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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好了自己，第二天一早，宋箐红接到爷爷的电话，又回了一趟司令所，直到下午才回来。
不料，她一踏进大院就撞上沈秀梅和几个家属在门口摘菜议论。
“秀梅啊，我听说你从前和季军长相过亲，要是没有宋箐红横插一脚，你现在一定是军长夫人了，哎，可惜了。”
宋箐红步伐一滞，没来由想到从季淮国口袋掉出来的照片。
有人眼尖，见到宋箐红站在门口，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后突然拔高声音。
“要我说，就秀梅这样温柔季家的人才是季军长的良配，不像有些人，仗着家世为所欲为，是个又作又坏的花瓶！”
“有人撑腰就是好，就算伤了人，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待在这，换做咱，早被连人带铺盖赶出去了！”
尖锐的话刺的宋箐红皱起眉。
换做从前，她早就发火了，但考虑到对季淮国的保证，她忍着怒意，装作没听见朝自己家走去。
没料到，一直没说话的沈秀梅却凑了过来。
“宋小姐，大家就是随便聊天，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迁怒她们。”
女人挺着腰，温柔的话像是刀子，被人看不见的地方，那眉眼尽是讥诮和挑衅。
宋箐红沉着脸。
“我当然知道大家只是说说而已，毕竟破坏军婚犯法，沈大姐也肯定不是肖想有妇之夫的无耻女人。”
说完，也不管沈秀梅和其他人脸色难看，径自回了家。
关上门，隔绝她们的视线之后，宋箐红绷着的从容瞬间消散。
她失魂落魄坐在凳子上，活了两辈子，她竟然都不知道季淮国和沈秀梅曾相过亲……
那张合照，那张再婚申请报告又怎么解释？
季淮国对沈秀梅的照顾到底有没有私心？
胡思乱想间，也不知道多了多久，直到高大的男人跨进屋，宋箐红才回过神。
屋子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可对方脱下外套，解开袖口，却始终不看她一眼。
凝着他英挺的侧脸，积压在心的不安和委屈一下膨胀到了极致。
但出口的话却只是：“你晚上有时间吗？爷爷让我们去他那儿，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季淮国终于睨向她，可对视间，眼眸却冷淡不耐：“这是司令的‘命令’？”
宋箐红突觉无比难堪，既然是团圆饭，又怎么会是命令？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妻子，有关她的一切他都厌恶无比？
这时，座机铃声刺破僵持。
只见季淮国拿起了听筒，片刻后拧起眉：“你别哭，我马上就过去。”
宋箐红心头一咯噔：“怎么了？”
季淮国放下听筒，穿上才脱下的外套：“小杰突然抽出昏迷，沈同志一个人应付不了，我过去看看。”
听了这话，她紧绷的心好像一下就崩塌了。
他不愿意配她这个妻子回家吃顿饭，却被一个外人一通电话就能叫走？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她一把抓住季淮国的手臂，尾音发颤：“沈秀梅如果有困难，完全可以找部队妇联帮助，她频繁的找你，别人会以为你跟她……”
然而话还没说完，掌心就一空，男人只留下一个决然背影。
宋箐红眼眶发酸，半晌才僵硬收回手。
他总是这样，好像永远都没耐心听完她的话……
最终，宋箐红只好一个人去看望爷爷。
第二天清晨，她一身疲惫回大院，可迎面就遇见季淮国带着沈秀梅母子下车。
她下意识已躲进拐角，只见季淮国抱着孩子和沈秀梅站在一起，三人和睦欢笑的像一家三口。
“季叔叔，妈妈说我现在可以叫你爸爸了，真的吗？”
孩子天真的话语让宋箐红彻底迈不开腿，紧接着，季淮国温柔的回应像铁水灌进她的耳内——
“当然，以后我就是小杰的爸爸。”
得到季淮国的应允，小杰响亮喊着：“爸爸！”
宋箐红只觉被迎头泼了盆冷水。
此时此刻，她实在无法自我欺骗，季淮国对沈秀梅的好，只是长官对烈士家属的照顾责任……
她再没勇气进去，转身奔出拐角，逃出大院。
她跑到街边，还没喘口气，就见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唐烨，匆匆下车，冲她奔来。
她一愣：“唐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唐烨急的不行：“宋小姐，司令今不久前突然昏倒，医生说是蛛网膜下出血，被送去医院急救了！”
轰然一下，宋箐红彻底慌了神，浑浑噩噩跟着唐烨赶到医院。
病房里。
