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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侍卫来报：“王爷，张大人来访。”
陆献放下手中笔墨，眉眼中带着一丝疑虑：“他来做什么？”
这个张信厚平日在朝堂上与自己并不多言语，如今前来又会所谓何事。
侍卫答：“张大人说，有一人要引荐给王爷。”
陆献笑了，他已有一月不曾上朝，如今倒是有人主动与他来往了。
“呵，这倒稀奇了，让他进来。”
在书房等候不多时，身为兵部尚书的张信厚便领着一布衣模样的年轻人走进来。
陆献对着这两人开口道：“听说你有一人要引荐给本王，本王倒是想看看是如何的人才。”
张信厚十分谄媚，随后便拉着那年轻人上前。
“此人名为柳言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神医，下官想请此人为王爷治伤，否则王爷身上的旧疾，可能就难以好全了。”
张信厚的话意有所指。
“你好大的胆子！”
陆献一声怒喝，张大人吓得立刻跪下。
他冷笑：“本王的伤四年来依然毫无起色，难道他比宫中的御医还要厉害不成？”
张信厚连忙解释。
“王爷，虽然此人没有宫中御医学识渊博，却是医术了得，治得不少疑难杂症，王爷既四年来都让宫中御医毫无办法，为何不与之一试呢？”
怕陆献仍是有所顾虑，张信厚补充道：“更何况此人无依无靠，更不会是谁的党羽，下官也是好不容易求来，想要为王爷尽忠的。”
陆献看着张信厚紧张得不行，却说的全是谋逆之言，不由得一声冷笑。
“张大人，此话有所深意啊。”
张大人额上留下一滴冷汗，他壮着胆子开口。
“宫中御医的主子是皇上与太后，自然便听从他们的命令，虽说是‘不遗余力’地治疗王爷，可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色，难道他们都是吃白饭的不成？只怕是……”
陆献装腔作势了一句：“张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议论本王的母后与皇兄。”
张信厚来此就是势在必得的，皇帝多年被陆献压制，他自己也无出头之日，不若自己争取一条道，这才冒死前来。
他面对陆献的威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官也是为了能够投入王爷的麾下，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胆之言，还望王爷明鉴，给下官一次机会。”
陆献意味深长地开口：“张大人用什么做保证？”
“若此人真不能医治王爷的旧疾，下官定以死论罪。”
陆献想起了在皇宫发生的种种，终是点了点头。
“那本王便信你一回，若能治好本王的旧疾，本王必重重有赏，且会考虑张大人所言。”
“谢王爷！”
张信厚拜了又拜，比见了陆棠还要忠心耿耿，仿佛此时书房中的陆献才是真正的君主。
自那日张信厚告退后，那位名叫柳言墨的神医便在王府中住了下来。
柳言墨每日替王爷探诊拿药，十分用心。
这日，陆献正喝着这位神医拿来的汤药。
感到身子果然轻松不少，旧疾每日带给他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这让他心中惊异，这神医的药还真是有效。

第20章 眼盲心盲之人

宸佑院。
陆献喝下了柳言墨送来的药。
这些日子柳言墨的用心，让陆献不禁问他：“你与本王并无恩情交往，为何要如此用心？”
神医神色淡然。
“这是医者的本分，不过尽心尽力而为只为求一个好结果罢了。”
随后柳言墨看着陆献的眼睛，反问道：“王爷的眼睛可好多了？”
提到自己的眼睛，陆献便觉得心中疼痛，被背叛与抢夺的那些记忆又汹涌而出。
可是现在在他看来，这四年来，他被蒙蔽的可不只是眼睛了。
自己要做的事，还要许多。
见陆献不答，柳言墨心中叹息。
“您喝的这药还需服用一月，之后在下会更新药方。”
陆献转身问柳言墨：“本王的身体何时才能好？”
柳言墨却说不准。
“王爷被错误医治了四年，自然是不会如此快就能见效的了。”
“可本王等不了了，本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陆献对柳言墨道：“本王要在近期就能恢复半成，既是神医，想必定能做到。”
柳言墨只得一拜。
“在下明白了。”
陆献露出满意一笑。
从前，那个在朝堂上不怎么言语的张大人也能看得出他与陆棠的不对付。
看来，他被错误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有许多事都忽略了过去。
也许陆棠与他并非是真正的兄弟之情。
再者，他身为臣子，这些年如此肆意妄为，想必陆棠也不满他许久了。
又过了一月，陆献的身子果然更好了许多。
当他又可以昔日的武器运用自如时，他便知道，现在可以回到宫中了。
他带人前往皇宫，一路畅通无阻。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皇宫从来都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第21章 人心隔着肚皮

