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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候的手往下滑进领口：“他不在。”
凌薇的脸色更加僵硬了。
“不过，我有他家里钥匙，他家里有备用药。”他凑到她耳边心不在焉说，“你愿意去给我拿？”
“我去。”凌薇说，“但是周启候，你不要乱跑，你最好跟我一起。”
周启候却松开了她，径自往楼上走去。
凌薇盯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桌面上那一串钥匙，她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这里太熟悉了，清晰得记得他住的卧室有防盗窗，跟着他一起上了楼，趁他没注意，拿钥匙把门从外面给锁上了。
周启候淡淡的回头瞥了门的方向一眼，表情没有半点波动。
凌薇到了外面，才发现原来雨已经很大了。
她不知道周启候这病跟下雨有没有关系，上次他犯病也是瓢泼大雨。
但她觉得大概跟今天的病患有关系，事情应该远不止他说的那么容易。
那个医生住的很远，拿一趟药，来回将近四个小时。
凌薇赶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湿漉漉的，但她也来不及顾什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周启候开门。
她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周启候已经不在卧室里了，甚至别墅里，都是空荡荡的。
凌薇手里提着药，心里也吐血了，原本多好的一招攻心计啊。她冒着大雨给他拿药，贴心照顾他，那不知道得多加分。
周启候这么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心理疾病，肯定也跟平时缺少交流有关。毕竟父爱都不怎么细致。
凌薇几乎是立刻给周启候打了电话。
结果就发生了更加让她抓狂的事情。
接电话的是周意，她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人在我这。”
凌薇没想到，周启候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周意。
她握着手机没有吭声。
周意道：“放心，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般这种时候，他心里的事，只愿意跟我倾诉。”
凌薇冷淡的说：“我过来。”
“你不用过来，他冷静下去了，会回去的。”周意的语气不好判断情绪，凌薇只听见她反问说，“你在他家里？”
“他现在，刚刚跟我说完事情，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话？”周意有意无意道。
凌薇直接挂断了电话，又开车去了周意的医院。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果然看见周启候就在她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大概已经倾诉完了，倒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闭着眼睛在休息。
周意走出了病房，凌薇一同出去了，道：“有事？”
“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一般这种情况，该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拿药。”周意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你得先找到他的点，安抚他。情绪安抚下来了他也不会有那么躁动。”
她说完，顿一顿，若有似无笑了一下，“当然，他要是不愿意跟你细说，当我没说。”
凌薇淡淡道：“周启候告诉你什么了？”
“昨晚，那个病患除了有乙肝，还隐瞒了有艾滋的事实。她怕医生知道了不愿意给她做手术。”周意说起来，语气里到底多了几分心疼，声音也哑了几分，“周启候之前，很小的时候，被一个艾滋病人绑过，要是不给钱，那个人就会拿着针筒把血输给周启候。
而那个时候，周启候的母亲，缅怀于爱人死亡，无暇顾忌他。那个时候，周启候很小，你猜他有多害怕？他给绑架那人背出来的第一个号码是谢希，结果谢希很冷冰冰，你说当时的周启候会有多绝望？”
周意说完，眼睛就红了，她说：“周启候性格缺陷，不关他事，是他父母的锅。既然没法确定能够保护好他，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凌薇眼神复杂。
周意能从周启候嘴里知道这些，显然曾经，让他很信任过。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周启候站在门边，显然刚才也听见了周意的话，看她的眼底有几分柔和。
或许他们以前，真的还挺美好的。
周意还不知道周启候此刻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或者说，她表面上还不知道，她声音有点哽咽，说：“我第一次跟他分手，那次我非不要他，就挺后悔的，那次之后，他就病得很严重，这几乎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
周启候目光微闪，开口道：“没什么值得后悔的，我都忘了。”
周启候这一开口，周意便连忙回过头去看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道：“我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不过你说的对，确实也过去了，我会慢慢放下的。”
凌薇费劲心思拿了药，自然不是为了看他们你侬我侬的，她的视线也盯着周启候，说：“药我给你拿回来了。”
其实她差不多明白了，周启候见完周意以后，估计是能被她安抚下来不需要吃药的。
心理的疾病，很多确实也不是完完全全靠药，药其实更像一件辅助品。
周启候看了她两眼，还是从她手里接过药，回到周意病房就着水吃了两片。
