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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陷入了一瞬死寂。

望着沈南弦那冰冷双眸，沈荷瞬时慌了神。

她攥紧了手中帕子，强压心头惊慌：“荷儿……荷儿从前混迹江湖，偶有听说。”

而沈南弦脸上的神情，晦涩难分。

沈荷心底懊悔不已，这郁卿卿才刚走，她就这般放松警惕，恐怕于大计无益……

她忍着剧痛改换相貌，好不容易才接近沈南弦，可不能除去一颗棋子就退场。

眼见沈南弦不语，沈荷定了定神。

她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朝着沈南弦娇声发问：“南弦哥哥如今是不信荷儿了么？自您从那群地痞流氓中救出荷儿，荷儿便发誓要报答您，绝不欺瞒您。”

对于她的这些话，沈南弦却没多大波动。

他别过头去，错开沈荷的眼神：“像你这样表忠心的，我一天能听到十个。”

从他决心夺位，初有权势伊始，就有得是人说会誓死效忠于他。

而违背誓言之人，也不在少数。

在他身边，只有一人不是这般。

沈南弦脑中，忽地闪过郁卿卿那双蓄满泪的眼睛。

至少这五年来，她是真心感激当初的救命之恩，效忠于自己……

蓦然间，沈南弦的心头闪过一丝刺痛。

他不在堂中久留，疾步从沈荷身边掠过，只留下一句警醒的话：“往后不准再进我的书房，否则，下场你应当知晓。”

话落，他便大步离去。

而留在远处的沈荷，深吸了一口寒气，脑中阵阵发懵。

看来如今情势，还是大意不得。

沈府别院。

一颗巨大的梧桐树立在院子中间，枯褐的树枝像一只大手，将天空切割成了无数块。

沈南弦踩着积雪，缓缓走向一间厢房。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药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抬眸望去，就见身形纤瘦的郁卿卿，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

最后一个大夫走后，丫鬟们便替郁卿卿擦洗了身子，换上了她从前在沈府穿的衣裳。

恍惚间，沈南弦竟觉得郁卿卿竟只是睡着了。

好似下一瞬，她便会坐在身来，如从前一般小心翼翼地看着自个儿，轻唤他一声：“九千岁。”

而那时，他会做什么？

沈南弦怔怔出神，心底竟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他想着，要是郁卿卿再醒来，他定要如从前般轻抚她的脸，告诉她往后再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恍惚之际，沈南弦掌心传来一阵凉意。

他堪堪回神，才发觉自个儿不知何时，抚上了郁卿卿灰败的小脸。

沈南弦一时愕然，他刚想收回手，眼角余光却瞥见榻边小几上放着本册子。

水蓝的书皮，已被鲜血染成深蓝。

看样子，像是郁卿卿带在身上的遗物。

沈南弦手指微动，默默片刻，还是将其拿起。

他拿弓箭时无比稳当的手，此刻竟有些发颤。

翻开第一页，一行歪歪扭扭的簪花小楷便映入他的眼帘——

“元明二年除夕夜，我爱上了一个人，他叫沈南弦。”



第十三章
北风呼啸，却不再下雪了。

沈南弦捧着那本册子，借着积雪泛起的冷光，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算上这个新春，郁卿卿在他身边，满打满算待了六年。

而这六年里，她时不时会写上一两句话，记着沈南弦对她为数不多的好。

“元明二年，九千岁送了我的许多新衣裳，他说往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元明三年，今夜打雷又下雨，我做噩梦惊醒，九千岁竟来看望了我，还同我说往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

“元明五年，我及笄了，听说女子及笄就能嫁人，可我不想嫁人，我想一辈子都守在九千岁身边。”

“元明六年，九千岁说他要把我也送进宫去，我知道他想在什么，但为了他，我心甘情愿。”

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沈南弦喉中像是哽了团棉花，竟令他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