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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霆的话犹如雷鸣在沈冉冉耳畔轰响。
她怔看着陆屿霆眼里的坚决，心如刀绞。
“我不想嫁。”沈冉冉攥紧手，目光切切：“哥哥，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让她再在他身边多待些日子，让她再好好看看他……好不好？
沙哑的恳求让陆屿霆心底划过丝说不出的沉闷。
但想起昨天自己的失态……
“砰”的一声，剑匣被重重合上。
陆屿霆声音冷冽：“成亲的日子已定在四月初三，正好是你生辰。”
他站起身，也不再看沈冉冉。
“爹离世前一直盼你有个好归宿，如今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言罢，陆屿霆迈步而去。
掠过的风如刀灌进沈冉冉喉咙，刺的她剧烈咳嗽起来。
紫兰慌忙上前扶住，心疼地红了眼：“小姐，我去告诉将军您的病！”
“不行！”沈冉冉立即抓紧紫兰的手摇头，“沿海局势不定，我不能让哥哥再为我的事操心。”
紫兰心一颤，眼眶泛红：“小姐，你这是何苦……”
纵然千般为了将军好，可若不说，他又怎会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沈冉冉受邀参加裙幄宴。
青柳浮水，湖畔是银铃般的嬉闹声。
沈冉冉向来没什么闺中之友，便独自坐在亭中。
不多时，却见一众贵小姐们簇拥着一身着华贵衣裙的女子朝她走来。
沈冉冉忙起身见礼，看清那女子后却是一愣。
因为她的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一个贵女适时开口：“晏小姐，这位是林太傅独女，林婉蓉。”
她竟然就是林婉蓉！
她是何时从江南回的京城？
沈冉冉一恍惚，林婉蓉已笑意盈盈朝她一礼：“晏小姐，你是平澜的妹妹，不见外的话，我便叫你一声姐姐可好？”
沈冉冉回过神，心口一涩，却只应道：“林小姐。”
闻言，林婉蓉眼中划过一丝光亮。
宴会中，沈冉冉便见林婉蓉与贵女们谈笑风生。
长袖善舞，与只会舞刀弄剑的自己截然不同。
终于等到宴会结束，沈冉冉连忙回到马车，林婉蓉却叫住了她。
“麻烦姐姐将此物转交给平澜。”
说着，林婉蓉将一绣着红豆的荷包塞给沈冉冉。
红豆之意，最是相思。
沈冉冉心一颤，正要回绝，一道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婉蓉。”
“娘亲！”林婉蓉笑着就往后投入来人怀中。
沈冉冉下意识跟着她的身影转头，下一刻，瞳孔骤然收紧。

林婉蓉依靠的，那衣着华贵的妇人，分明是十二年前将自己遗弃在街头的母亲！

“好了，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林母嗔念一句，但任谁也听得出她的怜爱。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转眸间就撞上沈冉冉的视线。
瞬间，林母面色僵了僵，随即却无事般带着林婉蓉上了马车。
一旁的人纷纷议论：“太傅夫人真是心疼女儿，还亲自来接。”
“是啊，听说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沈冉冉愣住原地，面色无比苍白。
回到将军府。
沈冉冉魂不守舍的去寻陆屿霆。
书房内，烛火明灭。
陆屿霆半敞衣袍，往胸膛上还未痊愈的伤口上药。
“哥哥，我帮你。”
他闻声抬头，只见沈冉冉走进来。
她接过药膏，像以前那样帮他上着药。
夹杂着药气的幽香让陆屿霆思绪有瞬间的纷乱。
“听说你今日见到了婉蓉？”他问。
沈冉冉一愣，闷闷嗯了一声。
胸前的荷包突然滚烫，烫得她郁结在胸口的难受越发难以忍受。
沈冉冉突然轻声开口问：“哥哥，你着急把我嫁出去，是因为林婉蓉回来了吗？”
空气一瞬沉寂。
陆屿霆随即拿过药膏，淡淡答：“是。”

