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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慌忙转身去父亲房间，见父亲捂着胸口，咳的整张脸都红了，嘴唇却泛着白。
冉青铉倒了杯热水，扶着父亲靠着枕头。
苏岩看着满脸担忧的女儿，苦笑：“汐汐，爸拖累你了，不仅不能挣钱，每天还要吃药……”
“爸。”冉青铉心疼不已，“什么拖累不拖累，有您在身边，我才觉得我还有家。”
苏岩无言，只是红着眼握住她的手，一遍遍轻轻拍着。
照顾父亲睡下，冉青铉才回到房间。
拿出所有积蓄，粗略一算，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钱，剩下的只能支撑䧇璍两人过两个月。
纠结了一整晚，她决定还是去邮电局工作。
对沈言墨这份情，她也只能要找机会还了。
三个月后，燕北某军区医院。
方前进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走廊朝尽头的病房走去。
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
听见里头传出苏璧禾的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病床上，整个左手臂被纱布缠绕，脸颊还带着擦伤的苏璧禾正看着书。
方前进将文件打开后和笔递过去：“营长，这个需要你签个字。”
苏璧禾接过，没有急着看，而是拿出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把这个送去收发室。”
方前进一看，上面收件地址写着沪南……
是给冉青铉的。
“是！”方前进敬礼接过。
看着苏璧禾认真看文件的模样，不由想起三个月前。
苏璧禾本想去沪南找冉青铉，不想路上突然接到紧急任务，去边境配合公安抓偷渡犯，险些被炸死……
“想什么呢？”
不悦的话语让方前进回过神，慌忙接过签好字的文件后敬了个礼走了。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苏璧禾靠着枕头，望着窗外出神。
每天在脑子里描绘冉青铉的模样仿佛已经成了习惯，可他就是想不起她的眼神。3
两人之间那么多误会，或许她离开时，心里一定是有怨的。
隐隐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苏璧禾皱眉，反感这种从没有过的烦躁，却又有丝说不出的不舍。

良久，他才阖上眼，将所以情绪捱在心里。
……
几天后。
沪南，邮电局。
冉青铉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走了出来，蹬上自行车去送信。
天气已经回暖，但从江边吹来的风还是有丝凉意。
十几分钟后，她将自行车停在县医院门口。
等到了药房，才从今天的第一封信拿了出来：“小梅，你姐姐来信了。”
正配药的小梅一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跑过来：“可算来了，我都等大半个月了。”
里头的其他几个护士不由看向冉青铉。
她穿着绿色的制服，带着袖章，头上戴着大檐帽，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俏丽的跟花儿似的。
因为来往送信，又经常来拿药，大家也都熟络，也忍不住打趣几句：“洛汐，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是啊是啊，你看内科的张医生咋样？”
“张医生就算了吧，他二十九岁的年纪，长了个四十岁的脸，还不如昨天来看病的一个小战士，虽然黑了点，但模样周正，又是个当兵的，多好！”
听着她们的话，冉青铉没有回应。
谁会想到，她是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
她也没有逗留，确认没有信件遗漏，打了招呼便走了。
跨上车，冉青铉翻找着翻找着离县医院比较近的收信地址。
刚拿出来一叠，第一封上面的收信人让她目光一滞。
收件人：冉青铉。
而寄件人是……苏璧禾！？
以为早已平静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连呼吸都不自觉乱了起来。
苏璧禾给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
离开阳山村后，她几次险些忘记了自己重生，甚至忘记了自己曾和他有过纠缠，可这封信却像把钥匙，打开了她准备尘封的所有过往。
就在冉青铉出神时，身后突然沈言墨的声音。
“洛汐。”
‘砰’的一声，手里的信全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俯身要捡起。
一只大手先一步捡起了苏璧禾寄给她的信。


