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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闹腾了一整夜。
卫大将军进宫见皇上，卫夫人在家看着重伤的儿子默默流泪，黎夫人急急去见卫夫人并转达了黎文忠的话，却得知卫玉衡伤势太重，根本起不得身。
皇上气得饭都吃不下，把卫大将军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责令他务必让卫夫人把璃歌哄回去。
太子则焦头烂额想让玄烬放人，玄烬态度强硬冷峻，言明一切按照律令章程办事，任何人说话都没用。
诸位皇子和朝中文武百官都在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这一夜玉璃歌睡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嫁给卫玉衡开始，她就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一个觉。
虽然刚睡醒就听见下人禀报，说卫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正站在大门外等着求见她。
玉璃歌的好心情也没受半点影响。
更衣洗漱，吃饭喝茶，逛逛花园，回到房里看看书，怡然自得，轻松闲适。
“今日一早外面传来消息，说温御史昨晚在皇上面前弹劾黎大人教子无方，公然冒犯公主，按律当是死罪，黎大人自己也去请罪，说任由皇上处置。”冷月清晰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给玉璃歌，“丞相大人借此机会建议削了黎大人的侍郎一职，意思是小惩大诫；严御史则提议把黎侍郎一家逐出帝京，皇上不得已之下同意了丞相的建议，命黎大人停职回家反省。”
玉璃歌手执一盏热茶，悠闲地坐在锦榻上：“太子党羽众多，可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这个时候不齐心协力扳倒黎侍郎，岂不是枉费本公主送给他们的这次天赐良机？”
当今昭明帝后宫三千，皇后逝去之后，中宫之位一直空悬，暂未立后。以吴贵妃为首暂摄后宫大权，膝下皇子玉宸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二。
三皇子玉晖封号齐王，乃魏淑妃所出，百官之首魏丞相是魏淑妃堂兄，也就是齐王的堂舅，魏家自然是齐王后盾。
四公主玉子娇已经出阁多年。
五皇子玉晔封号景王，乃明妃所出，背后有掌京畿卫的顾家，与此同时，顾家夫人谢氏出身商户，手握泼天富贵，几乎算得上是整个大雍朝最富有的家族，国库每年有十之二三的收入都是来自谢家的税收。
当年后宫争斗厉害，六皇子随着当年盛宠一时的母亲一起消失在后宫。
七皇子玉驰封号离王，出身不高，母亲只是个昭仪，一直安分守己，不争不抢。
八公主玉子柔，吴贵妃所出，太子玉宸的亲妹妹。
九公主玉璃歌出身为嫡，其实她原本还有一个皇兄排行最长，是皇族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只是宫廷从来都是个吃人的地方。
这位皇兄走的时候，玉璃歌还没出生，未曾见过他的面，这么多年宫里的人也无人敢提起。
若不是皇后和皇长子都已故去，如何轮得到如今的玉宸做太子？
然而即便母后和皇长兄都不在了，父皇还是不放心，想方设法欲除掉玉璃歌，试图彻底抹掉皇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是一位会吃人的皇帝。
“殿下要见卫夫人吗？”
玉璃歌翻看着书，声音懒散：“让她过来吧。”
“是。”
卫夫人站在大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被人领着往主殿走来，心里只把玉璃歌咒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脸上的阴郁不满掩都掩不住。
直到抵达主殿，她才强行把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收起来，想到丈夫昨晚说的话和方才对她的耳提面命，卫夫人强迫自己做好了低头的准备。
“公主殿下，卫夫人到了。”
冷月从殿内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夫人，“见到公主殿下，应该先跪行参拜大礼。”