老人刚刚被送出急救室，苍老的人像被嵌在病床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医生说司令只是暂时没事，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听着警卫员唐烨的话，宋箐红一步步走到病床边，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泪眼朦胧：“爷爷……”
上辈子也是在这样的病房里，她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
懊悔和自责糅杂在胸口，搅的她心脏抽疼。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太无能，那样努力维系和季淮国的感情，却还是弄得一团糟，也没能照顾好爷爷……
她将爷爷的手贴在脸颊，声音轻哑：“爷爷，对不起……”
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上天能听到祈祷，能不能让爷爷好起来，换她生病？
……
之后，宋箐红一直守在病房，寸步不离。1
直到第五天下午，老人才醒过来。
可第一句话却是：“淮国呢？爷爷想跟他说几句话……”
宋箐红来不及想其他，只想满足老人的心愿，擦掉眼角的泪就去护士台给季淮国打电话。
等了很久，季淮国低沉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出：“什么事？”
宋箐红下意识捏紧了电话线：“爷爷在医院，他想见你……”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才吝啬施舍一个字。
“好。”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耳畔却只剩‘嘟嘟’的忙音。
半个小时后。
一辆军绿吉普停在医院门口，一身作训服的季淮国从车上下来。
守在门口的宋箐红立刻跟上，她紧张攥着手，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恳求：“淮国，如果爷爷问起我们的感情，你能不能告诉他……我们很好？”
她不想爷爷生着病，还为她担心。
季淮国忽的停下脚，冷睨向她：“到这时候，你还想着撒谎？”
尖锐的话刺的宋箐红脸色一白，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让爷爷担心，你不知道他这次——”
话没说完，季淮国却擦肩掠过她，大步朝病房去。
男人的不耐烦刺的宋箐红骤然红了眼眶。
但想到爷爷苍老脸，她深呼吸压下翻涌的苦涩，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能让季淮国刺激爷爷，哪怕彻底坏了形象，她这次也一定要撒谎……
可眼见到了病房门口，她却被医生叫住，被其带着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
医生面色凝重：“司令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病情随时会恶化，这几天尽量要保证他情绪平稳，不要受刺激，否则引起脑疝就会有生命危险。”
宋箐红的心一揪，压下不安问：“那如果让爷爷情绪平稳，好好修养，他是不是就没事了？”
“如果在这两个月里精心调养，司令再活个三四年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宋箐红松了口气，撑过这三年，军区的医疗设备会大有改进，到时候配合治疗，爷爷一定能安享晚年。
希望重燃，想着爷爷消瘦的脸，宋箐红便出了医院，特地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了些营养品。
再回医院时，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可刚踏进医院，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压得宋箐红有些喘不过气。
她失神捂着胸口，冷汗划过额角。
这种感觉，为什么让她想起上辈子爷爷去世时的心悸？
宋箐红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想多了。
医生都说了爷爷至少还能活三四年，自己都能重生了，爷爷也一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匆匆过世。
缓和过后，她才提着补品朝病房走。
但一上楼，就看见爷爷病房外围满了人。
她心一咯噔，随即疯了般冲了过去：“爷爷！”
刚到门口，却听警卫员唐烨悲切斥问——
“季军长到底跟司令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一走，我们司令就突发脑疝，抢救失败去世了！？”



第9章
‘哗啦——！’
