置信望着他：“老徐，你说什么？洛汐回沪南了？”
徐庆正想回答，手里的信就被陆锦川飞快抽走。
陆锦川展开信，纸上字迹娟秀非常。
“陆锦川：思量再三，我发现我们确实不合适，分开才是最好的依誮结果，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也请替我向妈说声对不起。后会无期，勿念，苏洛汐。”
寥寥几句，好几个字都有墨点，仿佛写信的人落笔时欲言又止的心。
他紧缩的眸子微颤着，顿觉脑子一片空白，只剩苏洛汐明媚的笑容。
吴秀芳才止住的泪水又爬上了脸：“她咋就走了，她都不回来看看我就走了……”
正当所有人为陆家的事而唏嘘时，徐庆叫住准备偷溜的唐婉艳：“你站住。”
唐婉艳步伐一滞，脸色都白了：“徐，徐队长，怎么了？”
徐庆穿着仿绿军装，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姿硬朗挺拔，加上正气凛然的面相，倒真有几分老军人的压迫感。
“你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的事儿还没说清，就着急着回家？”0
徐庆的话就像颗雷，在陆家的院子里炸开。
“啥？我耳朵没毛病吧？婉艳怂恿曹明华勾引苏洛汐！？”
“苏洛汐可是她表嫂，她咋能往自家人身上泼脏水？”
“表嫂咋了，村南口老苏家那儿媳妇，还不是为了几张粮票把公公婆婆都赶出去了。”
比起他人的议论，让唐婉艳最为害怕的是陆锦川的眼神，冰冷如寒窟。
她强压着恐慌反驳：“徐队长，您不能仗着自己权利大就乱给我扣帽子！我，我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说着，软下语气望向陆锦川：“锦川哥，我可是一直劝苏洛汐远着曹明华，她不听就算了，还把我推下河想淹死我，这事儿你最清楚了！”
陆锦川的眉头越拧越紧，眼底却没有一丝信任。
徐庆见这后辈晚生没半点想悔改的模样，拉下了脸，朝外头两个年轻男人道：“栓子，二牛，你们去公社把曹明华带过来。”
两人愣了愣，应了声便匆依誮匆往公社带过去。
“三天前苏洛汐走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跟我说了，我让人去找曹明华，没想到正好碰上他偷公社的钱，被逮个正着后就把他关在那儿。”
听着徐庆的话，唐婉艳双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难怪曹明华这几天连个影儿都不见了，没想到他胆子居然大到去公社偷钱。
没一会儿，栓子和二牛把五花大绑的曹明华带了过来。
曹明华灰头土脸，脸上还带着伤，俨然是被教训了一顿。
在徐庆威严的凝视下，他结结巴巴开口：“唐婉艳看不上苏洛汐，说苏洛汐占了她营长夫人的位置，半年前她找我，给了我两张粮票和三块钱，让我去勾搭苏洛汐，一开始……苏洛汐还不乐意，是我死皮赖脸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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