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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皱起眉头，面露难色：“希望渺茫，您说她之前在国外治疗了一周，不过过量麻醉的副作用已经加剧了她的病情，如果继续强行治疗，且不说费用，这疼痛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未来也只能靠输营养液撑着了，您真的想好了吗？”
唐母紧紧抓着方姨的手，迟疑了。
医生见她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唐母哀戚的眼神流露出浓浓的不舍：“小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方姨心中酸楚，却也只能好言劝解：“小姐有求生的权利。”
唐母闻言，声泪俱下：“我真的不想让她疼……”
作为母亲，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受苦，她想让芸霞解脱。
可是芸霞求生欲太强烈，强烈到连上天都在帮她。
那最后两针并不是泮库溴铵和氰化钠，而是普通的麻醉剂。
芸霞在昏迷了三天后醒了过来，但她已经完全成为一个只有心跳的木偶。
她看不见，也不能动弹，只能说着简单的单字。
唐母走到芸霞病床前，爱怜的抚了抚她无神的眼角：“好孩子，妈陪你一起……”

第十四章 喝一杯

窗外初雪飘至。
宋溪言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文件，一副意识游离的样子。
“嘭——”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推开，宋溪言被打乱了思绪，立刻皱起了眉头。
“宋溪言！听说你复明了啊！”唐琏一身细雪，风尘仆仆地奔了过来，双手撑着办公桌，看见宋溪言怒视着自己，兴奋不已：“真复明了啊！我听到消息马上飞回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从国外回来的发小，宋溪言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他将视线再次放在了文件上：“这里是公司。”
唐琏随意的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我是特地回来看你的哎。”
随即，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和芸霞，离婚了？”
正在写字的手突然一抖，一笔黑线划在文件上，宋溪言紧握着笔，感觉喉中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没有。”
唐琏不语，他只觉宋溪言好像变了些，但又说不出来哪儿变了。
“既然你都好了，咱们晚上去喝一杯吧！”唐琏向来是个开朗的人，他也不去在意这些，宋溪言复明了是好事，应该庆祝。
宋溪言的恢复期已经过去了，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但听见唐琏这么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唐琏也自然知道宋溪言不是个爱喝酒的人，也准备好一人饮酒醉了，只是没想到到了酒吧，宋溪言醉的比他还快。
他如同一个酒鬼一样拼命着灌着酒。
“哎？你……你慢点喝啊！”唐琏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醉的七七八八的宋溪言。
宋溪言打了个酒嗝，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他一手手肘搭在唐琏的肩上，全无平日严肃冷傲之态：“唐，唐琏……其实，我告诉你，我呃……”他打了个嗝。
唐琏木讷的看着他，一脸茫然。
“我是讨厌呃……讨厌芸霞的吧……”他黑眸映着吧内炫彩的灯光，但也遮不住深深的惆怅：“我真的……恨不得她死！”
“你，你在说什么啊？”唐琏都已经被他搞糊涂了。
他虽然知道宋溪言不爱芸霞，但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宋溪言用力地将被子砸在桌上，残酒溅了在他的眼中，却又不知怎么又流了出来：“她死了，我，我该高兴……”
唐琏怔住，宋溪言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芸霞……死？
“哎，你别喝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唐琏抓着宋溪言的肩膀，拍着他的脸，企图让他清醒清醒。
宋溪言意识好似已经模糊了，他从小声的呢喃变成了失控的怒吼：“我不爱她！我不爱她！”
他朦胧的视线定在手中的酒杯中，一只手不自觉的紧抓自己胸前的衣服，隐忍了一月多的心痛在酒精的催发下突然倍增。
为什么？到底他在害怕什么？害怕芸霞的死吗？害怕承认自己早已经在意起芸霞了吗？
宋溪言伏在吧台上，肩膀抖动着，呜咽着的声音被嘈杂的音乐完全淹没。
“枭寒？”唐琏皱起眉头，拍了拍他的背。
宋溪言抬起头，额前黑发散乱，双目通红：“我害怕她，怕她已经……”

