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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回廊尽头，玉宸借着假山的遮掩，沉默地注视着晋宁长公主和玉璃歌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表情带着几分嘲讽。
“不是说硬气吗？”他冷冷一笑，“本宫怎么没看出她硬气在哪儿？”
“太子爷说笑了，再怎么硬气也是公主，得靠着皇上和太子您的恩宠才能存活，若没了皇上庇护，九公主如何能硬气得起来？”身边的小太监连忙恭维，“九公主应该也是想通了，知道耍脾气没用，乖乖听皇上和您的话才行得通。”
玉宸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公主为什么尊贵？因为出身皇族，皇族是谁掌权？皇帝掌权。
一个没了母亲的女儿，若是连父亲的话都不听，她还会有好日子过？
玉宸转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如果玉璃歌要一万两黄金只是为了还御宝阁的欠款，那倒是没什么可多心的，毕竟这种事情很正常。哪个女子看见珠宝首饰时都难免心动，可手里没那么多银钱，想点办法弄钱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况且她那件首饰还是买给太后的。
不过……
玉宸眉眼浮现深思，母妃说安家和潘家的事情跟玉璃歌有关系，此事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玉璃歌一个小女子，真有那么大本事？
玉宸又看了一眼玉璃歌离开的方向，暗自嗤笑。
“可以回宫了。”他转身走出晋宁公主府，“苏慕臣妹妹的事情怎么说？”
“回太子殿下，苏慕臣说想见您一面。”太监低声说道，“安尚书不是出事了吗？他盯上了空下来的尚书一职。”
玉宸脚步微顿，随即目光冷冷：“他胃口倒是不小。”
太监连连应是。
“不过这样也好，有利益欲望的人才好控制。”玉宸很快冷笑，“本宫想要人家的妹妹，确实应该给点好处。”
一旦苏姑娘成了他的宠妾，生死荣华就都掌握在了他的手里，还怕苏慕臣以后不乖乖听话？
“只是苏大人资历尚浅，让他上位，只怕满朝文武都会不服。”小太监说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玉宸不以为意：“本宫想让他上位，他自然就能上位，其他人服不服不重要。”
“是。”小太监恭维地笑道，“太子爷说的是。”
……
玉璃歌在长公主府逛了半个时辰，听这位姑姑语重心长地表演了半个时辰的姑侄情深，用心良苦实在让闻者落泪。
“以前姑姑说话太过严厉，若有让你不高兴的地方，你也多多包涵，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玉璃歌点头：“姑姑放心，我不会记仇的。”
“这才是好孩子。”晋宁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留在本宫府里吃了饭再走吧。”
玉璃歌缓缓摇头：“不打扰姑姑了，我回去看看玉衡和黎雪。”
“嗯。”
告辞了晋宁长公主，玉璃歌带着冷月和冷霜走出长公主府大门，乘着马车离开。
冷月笑道：“殿下果然可硬可软。”
玉璃歌坐在马车里，神色淡漠：“人在江湖，学会演戏是必修功课。”
宫里宫外魑魅魍魉太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能总一成不变。
孤傲也要看对什么人什么事，人家都主动放下了身段，戴起虚伪的面具，她陪着演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玉璃歌坐在马车里，看着不知何时蹲跪在车厢里的玄烬，示意他坐下来：“今日长公主府谁在偷听？”
玄烬坐在玉璃歌对面，目光从她面上掠过，随即垂眸：“太子。”
“意料之中。”玉璃歌勾起嘲弄的弧度，“狐狸的善意只是为了迷惑对手，晋宁长公主和这位太子是真把本宫当成了小白兔，以为本宫很好糊弄。”
见面先来一番严厉训斥，让她知道卫夫人为了这一万两黄金焦头烂额，再来几句无奈之言圆场，让她体会到卫家的一片赤诚，进而生出感动、自责、愧疚的心思。
最后一番温言软语，试图用亲情感化她……玉璃歌叹了口气，虽说她从不认为自己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可他们真的要把她当成傻子吗？
跟这些人打交道，她偶尔甚至会生出胜之不武的错觉。
“在本宫看来，晋宁长公主此番邀我长公主府来表达虚伪感情的举动实在有些多余，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姑且就当来看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玉璃歌靠着车厢，声音慵懒了些，“以后说不定也能学着点。”
玄烬目光微抬：“今日太子出现在长公主府，是对殿下起了疑心。”
“嗯。”玉璃歌缓缓点头，“毕竟是一国储君，就算没有脑子，戒备心肯定还是有一点的。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本宫敢开口要，卫家竟然也真的愿意给，他若不生出怀疑才不正常。”
玄烬没再说话，脑子里却已百转千回。


第102章憋屈