宋箐红手中的袋子脱落，东西撒了一地。
她颤抖着，一步一步朝病床走去。
病床上，老人紧闭双眼，像是睡去。
走到床头，双目已经朦胧，她缓缓蹲下去，颤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轻轻喊：“爷爷，起床了。”
老人没有回应，只有医生沉重宣告：“宋小姐，司令已经去世了。”
宋箐红不信，她拼命摇头，颤抖求着：“医生，你不是说爷爷还能活三四年吗？他不会丢在我一个人的！”
“求求您们了！再看看，你们再好好看看，我爷爷一定还有救！”
面对她无助的哀求，医生也无可奈何：“司令是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脑疝，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一瞬，眼泪决堤似的淌满宋箐红的脸。
情绪激动……
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季淮国的踪迹，再想起他进爷爷病房前冷漠的态度……
是他，是季淮国！
这一刹，一种从没有过的恨涌上心，如千万蚂蚁啃噬着骨血。
望着老人青白的脸，她‘咚’的一声跪下。
像个忏悔的罪人，一遍遍哭喃着：“对不起，爷爷对不起……”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如果她早点看清，明白永远无法让季淮国爱自己，早点放下他，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被刺激至死？3
她忍着错，一下一下磕头，转眼，额头就已经渗血。
一旁的警卫员唐烨看不下去，忍着难过劝：“宋小姐，司令最放不下的是你，临终前还说……你永远是他的骄傲，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明明是鼓励的话，可宋箐红却听得心碎。
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病房，叫人不忍靠近。
……
因为宋司令生前就说过，他的丧事一切从简。
从老人去世，到下葬，整整三天，季淮国都没有露面，而宋箐红痛哭一场后就跟丢了魂一样，苍白呆滞。
四天后，下午。
她浑浑噩噩回到大院，刚走到门口，就见沈秀梅抱着小杰从季淮国的车上下来，但不见季淮国。
见宋箐红一脸憔悴，沈秀梅眼中伤过痛快：“小杰这些天住院，多亏了季大哥照顾，他还特意吩咐人接我们回家。”
“听说司令去世了，你可要节哀，毕竟以后再也没人给你撑腰了。”
但宋箐红却视她入空气，面无表情进了屋。
不久，天黑了下来。
雷鸣伴着大雨像要把整片天空撕裂。
季淮国穿着雨衣从雨幕中跨进客厅，刚脱下雨衣，就发现站在窗户边，一动不动的宋箐红。
窗户没关，被风吹进房里的雨全淋在她身上，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紧贴着身体，湿得在滴水。
季淮国蹙眉走过去，刚要训斥，却发现她没有焦距望着雨空，整个人失了魂般，好像一碰就碎。
在他眼里，宋箐红从来都是骄傲嚣张，这样死寂破碎的模样，叫他心头莫名一软。
抬手把窗户关上，才说：“淋湿了还不知道关窗，去房间换衣服。”
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说话声惊动宋箐红，她回过神，却抬起猩红的双眼望着他，一动不动。
只说：“我爷爷去世了。”
季淮国手一紧，心头莫名发慌。
平生第一次，他躲开了她的目光，半晌后才沉声回应：“我知道，只是演练期间，谁也不能离开。”
听了这话，宋箐红心中恨意无法克制的涌上。
到底是不能，还是本就不想？又或者爷爷的死是他本就期望的。
“季淮国，那天你见过我爷爷后，他就因为受刺激突然脑疝去世了，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季淮国的脸瞬时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箐红看着他，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
“你嫌弃我，讨厌我，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去刺激我爷爷？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够了！”
季淮国愠声打断，烦躁拂去袖子因为关窗沾上的雨水：“我知道宋司令去世让你很伤心，你冷静冷静吧，我先离开。”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却听身后传来沙哑的一句：“季淮国，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