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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盛！”陆珉卓沉了眸色，“你别忘了，你隶属于大理寺，不是刑部的人！”
此话的语气已经放得极重，没想到邱统领却是一点也不慌，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大理寺也好，刑部也罢，那都是为皇上效力，特殊情况下，卑职只认理，不认人。”
李斯带着人刚赶到，闻言火气上头，撸起袖子就要与对方理论：“你小子——”却被一条手臂拦住，他不服气地低吼，“大人，这家伙吃里扒外，若是再不给点教训，怕是连自个儿姓什么都要忘了！”
陆珉卓将下属往身后一推，一言未发，眼神越发凌厉。
在那两道目光的注视下，邱盛的双腿微微打晃，但一想到某些事，脊背又一下子挺直了。

“邱统领说得没错。”靳梁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这个案子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归谁查的问题，而是要抓紧时间解决。”继而对着澹台昭行了一礼，“殿下，老臣受伤事小，放任那歹徒在外流窜事大，您要是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地方，等老臣解决了嫌犯，再来任您处置！”

说罢，起身扬声道：“来人，备马！”
刑部侍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邱统领亦步亦趋地紧跟，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厅堂。
“到底怎么回事？”澹台昭走至陆珉卓身边，低声道，“你不该隐瞒，现在这样很被动知道吗，就算是我，也没法正大光明地阻止靳梁，你究竟怎么想的，既然发现了那伙人的藏匿之处，为什么不——”
“一旦进了大牢，他们必死无疑。”
她一愣，随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牢狱那边，大多是刑部的人，就算陆珉卓再怎么防，也阻止不了“意外”的发生。
嫌犯，亦是证人。
既要抓，又要护。
所以……
“我以为，我能做到两全，没想到……倘若九公主因此受到什么伤害，我……难辞其咎。”
男人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眉宇间氤氲着散不去的阴霾及自责。
这是澹台昭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神色。
在她心里面，陆珉卓是自负的，神通广大且无所????不能的。
如今见到他“脆弱”的一面，倒没觉得失望，而是……有点难过。
她想，自己应该真的有在把对方当做朋友了。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蓦地拍上男人的肩，澹台昭目送着远去的人影，压低嗓音道：“陆珉卓，现在认输还太早，不是还有一个么，抢在那些人前面抓到他，本宫答应你，定能保他安全，直至你查清真相开堂审理。”
“……殿下？”
他微微瞠目，心绪翻涌。
“去吧。”她淡然一笑，“我在这边，等你的好消息。”
几人出了侍郎府，陆珉卓正欲翻身上马，却见张梁拽着李落匆匆跑来。
“呼呼……大、大人，人已带到……”
而李落根本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了，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一脸茫然的表情。
深幽的瞳孔骤缩，陆珉卓怔了一瞬，眸底滑过一抹意外，但什么也没说，只道：“公主有难，你是在此等着，还是……”
“我随您一起去！”小太监脱口道，继而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低下头去，卑微恳切，“请让奴才助您一臂之力。”
“行。”陆珉卓看向手下，“给他一匹马。”
时间紧迫，一行人没有多言，当即上了路。
清安坡，位于京郊。
先前，邱盛奉令暗中驻扎于此地。
陆珉卓担心引起注意，命他们着粗衣，并且只允许在四周一带徘徊，不允许上山。
一切本在秘密监管中，不知怎么的，爆发了行刺事件。
而邱盛没有第一时间禀报，擅自搜寻进攻，据说是对方反抗太激烈，因此没留活口，将他们的头头，逼进了一个叫望声谷的地方。
“大人，咱们这里加上那小太监不过才六人，靳侍郎那边千余人不止，这……抢先的几率微乎其微啊。”李斯犯愁道，“就算您再怎么布局推测，也得有人去查看，何况听说那厮的武功可不弱，除了您之外，其他人就算碰上了，恐怕也难以保证能够成功抓捕……”
下属的担忧，陆珉卓岂会不知，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得努力一把。
他望着前方的密林，思考须臾，正欲道出心中的计划，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由远及近，有地动山摇之势。
很快，一人驭着高头大马先一步抵达，翻身下马后即单膝跪地，恭敬道：“见过陆大人，下官郑彪，奉太子之命，率一个骑的弟兄前来支援，任凭差遣！”
说话间，整齐的列队自山坡后方出现，乌压压一片。
李斯张了张嘴：“一个……骑行营？”
本是一句小声惊叹，谁知那郑彪耳力极好，立即道：“不错，共四百八十人，太子说，由于事态复杂，只能提供这么多，另外，还有件事需要提前说明，他们只能帮您搜山，不可做其他用处，望您见谅。”
兵不可越权，权不可越界。
纵使是太子，也得遵规守章。
至少，表面上需如此，否则等于送话柄。
放在今天以前，澹台昭的人尚能肆意相助，但经过这么一搅和，只能低调行事。
其实这其中的绕绕弯弯，即便对方不点明，陆珉卓亦是清楚的。
正因为清楚，感激之情愈发浓烈。
不过，此刻并非赘言的好时候，他一抱拳，道了句“多谢”后，开始安排人手。
数百人，说多，其实也不多。
毕竟山谷深不可测，躲一两个人，想要不被发现，并非什么难事。
陆珉卓与张梁交代过几句后，对一旁神色略为焦躁的小太监道：“李落，你们一道，走东边。”
“是，大人！”
目送着一行人远去，他收回若有所思地眸光，也领着其中一队，往山谷前行。
天色渐暗，陆珉卓从水源附近，改道走向林间。
夜晚来临，奔波逃亡了一整天的人，肯定要选择一个能够暂时休息的地方。

