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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沈家。
坐上黄包车。
沈灵灵将头顶的车盖布拉起，整个人瑟缩在里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逼无奈嫁人，而逼迫着自己的人，会是贺辰诺！
“小姐，您要去哪儿？”车夫的声音打断了沈灵灵纷飞的思绪。
沈灵灵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陡然发觉，除了歌舞厅，她无处可去。
“歌舞厅。”
黄包车晃动着启程，沈灵灵眼眶通红却忍着没有再哭。
歌舞厅房间。
沈灵灵坐在窗前看着月落日升，正午的阳光刺目，可她浑然不觉。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许至君走了进来。
沈灵灵愣了下，扯出抹笑：“许医生怎么过来了，还没到开场时间。”
许至君看着她苦涩的笑，眼中满是心疼。
他沉声说：“贺辰诺找过我了。”
沈灵灵面色一僵，垂下了眸：“你……都知道了。”
“你不愿嫁，我和他说，我不会让你委屈。”
听着许至君的话，沈灵灵喃声回：“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贺辰诺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更改。
许至君沉默了瞬。
“贺辰诺说我们结婚那日便将你的卖身契给我，既如此，我便与你做场假结婚的戏。”
听到这话，沈灵灵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让他以为我们要结婚，等拿到你的卖身契后，便取消婚礼。”
沈灵灵看着言辞恳切的许至君一时语塞。
在歌舞厅爬到现在的位置，沈灵灵一直觉得自己能言善辩，可此时，面对许至君无所求的好，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对不起，我……”沈灵灵本想道谢，最后却成了道歉。
她一直知道许至君是君子，是好人，却从没想过，他会这般毫不保留的帮自己。
沈灵灵话还没说完，许至君温声回：“不用道歉，是我自愿。”
话落，他转身离开。
……
第二日，许至君便带着人亲自送来了聘礼！
秦九爷看着几乎摆满了沈灵灵的房间的聘礼，长叹一口气：“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许至君？”
沈灵灵没出声，沉默的看着窗外。
秦九爷见状也没有劝，只是说：“你和许至君的婚期还有半个月，你好好想想，不要因为一时置气后悔终生。”
脚步声远离，听到门被关上，沈灵灵才转回了头。
她知道，秦九爷虽然平时对自己恶言恶语，但心是向着她的。
若不然，没有她的卖身契在手，他根本不会留自己五年，甚至现在还劝自己，好好想清楚。
可沈灵灵现在无比清醒。
她转过了头看着自己屋内的一切，成箱的首饰，数不清的绫罗胭脂，还有那华贵的婚纱……
这一场明知做戏的婚事，却在这些聘礼的衬托之下，显得无比真实。
而许至君明知道这是一场假婚礼，却还是给了自己最大的体面。
沈灵灵想着，无声攒紧了手，她终究是对不住许至君！
眨眼半月已过，婚期已到。
当日，沈灵灵身着一袭白色婚纱被秦九爷亲自从歌舞厅送了出来。
外面人群攒动，沈灵灵站在歌舞厅的门口，看着挂满红绸的车，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的贺辰诺身上。

