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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府里长期给她下毒的人不多，虞昭鸾大概也能猜到是谁。
想到那人，苦涩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脚一软，碰倒了一旁的花架。
“嘭！”的一声。
玉泉和太医闻声转过来，瞧见虞昭鸾忙跪在地上：“见过公主。”
虞昭鸾没说话。
阳光下，雪反射着白光。
许久，她才开口：“这件事，全都给我咽在肚子里，不准让任何人知晓。”
说完，便慢慢往外走去。
园间小路上，下人来来往往搬着一堆一堆的珍贵物件往书房旁的碎玉阁走去。
虞昭鸾陡然想起昏迷前的事。
是了，陈冰言搬进来了。
这个自己待了三年，和魏峥的家，却住进另一个女子。
她不知道魏峥是什么时候安排了这样的计划，也不知从何时已经开始步步实施。
虞昭鸾想着，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默默转身离开。
她终究还是挡了他们的路。
回到卧房，虞昭鸾靠着床，盖上厚厚的毛衾，身旁还燃着暖炉。
将老太医送走的玉泉回来看到这样的她，眼中满是担忧。
“公主，我们告诉皇上吧，您是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说着，她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公主自小身体就不好，宫里大把大把补药养着才将身子养好些。
却不想嫁给魏峥才三年，就被他们这样对待，将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

“退下去吧。”虞昭鸾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从窗户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碎玉阁。
可看着看着，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也变得格外有神。
魏峥披着黑色大氅，缓缓走来，在虞昭鸾的注视中，走进了碎玉阁！
一瞬间，她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自己向来不是有恒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坚持的事，唯一一件就是爱上了魏峥。
这份感情持续了好多年，占据了她之前的半生。
她也从未期望过什么，只是希望所爱之人可以安好。
却没想到，她爱的人却想让她死。
太医的话又再次浮响在耳畔，虞昭鸾心里弥漫上层层的苦。
天色渐晚。
碎玉阁亮起烛火，光亮熹微，却在渐渐依譁黑的夜里亮的刺眼。
虞昭鸾就这么看着，整整一夜，直到鸡鸣。
太阳攀爬上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看着从中走出来的魏峥，恍惚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玉泉。”
虞昭鸾唤着，对走进来的玉泉吩咐说，“去帮我叫魏峥过来，就说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
“是。”玉泉应着，走了出去。
魏峥很快就到了。
依旧是一副光风霁月，她爱极了的模样。
虞昭鸾看着，出了神。
她不知道，为何那时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想问，却没有勇气开口。
魏峥看着沉默的她，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不耐：“公主寻我何事？”
虞昭鸾抬头看到他的神情，眼慢慢变得清明。
不论她多用心，多体贴，魏峥对自己永远是这副厌烦冷漠的态度。
三年，也够了。
虞昭鸾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愤懑不满委屈苦涩都尽数压下，尽量让语气更加平稳。
“你与我是皇上赐婚，你身为臣子不能休妻，而我身为皇室中人也断不能和离，辱我皇家颜面，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条路。”
闻言，魏峥眸色一沉：“什么路？”
虞昭鸾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她竟不知他是这般急切的想自己远离！
想到这儿，她敛下眼睫，一字一句说：“静心庵。”

第六章 做场戏

听到这三个字，魏峥愣住。
静心庵是尼姑庵，远在千里之外。
虞昭鸾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眉心紧皱，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公主怕是累了，才说出此等胡话，臣都尉府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他甩袖离去。
虞昭鸾看着摇晃的门，一颗心被攥紧又松开。
她已经选择退让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垂在袖口里的手慢慢收紧，离开的心思也愈加坚定。
虞昭鸾将离开的日子定在了母后忌日的后一天。
而后两日，她让玉泉收拾好离开要带走的东西。
等到一切收拾完，虞昭鸾看着和过往没什么区别的卧房，恍然大悟。
原来她于这指挥府，不过只是过客。
冬雪漫漫。
虞昭鸾站在院子中，伸出手去接落雪。
掌心温热，雪在触及的那一刻化做水，顺着指缝消失。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
虞昭鸾看过去，就看到魏峥和陈冰言相携而来。
这是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第一次见到魏峥。
原来他不是没回府，只是没去自己那里而已。
魏峥感知到目光，抬头看见虞昭鸾，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寂静蔓延。
“你先回去。”
他这话是对陈冰言说的，目光却一直在虞昭鸾身上。
陈冰言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握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眼里满是不甘。
可最后，还是听从魏峥的话离开。
阳光微暖，落在白雪地上一片耀眼。
魏峥走上前：“臣见过公主。”
虞昭鸾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她掩在斗篷里的手微微收紧：“去静心庵的日子我已经定下了。”
闻言，魏峥眉心一蹙，他不明白为什么虞昭鸾打定主意要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沉声喝问，甚至连敬语都忘记用了。
虞昭鸾听着这句不那么疏离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过往三年，她盼着他能放弃公主这个称呼，想他唤一声自己的名字，想他们像寻常夫妻一般相称。
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在她已经放弃之时。
“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破了，算是为彼此好。”
也算是给他们，给她这段感情最后的体面。
魏峥不明白她话的意思，想要再问。
却又听虞昭鸾说：“只是离开前的这段时日，要劳烦你多来我院子走动走动。”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虞昭鸾转头看着魏峥发间停落的雪花，袖中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处。
“我不想因为我离开之事，让旁人对你我之间多加揣测，损伤皇家颜面。”
作为妻子，她没办法让魏峥爱上自己。
作为皇女，她总该保全皇家颜面，不能因为自己让皇室授人以柄。
话说到这份上，魏峥不想过多纠缠，便答应下来。
他要看看，虞昭鸾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她会真的离开。
得到肯定的回复，虞昭鸾第一次向魏峥福了福身，行了宫中之礼。
“多谢指挥弋㦊使大人。”
随后，她转身离开。
魏峥看着虞昭鸾的背影，心中有些发闷。
玉泉跟在虞昭鸾身边，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禁虞昭鸾感到委屈和不平。
“公主，你当真打算就这般离开？”
虞昭鸾放缓了脚步，回头看着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便是我的命罢了。”