第100章 谁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谁尸骨无存
胆子大一点，会进山洞，若较为谨慎，则至少是山坳避风处。
士兵皆训练有素，轻盈的脚步声被簌簌的风声所掩盖。
时不时冒出一两声鸟叫。
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和祥和。
“大人，你说……”
“嘘。”
李斯刚开口，即被打断。
只见陆珉卓倏地蹲下，轻轻拂去表面一点落叶。
赫然是一个完整且新鲜的脚印。
他扬起臂，打了个手势。
这是大澹军营里所用的指令手势，代表着敌人进入视线圈，保持警戒。
郑彪及周围的士兵们不禁感到讶异。
若是方才有一大半是慑于太子的命令，此时则是打心底产生了服从感。
他们立刻做出回应，更加放轻脚步，并呈扇形往前包抄。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箭矢破空的呼啸之音。
陆珉卓脸色丕变，当即足尖点地，以最快地速度循声掠去。
包围圈中，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在吃力地闪躲，他身上已经中了两刀，看上去还算游刃有余，但实际上已然是强弩之末。
“匪徒穷凶极恶，吾等难以抵抗，若再迟疑，恐要放虎归山，众将听令，执行诛杀令，当场绞杀，不得有误！”
随着一道冷冰冰的指令，齐刷刷地人影上前。
陆珉卓眯起眼，只觉入眼的一幕似曾相识。
成批的弓弩手，漫天的箭雨。
“放箭！”
殷衡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溢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穷凶极恶？
呵，这些当官的，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啊。
死是肯定的了，但他才不会死在这些人手上。
抬手从怀里掏出包东西，正欲洒下，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他霎时愣在了当场。
只见对方冲进箭雨中，不要命似的挡在了前方。
长剑惊鸿，银光翻飞，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瞬间，万籁俱寂。
斩断的箭矢散落了一地，不过其手臂上，亦中了一支，汩汩地沁出了鲜红。
殷衡眯了眯眼，看清了来者。
他认得对方，是那个姓陆的少卿。
此人怎么会……
“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靳梁走了出来，一脸阴沉地质问道。
“这个人不能杀。”
陆珉卓不打算与对方废话，反手挽了个剑花一震——
噌！
剑的嗡鸣声在山谷回荡，以示他相护的决心。
“你打算包庇嫌犯吗！”靳梁说着，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
弓弩手们再度做好了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高喝声响起。
“我看谁敢动陆大人！”
郑彪领着人马赶到，挥舞着长缨枪，用力往地上一插，气势威武。
见此景，邱盛心中顿生怯然，后退了两步，小声道：“靳大人，怎么办？”
靳梁皮笑肉不笑：“郑副将，什么时候追捕逃犯的事，也轮到你们军营的人插手了？这恐怕不符合规矩吧？”
“规矩是人定的。”郑彪粗声粗气道，“其他我不管，我只知道，奉太子命保护陆大人，谁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让谁尸骨无存！”
听着这番叫嚣，陆珉卓总算知道澹台昭为什么背后树敌那么多了。
真是无法无天，嚣张至极。
可他生不起半点反感。
或许因为明白此举是为了他，若是嫌弃，那便和白眼狼没什么区别了。
亦或是……其他什么缘故。
不过，他不愿让对方难为，他记得郑彪最初的那番话。
“你们退下。”
“大人……”郑彪微微瞠目。
“太子善举，借兵搜山，并非为了我陆某人。”陆珉卓盯着靳梁，一字一顿道，“真心办案，还是私心所然，一目了然，靳大人，今天若是杀了这殷家后人，回头可就真的有口难辩了。”
“本官不懂。”
“不懂？没关系，十年的时间，是有点久，但是人终有疏忽，做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如今人证也在，可以帮你慢慢恢复记忆！”
不等靳梁开口，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
“原来，你是真心要替我们殷家翻案的……”
“当然是真的，本官一言九鼎，所以你不要再做傻事了！”陆珉卓偏头厉声道。
“傻事？呵……”殷衡踉跄一步，脸上露出一种接近绝望的笑，“是啊，我可真傻，居然在最后关头中了圈套，报不了仇，还害了一帮弟兄……呵呵……十年，我哪有脸，去见他们呢……”
陆珉卓察觉出这话里的不对劲，急忙又道：“是冤，就能得以昭雪，殷家的仇，完全可以亲手报，只要你——”
“等不到了……”殷衡脸色一变，忽然加快了语速，“陆大人，我给您留了份东西，就存在西郊钱庄，希望对您破案能有所帮助，等到所有凶手伏法的那天，请您务必告诉我一声，我叫殷衡，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来报答您！”
陆珉卓猛地转身，刚巧看到对方抬手将什么东西洒在了自己身上。
粉末飘散，几乎同一时间，火苗噌地窜起，将整个人包裹住。
“殷衡——”
“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李落突然提议道。
张梁见对方煞有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一行人翻过山坡，来到一片怪石嶙峋的地方。
这边路实在不好走，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
想到陆大人临分开前的交代，张梁抬眼打量起正在前方努力行走的人。
很卖力的寻找，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有待继续观察。
他在心里默默腹诽着，对周围人道：“点两个火把吧，这边环境太暗了。”
火光燃起，足下的路顿时亮堂了许多。
李落却像不适应似的，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当心些啊！”
张梁刚要过去搀扶，却见对方趴在地上，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影子，惊疑道：“张捕快，你看那是什么？”
不远处，有个山洞，里面发出阵阵微弱的光。
“走，过去看看。”
为避免打草惊蛇，大家将火把又弄灭了，摸着黑前行。
滴答，滴答……
水滴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倏地，一道不明显的呜咽声，若隐若现。
“有女人的哭声。”某士兵道。
众人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洞底。
面前的一幕，令所有人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