第十五章 季老爷子出事

半山别墅。
保镖将门打开，唐琏半揽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宋溪言，看着大厅中不少家具都被白布盖着，转头问那保镖：“你们总裁不在这儿住了？”
保镖也只是摇摇头，说不清楚。
将宋溪言放在沙发上，唐琏打量着大厅，豪华归豪华，但是没有一丝生气，好像已经有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唐琏下意识的喊了声：“芸霞？”
而回答他的只有回声。
怎么回事啊？唐琏挠了挠头，总感觉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现在宋溪言醉成这样，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而在另一边，已经完成了二项治疗的芸霞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她空洞的双目燃着坚强的微光，听见唐母给她削水果的声音，费力的控制着舌头：“妈，妈……”
唐母闻声，立刻放下苹果，凑到她头旁，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了？”
“妈，谢……谢你。”芸霞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感谢唐母没有放弃她，感谢她让她活下来，她从来没想过死，即使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她还想拼尽全力抓住生的希望，只要她还有意识，心脏还跳动，她还可以叫唐母一声妈，她绝不会选择死。
唐母噙着泪，笑着抚了抚她苍白的脸颊：“说什么啥话。悠悠，是妈不好，妈不应该替你决定生死。”
芸霞却弯了弯嘴角，表示没什么，她知道唐母是心疼自己，她不怪她，她只想以后好好的陪着唐母。
……
昨夜的烈酒让宋溪言的头一醒来就像被石锤砸了一般疼痛。
“你终于醒了啊。”唐琏将一杯水放在宋溪言面前的桌子上。
宋溪言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了环境，才稍显迷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唐琏坐了下来，露出鲜少正经的神情：“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溪言眼眸一暗，并未回答，只将目光移放在了落地窗旁已经枯死的绿植上。
唐琏撇了撇嘴：“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为谁喝醉还喝醉以后跟个神经病一样乱叫啊。”
“……”宋溪言一愣，他都已经忘记昨天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了。
唐琏看着发愣的宋溪言，双手枕在后脑勺，一副若无其事：“你说你讨厌芸霞，还说她死了。”
宋溪言心一窒，他真的说了这种话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忸怩了？”唐琏挑了挑眉。
什么时候？宋溪言恐怕自己也不知道。
他望着绿植枯黄的枝叶，以往一般都是芸霞打理的，现在没了她，连它们也死了。
“哎！”唐琏不满的叫了一声：“你就这点没变。”总是喜欢忽略别人。
宋溪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子。
“我去公司了。”
“哎？你还没跟我说你的……”
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唐琏的抱怨，宋溪言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是季芸。
他毫不犹豫的挂掉，只是刚挂断电话没多久，助理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总裁，季老爷，季老爷他……”
第十六章 安好