======第3章======
这日之后，陆屿霆似乎开始避着沈冉冉。
两人院落不过一墙之隔，却几日都碰不到一面。
沁春院。
沈冉冉在院里练着剑，一招一式皆透着锐气。
她自知命不过一载，却仍放不下晏父教给她的武功。
林母的脸和陆屿霆的脸不断出现在她脑中，沈冉冉烦躁地一个猛刺。
恰时院门突然打开，林母出现在门口，定在面前的剑锋吓得她脸色一白。
沈冉冉慌忙收起剑，心不由高悬。
紫兰从后面跟上，急忙说：“小姐，太傅夫人说要见您，奴婢拦不住……”
沈冉冉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紫兰应声退下。
林母看了眼沈冉冉手中的剑，迟疑了瞬后才朝她走去。
沈冉冉看着林母的脸，眼神恍惚了些许。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却又增添了几分风韵，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名门的矜贵。
林母靠近时，那股熟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一下涌上沈冉冉的心，让她莫名无措，只得攥紧手中的剑。
林母伸手抚上沈冉冉的脸：“你长大了，眉眼倒有你爹的影子。”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冉冉眼眶一涩。
她以为林母早忘了自己的模样……
沈冉冉手中剑微松，又听林母说：“不过更像你的妹妹婉蓉。”
这话如同一柄利剑猝不及防刺穿沈冉冉的心口，疼痛肆意。
沈冉冉扯着嘴角：“我不记得自己有妹妹。”
林母脸色微变，放下了手：“我今日来，是希望你助婉蓉入府，而非翻旧账。”
沈冉冉眸底闪过丝悲戚。
她不解释当初为何抛弃自己，反而让自己帮助她的另一个女儿入府。
沈冉冉握着剑的手骨节泛了白：“哥哥的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
林母眉一皱，意有所指：“是啊，你毕竟只是养女。”
话毕，她又上下打量着沈冉冉。
一身劲装，高束的长发不见珠钗，不似双九闺秀，倒像少年郎。
“女子该恪守女德，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林母透出厌恶的语气，让沈冉冉喉间一哽。
从始至终，林母都没叫她一声女儿。
血从沈冉冉握着剑柄的指缝间渗出：“虎父无犬女，爹曾是征南大将军，哥哥又是车骑将军，我自然不能丢了晏家的脸。”
林母容色一僵，却很快恢复过来：“但愿你记得，你和陆屿霆是兄妹。”
刻意咬重的“兄妹”二字像盆冰水，迎头浇在沈冉冉头上。
寒意入骨。
……
陆屿霆从宫中面圣归来，两个丫鬟的窃语让他步伐一滞。
“自老夫人去世，将军府所有事宜都是在小姐打理，简直如同半个主母似的。”
“可不是，我瞧着可不止半个……”
陆屿霆眉头骤紧，无声离去。
路过正厅，却看见了似乎在等他的沈冉冉。
陆屿霆压下心中烦躁：“怎还未去歇息？”
“睡不着。”沈冉冉说着，给陆屿霆倒了杯热茶。
她只是突然发现，这世上她真正的亲人，唯有陆屿霆一人了。
陆屿霆没有接，反而沉思片刻道：“明日我会请一位新管家来府中，以后你就不用操心府事了。”
沈冉冉一愣：“为什么？”
“你是待嫁的小姐，府事本该由当家主母打理。”
陆屿霆淡然的语言让沈冉冉心口一攥。
她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杯沿：“哥哥心中的当家主母……是林婉蓉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为何要明知故问，又为何要自取其辱。
陆屿霆沉默了片刻：“当年江南遗孤众多，我为何只带你回京，你可知缘由？”
沈冉冉心一紧。
下一瞬，陆屿霆的解释如万千银针扎进她的耳内。
“因为你的眉眼像婉蓉。”

======第4章======
短短几字，夺去沈冉冉的呼吸。
原来，不是林婉蓉像她，而是她像林婉蓉！
陆屿霆和林母的话在地这一刻重叠，如同刀子一般，字字剐如心口……
当晚，沈冉冉便发起高烧。
昏沉中，她又回到了苏州的喧嚣街头。
林母决然而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他说：“别哭，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头，十五六岁的少年朝她伸出手，如光般温暖。
可就在她伸出手的一瞬，少年身影消失无踪。
“哥哥！”
沈冉冉猛然惊醒。
回过神，才发现一扇窗不知何时被冷风吹开，满室生寒。
晌午。
墨香冉冉，沈冉冉在纸上描绘着陆屿霆的丹青。
众人只知她善武，却不知她画得一手好画。
笔走龙蛇间，皆是她对陆屿霆有口难开的情意。
“小姐。”紫兰走了进来。
沈冉冉回过神：“何事？”
“将军让您去趟书房。”
沈冉冉将画放置一旁，起身的那一刻，却莫名有种不安蔓延。
书房。
一进门，沈冉冉便看见陆屿霆站在桌旁，一套凤冠霞帔叠放在桌上。
她愣住：“哥哥，这是……”
陆屿霆指尖拂过凤冠上的明珠：“你及笄那日说过，要穿着凤冠霞帔嫁一个如意郎君。”
“这些都是京城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的，你即将出嫁，也不枉它等了三年。”
听到这些话，沈冉冉浑身一僵。
三年……原来陆屿霆早就想把她嫁出去。
见沈冉冉不出声，陆屿霆又说：“今天谢大人宴请百官，你跟我一块去，顺便见见谢公子。”
说着，他目光又将她利落装束扫量一遍，皱眉道：“谢家是书香名门，你日后也该打扮得温雅大方些。”
沈冉冉又是一僵，看清他眼里的不容拒绝，只能挤出个字：“好。”
一炷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