卫夫人脸色一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是公主的婆母，你居然敢让我跪？”
冷月面带讽刺：“卫夫人记性不太好，公主殿下昨日已经写了一份休书送去卫家，全城的人都知道卫玉衡被公主殿下休了，卫家跟公主已没有任何关系。”
卫夫人绷着脸：“公主殿下和玉衡的婚事乃是皇上所赐，没有旨意，休书做不得准。”
皇上昨晚已经承诺了卫远霆，休书不作数，但是卫家必须自己想办法让玉璃歌回心转意，所以卫夫人才一大早过来赔罪。
她愿意放低身段求和，玉璃歌就应该见好就收，若继续摆她公主的架子，别怪她这个做婆母的不客气。
“反正休书已经给了卫家，不管作不作得数，我家公主以后跟卫玉衡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冷月淡声说道，“卫夫人是朝廷命妇，公主则是金枝玉叶，卫夫人不愿意给公主殿下行礼，可是公然藐视皇权？”
卫夫人冷冷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跪下！”冷月道，“请罪就该有个请罪的态度，别以为你是卫将军的夫人，在公主面前就可以趾高气昂！”
卫夫人狠狠攥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上前扇这个小贱人两个耳光！
“对了，黎雪和黎轩这对兄妹俩莫怪是一家人，都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冷月笑了笑，“我家殿下说了，她最近正好闲着没事做，打算去暗影阁观摩他们是如何对人动刑的，被上刑的人是何反应，听说那里的惨叫声最多，常常让人做噩梦，不知卫夫人是否有兴趣？若有兴趣，我家公主殿下兴许可以带你去看看。”
卫夫人脸色刷白，只把玉璃歌恨得咬牙切齿，然而想到昨晚丈夫暴怒的训斥，想到被停职在家的兄长，想到还在暗影阁的黎轩和黎雪，卫夫人心头一阵阵不安，终于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臣妇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冷月嘲弄地看着她：“卫夫人可跪好了，不得公主殿下的命令，可不能随意起身，否则也是藐视皇权。”
说完，她转身进殿。
卫夫人抬头，冷冷盯着她的背影，简直想追上去咬她一口。
该死的玉璃歌。
等她回到卫家，她一定会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卫家的规矩。
她打死都想不到，以前忍气吞声的玉璃歌会突然间这么硬气，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且让她白白站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进来之后还敢让她跪着。
故意羞辱她是吧？
很好。
真以为今日小人得志了，以后就治不了你了？
卫夫人在外面一跪就跪了一个时辰。
玉璃歌就这么坐在窗前看着，看着她脸上愤怒、阴沉、切齿轮番转变的表情，再看她跪得痛苦的神色，终于在太阳要到头顶的时候推开了窗子，淡问道：“卫玉衡昨天被打了五十廷杖，伤势如何？”
卫夫人抬眸看去，看到玉璃歌的一刹间，眼底极速地划过阴沉怒火，下意识地就要站起身，然而她从来没这么久跪过，牵扯到两条腿剧痛，砰的一声又跪了回去。
“本宫劝你，要跪就跪得有诚意一点。”玉璃歌托着腮，声音淡漠，“本宫在卫家受了近两个月的委屈，卫玉衡宠妾灭妻，不把本宫这个正妻放在眼中，天天跟那个妾室腻歪，对于本宫来说，这可是个极大的耻辱。”
卫夫人压下怒气，低眉敛目道：“以前是玉衡做得不好，臣妇今日特来请罪，还望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

“大人有大量？”玉璃歌淡笑，“黎大人也这么说，难怪你们是一家人。”

卫夫人被气得心口疼，闻言却不敢反驳，只好改个说法：“公主殿下宰相肚里能撑船，臣妇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善待公主，还望公主原谅我们这一次。”
玉璃歌叹了口气：“你们知道错了，我就一定要原谅？”
卫夫人被这句话噎住，脸色霎时青白交错。
“如果我没猜错，是卫大将军让你来的？”玉璃歌唇角微扬，嘲弄地看着她，“卫夫人是不是还在心里发誓诅咒，只要我回去，以后一定会让我好看？”