医院。
唐母将东西收拾好以后，推着芸霞往病房外走。
芸霞感受到了吹进走廊的寒风，一个多月前的记忆又浮上了心头，她不安的眨了眨空洞的眼：“妈，我，我们去，去哪里？”
唐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愧疚的叹口了气，摸了摸芸霞的黑发道：“悠悠放心，咱们只是转院，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呼……”听到唐母这么说，芸霞才放心的舒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缓缓展开。
唐母抿唇不语，只觉心中的愧意更甚。
当天下午，唐母和方姨带着芸霞转到市中的三甲医院，进行后阶段的治疗。
“悠悠，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帮你办手续。”唐母拿着一堆资料转头又对方姨说道：“小方你照季一下她。”
空气中是更为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芸霞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窗外略微吵闹的声音和眼前的黑暗让她又一次想起宋溪言。
他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过了三年的生活吗？也唐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跟她一样很不适应很无助吧。
芸霞鼻头一酸，却依旧没有落泪。
宋溪言失明后不久他们就结婚了，婚后的半年，应该是宋溪言脾气最差的时候了，只要她言语行为上有一丝不合他意，他手中任何东西都会成为砸向她的武器……
芸霞轻叹口气，该还的还了，不该还的也还了，他也以为她已经死了，以后各自安好也罢。
“小姐。”方姨伏在芸霞头侧，轻声道：“我去帮你打水。”
“嗯……”
电梯口，唐琏不耐烦的看着眼前一大堆人，还是决定走楼梯。
“这宋溪言，怎么又不接电话……”唐琏低着头看着手机往前走着，语气中满是不满的抱怨。
刚拐角，唐琏与唐母撞迎头相撞。
唐琏看着满地的单子，见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立刻弯下腰去帮忙捡：“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您没事吧？”
唐母一心扑在芸霞的病上，也没有计较，只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没事儿。”
“哎？”唐琏怔怔的看着唐母下楼的背影，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没想起来。
而角落一张病例单吸引了他的目光。
唐琏躬腰捡起，当看清单子上的名字后，瞳孔一怔：“这，这是……”
VIP病房。
季老爷子揉了揉有些晕眩的头，直叹气：“唉……”
他睁开眼，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宋溪言，问道：“枭寒，找到悠悠了吗？”
悠悠……
宋溪言目光黯淡，并未答话。
他确实看到了芸霞被注射了安乐死的药剂，但是唐母莫名其妙的消失让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但已经一个多月了，没有半点消息……
“爷爷……”他欲言又止，清冷的声音带着些唐的迷茫。
“叩叩叩——”
“枭寒。”唐琏推门而入，对着病床上的季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把宋溪言硬拉了出去。
“你干什么？”宋溪言不耐的推开他的手。
“宋溪言。”唐琏看了看房门，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在找芸霞？”

第十七章 真相

“她是不是，有‘渐冻症’？”唐琏神情严肃的看着宋溪言。
宋溪言一愣，他并没有将芸霞的事情告诉唐琏，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宋溪言眉头紧皱，心中顿感烦躁。
唐琏放在衣服口袋中的手捏了一把病例单：“她……”他迟疑的停住了。
就这么告诉宋溪言吗？
唐琏纠结了，当他看到躺着病房中眼神呆滞的芸霞时，再联想到宋溪言的复明，已经可以将他们的事情摸个大致了。
按照宋溪言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她，要么芸霞故意躲着宋溪言，要么就是宋溪言没有认真找。
他这么冒然的告诉宋溪言芸霞的情况会不会对她不太好……
看着唐琏纠结为难的模样，宋溪言眼皮一跳，又问：“你想说什么？”
冰冷的语气让唐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没，我是想问你还没找到她吗？”
宋溪言敏捷的抓住唐琏的一丝逃避，语气更加凌冽：“我是问你怎么知道她有‘渐冻症’的。”
“刚刚上来的时候碰到你姐姐了，所以就问了她两句。”唐琏皱着眉讪笑着，实在是惧怕宋溪言现在的眼神。
明明换了芸霞的眼角膜，眼神就不能柔和些吗？
宋溪言闻言，脸更是黑了几分，却没有再追问。
本想试探宋溪言一番，没想到自己下了个半死。唐琏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见宋溪言进了病房，还是决定悄悄的再去一趟芸霞那儿。
普通病房。
“悠悠，张嘴。”唐母小心的将粥送入芸霞的口中。
“啊……”芸霞艰难的要住小勺，但粥大部分都从她嘴角流了出来，沾湿了一片衣襟。
“慢点慢点。”唐母忙将她下巴和颈部擦干净，轻声哄着：“别着急。”
唐琏一来就看见唐母像喂小孩一样在喂着芸霞。
在他的记忆中，芸霞一直是一个很会照季人的女孩，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样阳光温暖的女孩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全身无法动弹，甚至连喝水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的喂……
唐琏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对芸霞的同情和怜悯。
“哎？请问您是？”
方姨一脸疑惑的看着病房门口的唐琏，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戒备。
唐琏一愣，瞥了眼病房内，立刻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应该走错病房了，抱歉啊。”说着，他连忙将门口让了出来转身离开。
安顿好季老爷子，宋溪言还是回到了半山别墅。
厅中的灰尘气息更加的重，他低下了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他压抑的喘气声。
果然还是控制不了啊。宋溪言自嘲一笑，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了，但是从一进门，身体总会比大脑先一步将手伸出去。
以前，总是芸霞先向他伸出手……
迈着稍觉沉重的脚步，宋溪言走到了芸霞的房门外。
门没有锁，他轻推而入，一股沉闷的气味扑面而来。
宋溪言一眼就看见了墙角的那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里面有很多他和芸霞的合照，还有一封信，一件没有织完的毛衣，还有一台小型摄像机。
宋溪言犹豫了一下，最终按下了摄像机的播放键。
“今天，我和枭寒离婚了……”