晚间卫远霆夫妇亲自来到九长公主府，带来了玉璃歌要的一万两黄金，下车之后，他让人上前叫门。
程管家得了玉璃歌的吩咐，开门迎卫远霆夫妇二人进来，并接过匣子让人拿了下去。
“站住。”卫远霆眼见着几个家丁把箱子搬下去，冷冷开口，“九公主殿下人呢？不需要当面清点数额？”
程管家道：“不用，我们殿下说了，相信卫大将军的为人。”
“我要见到九公主殿下。”
程管家想了想，点头：“请跟我来。”
于是卫远霆夫妇被带去了栖凤殿，在院子里见着了玉璃歌。
“臣见过九公主。”卫远霆沉稳地行礼，“三日时间已到，臣把九公主要的一万两黄金送了过来，请九公主过目。”
顿了顿，“为了方便携带，臣把黄金如数换成了金票。”
玉璃歌扬了扬下巴，示意程管家把匣子打开。
一沓厚厚的金票整齐放在匣子里，面额都是百两一张，冷霜走过去，拿出金票当面清点，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张。
“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凤翔票号兑换的金票，不会出现任何信誉问题。”卫远霆道，“九公主若不放心，臣也可以亲自去把黄金兑换出来，用箱子抬进公主府。”
“不用那么麻烦。”玉璃歌语气淡淡，“本宫正好欠了御宝阁一万两黄金，冷霜，你明日一早把这万两金票送去给御宝阁老板，他们是大行家，自会验明真假。”
“是。”
卫夫人神色阴郁，提到御宝阁，她自然就想到玉璃歌在贵妃千秋宴上送给太后的那套凤冠头钗。
当初玉璃歌赊了那套凤冠讨好太后，欠下一万两黄金，可现在这笔钱却是卫家来还……
想到这里，卫夫人真觉得憋屈。
合着玉璃歌自己一分钱没出，却平白得了太后这么大一座靠山？
“卫将军有心了。”玉璃歌站在殿阶上，没理会卫夫人的表情变化，“既然卫将军来了，卫玉衡和黎雪你们就带回去吧。”
说着，转头吩咐，“把卫公子和侧夫人带来。”
“是。”
卫夫人想到晋宁长公主的话，暂时压下不悦，抬头看向玉璃歌，试探着问道：“那九公主什么时候搬回去？”
玉璃歌道：“本宫还需要考虑考虑。”
“可是……”
“本宫这两天身子略有不适。”

卫夫人压下不满，“是。”

不多久，卫玉衡和黎雪在管事嬷嬷引领下走了过来，看见父亲和母亲俱在，微微一愣，随即上前行礼：“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姑姑！”黎雪疾步走到卫夫人跟前，又惊又喜的表情绝不是装出来的，“您跟姑父怎么来了？”
卫远霆和卫夫人下意识地忽略了黎雪，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儿子，气色确实不错——虽然卫玉衡又被锁了三天，但因为前两天刻意打理过自己，再加上卫玉衡刚进府时重伤在身，脸色惨白无色，这会儿相比之前好上太多，在卫远霆和卫夫人看来，自然并未显得过于憔悴。
只是卫玉衡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
卫远霆目光从黎雪面上一掠而过，皱了皱眉，看向卫玉衡：“怎么样？伤都好了？”
“已经无碍了，多谢父亲关心。”卫玉衡道，“也多亏了公主殿下悉心照料。”
他说这句话原本是想博得玉璃歌好感，趁机挽回心意，卫远霆却真的以为这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被硬讹了一万两黄金的怒火不由消了些。
“跟我回家吧。”
“回家？”卫玉衡一愣。
卫远霆点头，不想提起被威胁下毒一事：“先回家，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卫玉衡看了玉璃歌一眼，心头亦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姑姑，我们要回去了吗？”黎雪心怀期待，声音里难掩兴奋，“我好想姑姑……”
卫玉衡沉默看向黎雪，脸上像是罩着一层寒霜似的，阴冷慑人。
“怎么了？”卫远霆察觉到异常，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
卫夫人也奇怪地看着他：“玉衡，你不想离开这里？”
她以为儿子是因为黎雪表情显得太过兴奋，会造成玉璃歌的误会而生气，正要开口安抚，却见卫玉衡很快移开视线，“没什么。”
那样的奇耻大辱他羞于启齿，更不想让玉璃歌知道。
不过卫玉衡今天太过愤怒，无暇思索其他，此时才忍不住想，黎雪的那个姘头是谁？
“卫公子不会在公主府住惯了，舍不得离开了吧？”冷月戏谑，“其实要留下也是可以的，不过……”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黎雪生怕卫玉衡真生了留下来的心思，急急打断了冷月的话，“九公主对衡哥一点都不好，衡哥才不会留下来！”
冷月嗤了一声，真以为公主稀罕他留下来似的。
卫玉衡不悦地看了一眼黎雪，黎雪怯怯地解释：“衡哥，我只是……”可惜卫玉衡没心情听她解释，思索再三，最终他还是决定先回卫家。
这段时间虽住在公主府里，可近水楼台的优势他并没有占到，反而处处受人掣肘，动辄被关在清尘居，没人伺候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连想见玉璃歌都要事先通报，哪有一点身为丈夫的权利？
何况还有黎雪这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一想到黎雪背着他不知跟谁勾搭，卫玉衡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毁灭之火，恨不得把黎雪大卸大块。