凌薇观察了片刻周意，就发现她在周启候面前，挺疏离的，表现得甚至很像一个普通朋友，并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而周启候当下的动容，念的是“旧情”，还是其他什么“情”，凌薇就不得而知了。
明明她也一晚上没睡都在给他奔波，这下却显得她吃力不讨好。凌薇难免有点心灰意冷，她得好好整理下思路，冷静的想想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我先回去了。”她说。
凌薇离开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一直进了电梯，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
她顿了顿，看见了跟上来的周启候。
凌薇抬眼很快在他脸上扫过一眼，往角落里站了站，没有说话。
周启候今天白天不上班，打算回去休息。电梯里有医生推着病床进来，他俩都站在了最里面。
“昨天那个病人艾滋故意隐瞒不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凌薇开口问。
周启候皱了皱眉，不愿意细谈，敷衍道：“刚做完出来后，她的家属说了。”
“那你之前呢？小时候绑你的那个人呢？”凌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许复杂，“那件事是给你留下阴影的原因吗？”
凌薇之前也偶尔听谢希说过，周启候很小时候，就被送到其他小城市养，为的就是有一个不被干扰的环境。
这件事，周启候却缄默不语，并没有半点跟她解惑的意思。仿佛那个是凌薇触及不到的深度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的说：“记不太清了。”
凌薇又不说话了，她一晚上没有睡觉，这会儿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她其实应该趁机理理周启候跟周意的关系的，可是她都懒得梳理。
上了车以后，她把拿回来的药放进了车里的储物栏里，“你记着，我把药放到这儿了，以后你自己拿。”
周启候道：“昨天差点伤害到你，我跟你道个歉。”
“你这病到底什么症状？”
周启候依旧没有深入回答，简单概括道：“比较容易产生破坏欲。”
凌薇想了想，折腾她其实也就只是满足他破坏欲的一种。
凌薇垂眸道：“刚才周意说那番话，全都在心疼你呢，挺感动的吧？我都觉得很感动。”
周启候终于偏头看了看她，道：“跟我说话拐弯抹角什么？”
凌薇弯了下嘴角，说：“周启候，只可以选一个的。”



第96章过往
凌薇沉默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话给补全来：“法律都要求一夫一妻制，你也只能选择一个。你要是对她有情义，就别继续跟我说和好的话了。”
周启候淡淡道：“我不会跟她和好，当时分手就说了，不会再有以后。”
凌薇说：“那你还来找她？”
然后她就在周启候脸上看到片刻有关茫然的神色，只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冷静，语气松弛有度：“之前习惯她了而已。习惯和喜欢，那是两回事。”
凌薇在心里说，不是这样的，习惯比喜欢要可怕多了，喜欢只是一时，荷尔蒙下去了，哪还有什么喜欢呢？但是习惯几乎影响人的一生，有的习惯甚至是一辈子改不掉的。
周启候习惯周意，习惯跟她倾诉，所以在得知她在哪的情况下，第一反应还是来找她。
他心里难道不知道有人去给他拿药了吗？他肯定知道的，只不过他还是选择，遵循自己的习惯，去见那个能安抚他的人。
凌薇勉强说：“周启候，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以后出问题了，继续来找她，把她当做你的药？”
他没有说话，但她猜测他是默认了。
凌薇其实不太能接受这种答案，这代表哪怕周启候能喜欢自己，也永远不可能彻底抛下周意。而周意对他有用，这代表不管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彻底对她铁石心肠。
凌薇想起，上一次他发病，她俩出事那一晚，在床上的时候，他似乎抬头看了好几眼，那张结婚照。
那个时候，他其实心底是不是也挺无助，挺想看见周意的？
车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启候无声的发动车子。
凌薇道：“所以现在，你是打算怎么处理我的？还想跟我和好？”
周启候没什么情绪道：“你要是愿意，我很乐意。”
凌薇说：“我要是你女朋友，我接受不了你有事还找前任，每一个女人，都会特别特别膈应自己对象的前任。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一山不容二虎，我和周意，不可能同时一起待在你身边。”
“分手了不可以当普通朋友？”他沉着的随口反问了一句。
“不可以，当然不可以。”凌薇摇了摇头，坚决的说，“要是我答应你复合，你就不能在出事的时候再来找她。”
周启候的声音越发平淡：“我最开始，也是吃药，只不过吃药治标不治本，说到底也就是镇定剂一样的玩意。吃药治疗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效果。后面几年好了，都是因为不是药物控制，而是因为周意。”
他微微侧目，若有似无的看了看她，“你是情愿我吃药伤了身体，也非不让我在那种情况下去见她？”
周启候说话的语气不冲，但是凌薇从中感觉到了不少压迫感。甚至感觉，他在谴责她自私。
凌薇嘴角压的死死的，手也紧紧握着。
“我现在也很少出事，这种情况也不会很多次。”周启候道，“何况，她在我情绪即将到达爆点时，确实有些本事能将我安抚下来。”
凌薇低声道：“我也能啊。”
周启候淡淡道：“你不能。”
凌薇说：“周启候，你好好想想，是我不能，还是你连机会都不给我？你昨天，明明先见到我，我就在你身边，可是你什么都不肯说，你甚至开口说半个字的欲望都没有。”
她的眼神有点浅浅的悲哀：“你直接把我拒之门外了。可是我明明也在担心你，也盼着你好。昨天那么大的雨，我去拿药的时候，想的不是小心点不然得出车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快一点，你就能早点吃上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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