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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语，可要本宫提醒你，还剩最后三日。”
苏曼语攥紧手心，说出了这辈子她唯一有机会道出的话。
“臣女若说，江知诩那个玉佩是我自幼携带，娘娘可会信？”她大声问道。
阿紫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就要掌掴她：“放肆！”“荒唐。”
贤妃却在这时挑开了轿帘，看向苏曼语：“什么话都敢说，你可有证据。”
“娘娘可去问慈幼局的张嬷嬷，当年是她在渭水河畔捡到的我，那绣着牡丹花的襁褓中，放着鸾鸟玉佩，最重要一点……”苏曼语顿了顿，无所畏惧说道：“鸾鸟玉佩有暗扣，暗扣内有我幼儿淘气放入的牡丹花瓣，里层的白玉被染成了红色……这件事，连张嬷嬷和江知诩都不曾知晓，娘娘若不信一探便知。”
她说完，对着轿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颤颤巍巍起身离开。
生育之恩，就此别过。
养育之恩，她尚需去报。
阿紫想要去命人去追苏曼语，被贤妃再次制止。
“让她走。”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拉着轿帘的手也在颤抖。
看着苏曼语寂寥却坚强的背影，她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去把江知诩唤来。”

第十章 一百二十一人
慧娟宫。
江知诩穿着华服走进正殿，见到贤妃坐在主座上，她有些生硬地行了礼。
“母妃唤女儿前来，可有何事？”她用讨好的语调问道。
贤妃看着她，平静问道：“做公主的这几日，可还适应？”江知诩点头：“甚好，女儿颠沛流离多年，终是有家了。”
贤妃尾指上的甲套微微一颤，眸底有暗潮涌动。
“那玉佩你戴了二十崴筆年，却还崭新如初，看来诩儿甚是珍沅。”
江知诩愣了愣，但还是乖巧回应：“那是自然，诩儿从不离身。”
贤妃眼眸一锋，顺势问道：“那这些年，诩儿可曾发现玉佩有何不同之处？”江知诩傻了眼，那不就是一块玉吗？也未曾听苏曼语说过其他不同。
“那玉佩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她心虚地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贤妃，“定能避瘴气，抵邪魔……”贤妃身形一僵，袖中的护甲套被她生生折断。
她静静看着江知诩许久，面无波澜道：“本宫有些乏了，退下吧。”
……上官府。
苏曼语看到府中下人都东奔西窜，神色各异。
她上官不得多问，匆匆去了父母的院子。
刚入堂厅，便看到上官夫妇正在里房收拾细软。
“今日你必须离开。”
上官恒一脸凝重说道。
上官夫人眼眶通红：“二十多年前我嫁给你时，便说要生死同命不离不弃，我不走。”
“你若随我走了，乐儿怎么办？”上官恒叹气。
“她已嫁入白府，便是白府人，日后自有上官烨擎护她，不会有事。”
上官夫人哽声说道。
苏曼语在门外ⓨⓑγβ听着父母对自己的担忧和担心，一时间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她推门，走了进去。
“爹，娘。”
上官恒看到她，颇为震惊：“你来作甚，快走！”上官夫人也连连将苏曼语往外推，嗓音发颤：“乐儿，最近家里不太平，乖，快回白府……以后都别回来了……”苏曼语看着母亲眼底的真诚和疼爱，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握住母亲的手，神情更为坚定。
“当年父亲母亲将我从慈幼局带来晋州，给了女儿家，女儿便生死都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恒连连摇头，迫在眉睫的危难让他没有心思儿女情长。
“父亲此生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很骄傲，但此刻你必须随你母亲从暗道离开，莫再耽搁了！”他说着，就将上官夫人和苏曼语一并往书柜推。
“嗖——”一道暗箭从门缝飞入，直直刺进了房梁！“小心！”上官恒连忙拉着妻女蹲下。
看着那泛着寒光的箭刃，他眼底有悲痛之色：“是锦衣卫的飞狼箭，他们杀人从不留活口……你们快走！”苏曼语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看着那有着‘锦’字标识的箭羽，她心底一片凄凉。
这便是上官烨擎要将自己囚禁于府的原因吗？要杀上官府的人，竟然是他……正在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密密麻麻的飞狼箭破门而入，带着嗜血之势！“娘小心！”苏曼语将吓得瘫软的上官夫人护在怀中。
无数利箭刺向她的后背，顿时血流如柱！“乐儿——！！”上官夫人嘶吼，将苏曼语抱住。
苏曼语看着她，嘴角的血丝源源不断淌落。
“娘，石斛花很美，女儿舍不得……”上官夫人一阵惊愕，随即眸底涌上忏意。
“乐儿……是娘对不起你，娘是罪人啊……”她泣声喊道，痛苦不已。
轰！！一众黑衣人破门而入，上官恒握剑护在妻女身前。
血光四溅，屋内再无一丝生息。
……第二天清晨。
上官烨擎从皇宫出来，神色带着一丝倦意。
他在宫门前跪了半宿，终是让皇上暂时收回诛杀上官恒的成命。
毕竟上官家世代清官，通敌一事太过可疑，先调查清楚再做定论，方可彰显圣恩。
出宫门时，贤妃的贴身宫女阿紫叫住了他，神色慌张。
“白大人，您快将您夫人带进宫，贤妃娘娘昨儿个确认了，苏曼语才是真正的晋宁公主……”上官烨擎眼眸一颤，不敢置信。
回想起那个女人当初说过的种种，上官烨擎终是明了，苏曼语没有撒谎。
“好。”
上官烨擎对阿紫点头应道，握着手中的赦免书，一个翻身骑上马背。
白府。
上官烨擎下了马，正要直奔锦绣苑，看到锦衣卫千户大人卫霍在府门前，似是等候他多时。
“大人，上官恒已死。”
卫霍拱手禀报。
上官烨擎瞧着他身上的血渍，震惊不已：“不是明日行动吗？为何擅自提前？！”卫霍低头应道：“属下是奉晋宁公主之命，不敢不从，上官府一百二十一人已尽数歼灭。”
上官烨擎瞳孔骤然紧缩，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勒紧。
“上官府名册只有一百二十人，为何多了一人？”卫霍愣了愣，他也没料到这情况。
上官烨擎心底的不安汹涌而上，心也快跳出了嗓子眼。
他匆匆奔向锦绣苑，几十步的路程却好像走了半生。
终是到了，上官烨擎推门而入，屋内只有身穿苏曼语衣裳的小枝，却不见苏曼语的人影。
“夫人呢？”他颤声问道。
小枝红着眼跪了下来，凄楚开口：“夫人昨日回了上官府，一夜未归……”