想到这里，卫玉衡忍不住朝玉璃歌看去，暗道玉璃歌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只怕不知怎么嘲讽他呢。
以前把黎雪当成个宝，如今想想倒真是讽刺。
“多谢公主这段时间以来的招待。”卫玉衡克制着情绪，朝玉璃歌躬身为礼，“玉衡期待着跟公主冰释前嫌的那一日。”
卫远霆沉默地观察着他的态度，到此隐约有些明白，玉衡对玉璃歌的态度确实改变了很多，而他对黎雪……
“不送。”玉璃歌转身进殿，没兴趣陪在这里应付他们一家三口，“最好以后也别见。”


第103章厌恶
卫玉衡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玉璃歌态度疏离，明显一副不想再与他多说的架势，当着爹娘的面他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于是跟随爹娘一同离开了公主府。
直到步出公主府大门，他才感受到自由是多么可贵。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体会过了这种滋味，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玉璃歌的立场对调一下，想象着她以前在卫家时的处境，心情不由复杂。
既不悦她跟玄烬走得那么近，又仿佛能理解她的处境，是自己没能给她安全感，所以她才想找一个能保护她的靠山。
“玉衡，雪儿，你们这些日子在公主府怎么样？”卫夫人迫不及待地开口，“有没有受到委屈？玉璃歌有没有刁难你们？她……”
“姑姑。”黎雪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像是满腔委屈终于有机会倾诉了一样，“九公主对我们一点都不好，饭食寒酸就算了，还用镣铐——”
“黎雪。”卫玉衡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你在胡说些什么？爱撒谎的毛病又犯了？”
什么？
黎雪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衡哥，我……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说的都是实话啊。
饭食难道不寒酸？玉璃歌给他用的镣铐是假的？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卫玉衡表情阴沉，比起玉璃歌的苛待，黎雪的背叛更让他难以忍受，“隔墙有耳，万一让公主听到你编排她的不是，有你好受的。”
说着，径自上了马车。
黎雪脸色苍白，怔怔望着卫玉衡冷漠的背影，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在加剧，最后在卫夫人安慰之下上了马车。
黎雪走进车厢，想离卫玉衡近点：“衡哥……”
“离我远一点。”卫玉衡语气平静而疏离，“让我一个人静静。”
黎雪不安地咬着唇，坐在离卫玉衡相对远的地方，心里忍不住暗恨，一定是玉璃歌那小贱人在衡哥面前说了什么，否则衡哥为什么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冷淡？
甚至还有一丝厌恶的意思？
以前衡哥不会这么跟她说话，他明明很爱她的。
如果不是玉璃歌……
黎雪眼底划过一抹冰冷的恨意，一定是玉璃歌那个罪魁祸首搞的鬼！
回到卫家，卫夫人忙着吩咐侍女准备热水给卫玉衡和黎雪沐浴净身，并让厨房多准备一些玉衡和黎雪爱吃的饭菜。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卫夫人若有所思：“玉衡对雪儿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冷淡了？”
卫远霆没说话，他在九公主府时就开始暗自观察儿子，回来之后发现卫玉衡的怒火似乎只针对黎雪，他虽不知道黎雪究竟做了什么，但玉衡对玉璃歌的态度好像没那么厌恶愤恨。
也就是说，玉衡在公主府这段时间过得应该不错，至少没有遭到报复打压，而且事实已经证明，玉衡的伤势确实好转了不少。
心里有了底，卫远霆心里不由好受了些，平白损失一万两黄金的阴郁也跟着缓解不少——算了，就当是花一万两治好了玉衡的伤，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两人沐浴结束，厨房把饭菜都准备好了，看着侍女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黎雪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看起来真是饿极了，完全一点形象都不顾。
她以为这样可以让姑姑知道她在九公主府过得不好，然而卫玉衡对着一桌子菜却没一点胃口，冷眼看着她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眼底色泽一点点冰冷下去。
“衡哥？”黎雪察觉到了不妥，抬头看向卫玉衡，“你怎么不吃？”
卫玉衡皱眉，语气冷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黎雪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