卫夫人一惊，连忙否认：“公主殿下何出此言？臣妇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不管你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本宫都不会再去卫家，你回去吧。”玉璃歌道，“卫玉衡挨了五十杖责，你跟卫玉衡冒犯本宫一事到此为止，本宫不会再追究，你们以后也别来纠缠本宫。”
卫夫人脸色一变：“这怎么行？公主跟玉衡已经成过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跟黎雪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卫夫人脸色僵白，忍着气说道：“公主殿下，这件事不止将军不同意，便是皇上也不会同意。此前是我们做得不对，可玉衡已经受了责，臣妇也亲自来跟公主殿下赔罪，这样还不行吗？不知道公主殿下到底怎样才愿意回到卫家？”
玉璃歌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所以说，卫夫人低声下气过来赔罪，真是委屈你了？”
卫夫人道：“臣妇不是这个意思！”
“方才本宫已经说了，从此跟卫家不再有任何关系，关于卫夫人和卫玉衡以前冒犯我的事情，我也既往不咎。”玉璃歌道，“但是我不喜欢卫玉衡，没打算再跟他维系夫妻关系，还请卫夫人别再来为难我。”
卫夫人简直想冲过去扇她。
这小贱人，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仗着现在她占理儿，一个劲地刁难她？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等着吧。
真以为皇上容得她如此任性？
她今日主动过来赔罪，是必须给皇族一个态度，免得真的被冠上“目无君上”的罪名，可不是看玉璃歌的面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到时候皇上大怒，倒霉也不知是谁。
“公主殿下。”外面一个护卫走过来，单膝跪地行礼，“外面有人传玄统领的话，说黎轩是否需要动刑？”
卫夫人脸色大变，动刑？
暗影阁的大刑？
“公主殿下！”卫夫人脸色煞白，“这……这万万不可！”
玉璃歌哂笑：“黎轩昨日对我动手，卫夫人可知道？”
卫夫人心头骇然，“公主殿下请恕罪！臣妇代他给公主殿下请罪，求公主殿下饶他一次！臣妇……臣妇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对公主无礼，公主殿下——”
“告诉玄统领，黎轩冒犯本公主虽是事实，但没造成太严重的伤势，便小惩大诫一番吧。”玉璃歌命令。
卫夫人刚要松一口气。
护卫恭敬说道：“小惩大诫的程度还请公主示下。”
玉璃歌道：“鞭一百，断三天食水。”
“是。”护卫领命而去。
卫夫人瘫软在地，鞭一百，断三天食水？
这不是要了黎轩的命吗？
“卫夫人这是怎么了？”玉璃歌淡笑，“吓到了？其实这样的刑罚在暗影阁真的不算什么，卫夫人是没见过真正的酷刑，暗影阁最擅长把人身上的一片片削下来，边削边烤，烤熟了喂给受刑的人吃，让他尝尝自己身上的肉是什么味道。”
“还有一种酷刑是把犯人全身衣服脱掉，身体清洗干净，用匕首在犯人划下一道道血痕，放点油和盐，架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听对方的惨叫，伴随着肉被烤焦的滋滋声，香味会一点点被烤出来……”
咚！
脸色惨白的卫夫人身体一软，猝不及防地栽了过去，不省人事。
玉璃歌声音微顿，随即抬手：“把卫夫人送回去。”
“是。”
卫夫人被抬了出去，刚出大门她就悠悠转醒，醒来之后挣扎着站到地上：“我要见公主殿下！我要见玉璃歌！”
“既然卫夫人已经醒了，那就请自己回去吧。”林嬷嬷松了手，示意等在外面的卫家下人把自家夫人带回去，“我们就不送了。”
话音落下，转身走了回去，并示意门卫把大门关起来。
卫夫人眼睁睁看着公主府大门在眼前被关起，气得浑身发抖。
贱人！
玉璃歌这个小贱人真该死！
身后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我们回去吗？”
卫夫人转头看向说话的侍女，心头一沉，想到丈夫千交代万嘱咐，不管受到什么委屈也必须把公主请回来，可她把事情搞砸了。
回去该怎么交代？
卫夫人转念一想，又觉得玉璃歌那小贱人故意拿架子羞辱她，她不愿意回卫家，她能怎么办？
她跪也跪了，服软认错的话也说了，还能怎么办？
真就一头撞死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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