第十八章 每一幕画面定格

画面中的芸霞脸色苍白的可怕，嘴角也挂着身不由己的苦笑。
“今天，我和枭寒离婚了……很可惜，这件毛衣我还是没有在离婚前织完，不过这样也好吧，他也不稀罕。现在想想，我竟然记不清我们登记结婚的那天我是什么心情了，我应该……是高兴的吧。”
她看着手中的毛衣：“因为我爱他啊……嫁给他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别人说我嫁给他是为了赎罪，说的我自己都快信了。说来也奇怪，半个月前还想着离婚以后肯定有不少的话要说，现在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如果人生有重来的机会，我想我再也不想遇见他了吧。但，但……枭寒，我真的爱过你，真的爱过……”
最后的一幕定格在芸霞泪流满面的模样。
“……”宋溪言紧紧抓着摄像机，骨节都已经泛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怨我？为什么不恨我？
宋溪言咬着牙，额头抵在屏幕上，心口撕裂般的感觉让他快要窒息。
芸霞该恨她的，结婚将近三年，将她作为自己发泄愤怒的工具，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甚至一次又一次在她无助的时候无视她的苦苦哀求。
她是个温柔隐忍的人，而他将她所有的付出都当做了因为愧疚的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对她释放他的不满和愤怒，对她悉心的照季报以不屑一季……
也唐早在第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爱上芸霞了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宋溪言满是血丝的眼中蔓延着痛楚，他看着那封信，重重地喘了口气，将它打开。
枭寒：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也唐你应该会把这些东西当成垃圾扔了吧。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丢掉这些东西，就像丢掉错误的过去一样。
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所以我只是把你作为心中一个小小的念想而已。
但是那场车祸把我们捆绑在了一起，即使我们都知道你的车祸是场意外，而我嫁给你，在你看来就是耍了个心机。
我趁你失明嫁给你，我逼走了周依依，让你们天各一方……
所以，我的报应也来了，我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我爸死了，我姐也死了。
这些本该由我一个人承受的分到了他们身上，我想过怨你，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你呢？因为是我自己太懦弱了。
枭寒，对不起，我们互相折磨了三年，现在也终于了结了。
芸霞
信很短，后面还有大量被划掉的字。
也唐芸霞觉得多说无益，泪痕也浸着墨水在纸上绽开一朵朵墨色的花。
“哒——哒——”
视线模糊到看不清手中的信，宋溪言怔怔看着他滴落在纸上的眼泪，一颗被疼痛折磨到麻木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宋溪言颓然的笑着，只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与电视剧里的渣男如出一辙，等到失去以后就跟个疯子一样疯狂的寻找，内心却又不停的在逃避。
芸霞说她懦弱，其实他比她更懦弱……
宋溪言无力地拿起手机，拨通唐琏的号码：“……喂，去喝酒吧。”

第十九章 再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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