第七章 交易

自从那日之后，府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宁静于祥和。
魏峥去虞昭鸾院落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虞昭鸾在一些事情上跟自己很聊得来。
“若论茶，自是滇南普洱为最，小壶闷泡，茶水随着碗盖缓缓流到壶中，如此泡法最是甘甜清香。”
“本朝之画自是最喜贺牧之先生，形神之韵难以言赞。”
魏峥看着侃侃而谈的虞昭鸾，心里也不禁颔首认同。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魏峥和虞昭鸾心意相通，夫妻恩爱的传言传遍了京中。
听着玉泉打听回来的风向，虞昭鸾也明白自己离开的时机大概到了。
她想了想，决定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皇兄，便进了宫。
自己她与皇兄一母同胞，他向来最疼她，也会随她。
永乐殿。
虞昭鸾研磨，看着处理奏章的皇兄，低声说：“皇兄，我想离开去静心庵。”
闻言，唐熙丰翻阅奏章的手顿了顿；“为何？可是魏峥对你不好？你同朕说，朕替你去教训他。”
虞昭鸾心中一暖，鼻尖微酸。
她知道，这一走与皇兄便是永别。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静静心，也不知这一去何时回来，便想着来同皇兄说一说。”
虞昭鸾半真半假的回着。
没有说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想皇兄因为自己迁怒魏峥。
事到如今，都怪她自己看不开。
唐熙丰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探索。
虞昭鸾垂下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见状，唐熙丰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也没多说，只是问：“你想好了？”
虞昭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想好了。”
闻言，唐熙丰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无声的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虞昭鸾低头研墨，感受着皇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渐渐蔓延。
终究是她任性，抛下皇兄一个人在这冷冰的宫殿。
天色逐渐暗下去，虞昭鸾也告退离宫。
唐熙丰站在殿门口，看着撑着伞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人，眼底情绪不明。
母后去世的早，他与虞昭鸾相依为命。
他最宠这个妹妹，也希望她能一世无忧。
却没想，自己护了她这许多年，却终究不能保证给她幸福。
唐熙丰看着那飘落的雪，陷入了沉思。
指挥府。
虞昭鸾刚回到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魏峥。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魏峥循声看来，眼里中情绪复杂。
他今日照常来寻虞昭鸾，却听下人说她进宫了。
便想着在这儿等等，可不想进来后却发现，属于虞昭鸾的衣衫、书画、绢帛都不见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格外凄凉。
她，当真要走？
魏峥现在有些不敢确定。
良久，虞昭鸾看着沉默的魏峥开口：“是我忘记说了，今日起你便不用过来了。”
魏峥眼神一沉：“公主这话是何意？”
“去往静心庵一事我已同陛下说过，你可放心，等三日后我拜别母后，便会自行离开。”
虞昭鸾说着，语气甚是平静，平静到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烛火微微。
魏峥的半边脸隐在其中，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三年了，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听到这话，虞昭鸾一怔。
她以为这几日他们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以为魏峥多少能有些了解她是什么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
“我……”
虞昭鸾刚要说些什么，屋外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对着她施了个礼：“公主，皇上请您进宫。”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魏峥后，转身随太监离去。
魏峥站在屋子里，眉心紧拧。
宫内永乐殿，灯火明亮。
虞昭鸾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唐熙丰背对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皇兄，你找我何事？”
她问着，迈步走了进去，可就在这时，身后殿门却倏然合起。
虞昭鸾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解的看向唐熙丰。
唐熙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瞧着她。
许久，才开口：“你当真想好，要去静心庵？”
虞昭鸾不明白为何他特地叫她进宫，只是问一个已经问过的话。
但还是说：“是。”
“不后悔？”
“不后悔。”
她回答的很果断，且坚定。
唐熙丰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将一个被掌心捂的温热的白瓷瓶放到了她手中。
“既如此，你离开前，就替皇兄做件事吧。”
虞昭鸾诧异的看着手里的瓷瓶，还没来得及问，拿着白瓷瓶的手猛然被握紧。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唐熙丰，却听他说：“你死后，朕要以此为由收回锦衣卫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