第15章

“苏璧禾？”
沈言墨念出上面的名字，语气间多了丝微不可察的警觉：“谁啊？”
不少女学生在上山下乡中结婚生子的事儿不少，让他不自觉去想冉青铉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
冉青铉接过信，胡乱塞进口袋：“你怎么在这儿啊？”
察觉到她刻意的闪躲，沈言墨也没有追问：“来看望一个朋友，没想到遇上你，晚上有空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太好，我得照顾他，我先走啦！”
说着，冉青铉把信都捡起来放进包里，蹬着车就走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沈言墨眼神渐深。
苏璧禾，这名字这么看都像个男人……
夜深。
台灯照着桌上的书信，冉青铉展开苏璧禾的信，一眼便被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惊艳。
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
“冉青铉：你离开已经三个月，在此前徐队长已将所有误会解开，唐婉艳和曹明华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在我，我对夫妻感情及责任过分松懈，缺乏信任……”
看着看着，她红了眼，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哪是信，分明是份请罪的汇报。
想起苏璧禾那不苟言笑的脸，冉青铉心里百感交集。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拿起笔开始写回信。
次日。
天刚亮，冉青铉就换好衣服出门去邮电局。
将寄给苏璧禾的信交给负责揽信的小田，便拿上分配下来的信骑着车走了。
见那身影远去，站在楼梯口的沈言墨才朝小田走去：“小苏。”
小田闻声转身：“沈主任，有什么事吗？”
“看你拿这么多东西，我正好要去收发室，帮你拿点吧。”
说着，沈言墨把她手上一沓信拿走。
小田受宠若惊，忙不迭地道谢，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沈言墨平时哪会管他们这些基层的事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方……
进了收发室，沈言墨趁小田不注意，抽走最上边冉青铉的信后径自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他直接撕开了信封。
视线一扫，脸色顿时变了。
苏璧禾居然是冉青铉的丈夫！？
原来她跟那些在插队中结婚的知青一样，也找了个乡下男人！
妒火顺时烧上沈言墨的心。
他捏着信，大步走向书桌，拉开抽屉，拿出被冉青铉还回来的钢笔。
“怪不得你不肯接受我，原来早就有别的男人了。”
沈言墨低喃着，几乎要将钢笔碾碎一般紧握着。
他家世模样都不错，又喜欢冉青铉八年，居然比不上一个没文化没北京的乡巴佬！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不甘，不甘于自己输了一个和自己天差地别的男人。
半晌，平息胸口的火后，沈言墨拿出火柴。
擦燃一根后将信烧了个干净，而后拿出纸笔，按照冉青铉的字迹落笔。
转眼四月，沪南的雨多了起来。
送完信回单位报到的冉青铉看着正在整理信件的小田，离开的脚步一顿：“还没有我的信吗？”
小田无奈地看向她：“洛汐，你都问了一个星期六，真没有，要有的话，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的。”
冉青铉有些不好意思：“好……”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她捏着帽子离开。
刚走到外头，便看见沈言墨跨着二八大杠在门口等着。
他扬起个温柔的笑：“洛汐，我送你。”


第16章

冉青铉一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不用，我家也不远，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径自朝家走去。
也不知道沈言墨哪来这么大的毅力，三天两头等着她下班送她。
沈言墨索性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小跑几步跟上：“我是不是哪儿让你不高兴了？还是说，你很讨厌我？”
闻言，冉青铉面露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帮我找了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沈言墨垂眸，眼底的落寞遮都遮不住：“可我觉得，你一直都不让我靠近。”
冉青铉一噎，蹙眉沉默。
这几个月，除了这份工作，她一直婉拒他的各种礼物和邀请。
一来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二来自己丽嘉毕竟是离婚的女人，免得给他带去麻烦。
思来想去，帽子已经摘了几个月，她觉得应该可以不用继续瞒下去了。
冉青铉深吸口气：“沈言墨，其实我在下乡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一辆军绿吉普突然从后面急速驶来，直冲两人。
“小心！”
沈言墨忙将吓住的冉青铉护在怀里，快步后退。
可车子就在两人面前立刻拐了个弯，停在了路边。
看着冉青铉泛白的脸，沈言墨面露愠色，朝车子质问：“你怎么开车的？”
‘咔’的一声，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跨了出来。
沈言墨愣住，诧异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军人。
他一身挺拔的军装，几乎一米九的个儿，刀刻般的眉眼凝着与生俱来般的威严和冷厉，哪怕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已经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感。
望着几步外的男人，冉青铉空白的大脑猛然回神。
苏璧禾！？
沈言墨察觉到什么，直接把怀里的人往后护：“洛汐，他是谁？”
“冉青铉。”
苏璧禾紧绷的薄唇轻动着，吐出的话铿锵如下达命令：“过来！”
冉青铉慌忙挣开沈言墨，窘迫地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目光却望向苏璧禾：“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非但挣开自己，还去回答别的男人的话，沈言墨脸色一沉。
苏璧禾只觉眼前两人站在一块，比不是满环的靶子还要碍眼。
“过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夹杂了丝不耐。
冉青铉呼吸微凝，脚步不自觉地就往他那儿去了。
可刚走两步，手就被沈言墨抓住。
“等等，你跟他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掌心里的手就脱离的掌控，再抬眼看去，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来，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冉青铉揽在怀里。
冉青铉只觉思想都停滞，只能感受到后背那熟悉而炙热的胸膛。
苏璧禾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人拖上车，一脚油门驰骋而去。
风从窗户惯进来，吹着冉青铉有些睁不开眼。
看着身边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男人，她生硬地扯着嘴角：“苏璧禾……”
当叫出这个名字后，她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只觉告诉她，苏璧禾在生气。
想起在村里时自己和曹明华之间的误会，冉青铉正要解释，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苏璧禾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你说你真正喜欢的男人，就是他？”