第九章 生死难料

贺辰诺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披在外面的大衣随风拂过，显露出欣长挺拔的身影。
他看着沈灵灵一身白色婚纱，眸光微动，一步步朝着她走去。
“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和贺礼一起送到许至君手里了。”
贺辰诺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神色，一张脸和平常一样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沈灵灵看着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觉眼眶有些发热。
“沈先生，你不觉得时间很可惜吗？”她忽然问。
贺辰诺闻言，薄唇怎么也张不开。
沈灵灵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根刺：“如果早知有今日，五年前，我绝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
人这一生太短暂，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浪费？
沈煦弋㦊川挺拔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目光依旧冷漠。
“嫁给他，你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良久，他沉声说。
沈灵灵听着他的话，强忍着泪。
“都说戏子无情，我现在才发现，沈先生你比我心狠多了……”
说完，她快步与贺辰诺擦肩而过，坐上了婚车。
贺辰诺高大的身影倍显孤寂。
他转身看着驶远的婚车，眼底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他静静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对身后的司机说：“去莫家。”
莫家大宅。
贺辰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莫柔开口：“多谢帮忙，不过这场戏到现在可以结束了，我马上就要离开。”
闻言，莫柔叹了口气，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我知道你爱沈灵灵，是为她好才做出这些伤她心的事，可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怕她恨你？”
“怕，可上了战场我生死难料，也不想她为我蹉跎年华。就此忘了我，平淡一点也不错。”
贺辰诺说着，手指不断摩挲着握在掌心的怀表，那里面贴着张沈灵灵的照片！
他垂眸看着，眼中弥漫着深切的情意。
从他踏上这条不归路开始，就注定不配拥有爱情，国家当难，他无法坐视不管。
沈灵灵……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颠沛流离易或担惊受怕，都不应该再让她尝试了。
莫柔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萦绕着两人，直到她送贺辰诺离开。
莫家门口。
贺辰诺坐在车里，透过拉下的车窗对莫柔叮嘱：“答应我，别告诉她真相。”
莫柔点头，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化为沉默。
她想，男人或许永远都不懂，对女人而言最终的归宿或许就是到死都能陪在深爱之人身旁。
可惜，贺辰诺这辈子都不能懂了。
五日后西城前线。
贺辰诺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紧急事务，耳边充斥着枪炮声。
时不时引起一阵地震山摇，而他却岿然不动。
等声音平息了些许，他放下笔，垂眸看着手中怀表。
摩挲着上面沟壑的纹路，小心打开，照片上沈灵灵笑的很甜。
贺辰诺不由想起，她身着婚纱，含泪对自己说：“沈先生，你比我心狠……”
心底某处被扯的疼，贺辰诺轻轻拂过照片，喃声道：“若我们不是生在这乱世该多好？”
空荡的帷帐中，回答他的只有战乱之声。
贺辰诺默默将怀表放回胸口位置，低头继续处理各地的战报。
他想若是这次胜了，他就回去找沈灵灵，不管在不在一起，只要能在她身边护着她，陪着她就好……
“轰！”又是一阵巨响。
这时，帷帐突然被掀开，电报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着贺辰诺说不出来话。
贺辰诺皱了皱眉：“怎么了？”
电报员声音哽咽着说：“北城被炸了！”
贺辰诺身形一晃，北城——正是沈灵灵所在之地！
第十章 永远消失

贺辰诺闻言，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
“再去查查！”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不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他起身站在窗前不由自主地踱步，他搓了搓手，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他的手下很快回来了：“是真的！北城被炸了！”
贺辰诺闻言目眦欲裂，他抓住手下人的肩膀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我去申请调回北城！”他打开门，对手下扔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连绵的炮火在周围炸开，贺辰诺直奔司令府。
“司令，事情紧急，我申请调回北城。”
贺辰诺的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却逐渐坚韧。
“煦川啊，我也知道你为战事付出了很多，但你也知道，军令就是军令。”
黎之佩将军端坐在皮质沙发上，一身灰色军装显得有些庄重肃穆。
他走上前拍了拍贺辰诺的肩膀，接着说道：“你看外面现在战事吃紧，所有人都在申请调回去，我尽量。”
贺辰诺深深看了黎将军一眼，他嗫嚅了下，才缓缓开口：“多谢。”
几日后。
拿到了调任令的贺辰诺，脚步不停地赶上了火车。
刚坐上火车，他缓缓摘下帽子，露出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
他从怀里摸出怀表，深深凝视了一眼照片，想起在西方求学的他，曾听闻洋人说，他们信奉上帝的存在。
贺辰诺摩挲了一会，他此刻希望，沈灵灵能够没有事！
北城租界。
纷飞的战火将天空烧得有些灰蒙蒙。
周围的枪炮声延绵不绝，百姓在租界四处逃窜，哪里的战火消停了，他们就往哪里跑。
许至君拉着沈灵灵的手就往外跑，沈灵灵看着他宽厚的背，欲言又止道：“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要是再让你照顾我，我会良心不安的。”
许至君的脚步不停，可说出的话却异常让人安心：“你不用觉得麻烦我，现在外面的战火不断，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安心。”
听着许至君的话，沈灵灵的心中浮过一丝暖意，但想起贺辰诺，她垂下头颅，就连眼中都氤氲着雾气。
外面连绵的枪声让她的心中一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还在北城么？
许至君回过头，看着已经停住了脚步的沈灵灵，他望着她眼底些许流露出的些落寞。
他不由得心中一慌，许家的调查早就出来了，贺辰诺是因为战事才不得不离开的！
他的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不！他绝对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的！
绝对不能！
他抬头看着外面纷飞的烟雾，他平生第一次希望贺辰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泛起苦涩的笑，就让他这么自私这一回吧！
沈灵灵看着某个闪过的人影一愣，她心口一跳，会是贺辰诺么？
他是来看我的么？
她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人的身影，连什么时候松开了许至君的手都不知道。
许至君好半天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只一瞬，他就发现了自己空落落的手！
“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