第十一章 一夜未归
  
砰！
上官烨擎身形一跄，手中的赦免书掉落下来——
“……未归？”
下一瞬，他走到院中，拔出腰间佩剑直直逼近那几个侍卫，近乎嘶吼：“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夫人，你们怎么办事的？！”
小枝追出来，又跪在院中，声泪俱下：“大人，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夫人上官家要被诛杀的消息的……不该答应夫人与她换衣的……”
上官烨擎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失神地放下了剑。
跟进来的卫霍还没来得及说话，上官烨擎失魂落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尽是疲累。
“我去一趟……上官府。”
上官府。
明媚的阳光熙熙攘攘地落在大地上，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可是上官府中横尸百具，血流千里，一夜过去，血腥气都不曾消散半分。
一具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内，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一幸免，全被蒙上白布。
上官烨擎站在府门外，杀人不眨眼的他看见这一幕，却在原地站了许久，没有说话。
上官家是几世忠臣清官，却被盖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一夜之间，无人幸存。
上官夫妇慈善的笑容好似又出现在上官烨擎眼前。
他与苏曼语成婚三年，却没有来过上官府几次，但每次见到他，上官夫妇都会关怀地询问他的身体。
在记忆中，上官夫妇对自己是很好的。
可是，那对夫妇如今却躺在血泊中，面目全非。
上官烨擎的心忽的一空。
苏曼语……
他上前抓住清点人数的属下，几乎是嘶吼着问道：“苏曼语呢？她在不在这里？！”
被抓住的那人被吓到，面露恐惧，结结巴巴回道：“大、大人……”
“我问你话呢！苏曼语呢！”上官烨擎双目通红，目眦尽裂。
那人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向院中间一块白布。
上官烨擎的视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白布下的身形瘦弱，足上一双粉白色绣花鞋。
只看一眼，他便知，那是苏曼语。
一瞬，他的心传来被撕裂般的痛苦，他的呼吸开始艰难，全身失去力气，不能再靠近她一步。
上官烨擎身形一晃，就要后倒，卫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大人……”
他站稳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卫霍的搀扶。
他挥挥手，道：“我没事……”
半晌，上官烨擎抬步，一步步走向那里，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重一般。
终于，他走到了那块白布旁。
他无力蹲下，伸向白布的手止不住颤栗。
他的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份冀望。
或许不是她，只是搞错了……
可是，白布掀开——
“啊——”低沉的吼声在喉间释放。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个冷血无情，不苟言笑，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上官烨擎，此刻却垂着头，拳头抵在血地上。
他的头埋在身躯的阴影中，没人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但他们知道，他在痛苦。
为什么……他明明叫她待在府中的！
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烨擎缓缓直起身。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颤抖将白布重新盖上。
他的声音恢复平日的冷漠，只是非常沙哑：“苏曼语，是我的发妻，便由我下葬……”

第十二章 罪孽
  
皇宫，议事殿。
江知诩身上还穿着那件艳红的公主衫裙，头发却是凌乱的。
她跪在殿中，脸上没有一点愧疚之意。
正殿之上，皇上和贤妃严肃壹扌合家獨γ端坐，神情带有愠色。
“江知诩，本宫问你，这玉佩到底是谁的？”贤妃皱起一双上官眉。
殿上那女子却忽的自嘲一笑。
多么讽刺，昨夜她还亲切地喊自己“诩儿”，今日便唤她“江知诩”了。
闻笑，贤妃更怒：“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