第17章

听到苏璧禾的话，冉青铉愣住了：“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苏璧禾转过头，眼神如刀：“他叫沈言墨，你的高中同学，早在你下乡前，你们就有感情了。”
冉青铉脸色一变，他竟然知道沈言墨，可为什么会说她跟沈言墨之间有感情？
她压着渐乱的心，沉声回答：“他的确是我高中同学，但也只是同学。”
“同学之间会搂搂抱抱？”
苏璧禾飞快地甩出句质问。
冉青铉一噎，在这个年代，男女在大街上搂在一起的确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沈言墨只是为了救她。
况且自己等他的回信等了一个月，等来的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委屈涌上心，慢慢变成了怒意。
她二话不说地开了车门，径自下车朝前走。
苏璧禾眼底划过抹诧异，俨然没想到冉青铉居然有胆子就这么走了。
他眉头紧锁，也下了车，几步就挡在了她面前：“去哪儿？”
“回家。”
冉青铉也不看他，直接绕过继续走，手却被狠狠攥住。
苏璧禾的声音里已然带上了愤然：“你准备跟沈言墨结婚？”
听到这话，冉青铉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心里万分不解，可又被他一口咬定的模样气的越发倔强：“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质问我是不是跟别人有感情，跟别人结婚？”
说着，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有丝毫作用。
她泄了气，索性扭过头不去看。
苏璧禾眉头几乎快打结：“你寄给我的信里，说你已经打算开始新的生活，而且说沈言墨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闻言，冉青铉错愕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认真的苏璧禾：“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开始新的生活，还说我喜欢沈言墨？”
“我说的明明是知道徐队长给我正名了，你知道我根本没背叛你最好，但我爸在这儿需要治疗，我也有工作，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根本没提过沈言墨一个字，而且我等了你一个月，都没等到你的回信。”
听见这番与信件完全不符的话，苏璧禾也愣了：“你没收到回信？”
冉青铉摇摇头，收发室的小田都被自己问烦了，怎么会收到他的信。
苏璧禾松开手，从怀里口袋拿出信。
冉青铉接过，翻开一看，眼睛立刻瞪得老大：“这……”
字迹是她的，可内容完全不一样，但她很确定，这不是她写的。
“这不是我写的！”她急切解释。
苏璧禾沉默，如果不是这封信，冉青铉又迟迟不回应，他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的信给谁看过？”他沉声问。
冉青铉细想着：“我写完以后直接送给收发室的小田，然后就送信去了，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止住，莫名想起那天沈言墨看见苏璧禾的信。
而所有信件记录都要由他看过签字才能处理……
冉青铉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邮电局走。
苏璧禾拉住她：“你又去哪儿？”
说话间，他额角的青筋隐隐作痛，这女人怎么老想着走，就不能老老实实在自己跟前待会儿。
冉青铉脸色难看非常：“找沈言墨。”


第18章

听见她要去找沈言墨，苏璧禾脸一拉，还没开口，又听她语气愤然：“他以前上学就模仿过我的笔迹，他又是收发室的主任，除了他，还有谁能干出这事。”
冉青铉气的面红耳赤，只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沈言墨面前问清楚，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苏璧禾表情缓和了些，只觉好像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收紧抓住冉青铉的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我们的问题解决。”
冉青铉一怔，不自在后知后觉地爬上了脸颊：“我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怎么说清楚了？”苏璧禾反问。
冉青铉噎住，竟然回答不了。
似乎还真没说清楚……
踌躇间，她努力拼凑着字眼：“我……我在这儿挺好的，我们也已经打了离婚报告，说起来已经没关系了……”
“军婚在公社打的离婚报告没有用，我们还是夫妻。”
苏璧禾面不改色，就像在做汇报般正经。
冉青铉愕然，办手续时，徐庆也没跟她说过啊。
空气一下陷入寂静，街道上人还不算多，只是苏璧禾的军装很瞩目，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冉青铉抿抿唇，想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你怎么来这儿了？是出任务吗？”
“我请了四天假，后天就得归队。”
面对苏璧禾的回答，她心微微一动。
在她两辈子的记忆里，苏璧禾是从没请过假的。
从阳山村到沪南，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也就是说他在这儿也待不过两天。
“那你住哪儿？”冉青铉下意识问。
苏璧禾看着她，没有说话，似是在等她的话。
冉青铉也看着他，以为他在介意什么。
就在两人对视时，苏岩的声音响起：“汐汐，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啊？”
两人转过身，只见他领着装满菜的网兜，从路口走过来。
见苏璧禾也在，苏岩面露诧异：“锦川？你怎么……”
没等冉青铉解释，便听身边的陆智川叫了声：“爸。”
苏岩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或许是常年被打压，被一个营长叫‘爸’竟然让他有些无措。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衣服，哎了好几声后看向愣住的冉青铉：“汐汐，带锦川回家吃饭啊。”
最后，苏璧禾用车载着两人回了家。
厨房里。
冉青铉正洗着菜，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客厅沙发上的苏璧禾。
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眼神炯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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