陆献直接去找了陆棠，可隆鑫殿并没有陆棠的身影。
隆鑫宫中的太监对他说：“皇上正与太后议事，要不要奴才去通传？”
他却拦住了太监，说等到陆棠有空之后，就到御花园来通告他。
而陆棠与太后究竟在议着什么事，他心中明白了不少。
陆献没有在隆鑫宫空等，在皇宫附近随处逛了起来，他想自己以后也许会很少再如此欣赏皇宫中的景色了。
行至御花园，看着熟悉的场景，陆献心中感慨。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说童年并不美好，但总是充满了许多回忆。
那时他与年少的陆棠并无嫌隙，两人只想着往后应该如何携手共建江山，长久与共。
可真正接触到至高无上的权势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如今，人心隔着肚皮，他确实真的看不清，否则也不会伤了一双眼睛。
事到如今才发觉，原来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竟处心积虑地要自己死。
“现在看来，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回忆着往事，陆献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一处山石。
就听到了不远处，一个宫女正在不住的哀求着什么，像是哪个嫔妃在此闹了脾气。
他本无意去撞见两人，却听到一个熟悉的腔调开口。
“我就在此处看看，不会做出什么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这样的声音他听了三年，又如何能不熟悉？
那宫女垂头丧气地走了，而陆献挪了两步，就看到了那个原本死去的人。
简悦宜。
她还活着。LJ
陆献就要上前去抓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揽入怀中。

可还没抬步，就听简悦宜望着漫天的飞雪，喃喃自语。

“阿哥，我想回南阳国了……可你如今不在了，我被困在这里，该怎么办才好……”
那样哀愁的声音充满无措，听了便叫人心疼。
简悦宜逐渐抽泣起来，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努力地抹去自己不断滑落的泪水，却是满面湿痕，就连冻疮的双手都是一片湿意。
雪又纷纷而落，在简悦宜的发与肩上，盖了一层渗人的凉意。
可她颤抖着，坐在一块石上，没有离开。
这是她可以唯一清净的时候，她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人。
简悦宜哭了多久，陆献就在旁边候了多久。
仿佛忘记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看着伤心不已的她不住的出神。
在自己朦胧的视线中，仿佛就只有简悦宜的存在，让他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简悦宜像是被冻的不行，终于起身，陆献一时忘记了转身离去，就与简悦宜照了个对面。
“王……”简悦宜抽声，甚至无助地捂住嘴巴。
陆棠告诉简悦宜，那日她落下城墙，陆献也被他一箭重伤，她犹记得陆献是看不见的。
因此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连连后退。
甚至想在陆献没反应过来时，逃离此处。
可她不知道的是，陆献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视力。
反而向简悦宜直直走来，直到她退无可退。
简悦宜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么抓回去了，正心急如焚时，却听到陆献却带着怒意开口，目光却不落在她身上。
“你是谁，怎么见了本王都不行礼？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22章 风雪依旧

简悦宜以为陆献将自己认作了宫女，因此放下心来，张了张嘴，却说不了话。
陆献对声音等一切感官都十分敏感，简悦宜怕一开口自己就暴露了，因此只能用力跪了下来，让陆献听清楚她的膝盖磕在青瓦上的声音。
简悦宜心绪杂乱着，她没有办法面对陆献，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
却听陆献嗤笑了一声，“没想到在这皇宫之中，除了我这个瞎眼王爷，还有一个哑巴宫女，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呢，只不过你为何一人在此处？”
陆献说着，他看着简悦宜十分无措的跪在雪地上，膝盖就这么磕在结了冰的青瓦上，心竟抽了一下，隐隐作痛，抬了抬手，让简悦宜起来。
简悦宜却是像与他作对，连连摇头，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得到，只是十分恐慌，身子止不住的抖。
这让陆献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简悦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惧怕自己了？
“难不成在你眼里，本王像是会吃人的怪物吗？”
简悦宜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用声调来告诉陆献，她并非如此想。
虽然她心中确实如此认为。
陆献看着她这样惊慌的样子，却觉得心凉。
只能假装听到声音是从他底下发出来的，对她说：“你还是站起来吧，要是让皇兄知道，本王无故责罚宫女，可是要责怪本王的。”
简悦宜这才无助地站起身，又听陆献继续说道：“你陪本王走一段，本王就饶恕你的无礼，你觉得如何？”
简悦宜还能觉得如何？
她只想赶紧逃离此处，可是这样又会让陆献警觉，只好答应。
她将手抬起，让陆献的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简悦宜稳当当地扶着陆献，生怕出现一点错误。
她从未这样伺候过陆献，成婚三年来，陆献根本不让自己如此碰他。
所以这样的接触两人皆是第一次。
她在行走时只能微微扯着陆献的衣袖，让他走对方向，不能出声提醒。
待行至一个积雪的红木亭外，陆献说他累了，要坐下来。
简悦宜又赶紧将他扶到位置上，心中却不住疑惑。
这天寒地冻的，除了自己想着不去面对皇宫里的人，陆献怎么会在外边吹着冷风？
而陆献却想就是他与简悦宜呆的久，就便会让别人发现他们在一处。
这样他的皇兄就会知道自己知道了简悦宜还活着，因此便让简悦宜走了。
“本王想要在此静思，你就先离开吧。”
不知道如何回应的简悦宜只好又跪在地上，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之后连忙起身逃去，连回头看陆献一眼都没有。
而陆献看着简悦宜的背影，眸色黯淡，心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那时，你便不再是一个哑巴宫女，而是我摄政王的妻子。
现在看来，简悦宜并非是自愿留在此处，而是被他的皇兄给带了进来，并求在于此。
他的好皇兄这么做，无非是对简悦宜有情意，不惜一切要夺走他弟弟的妻子。
看来自己在暗地中被夺走的，还不止简悦宜一人，这笔账他要一一讨回才行啊。

第23章 人已不复当年

不多时，那个太监又回来了，见了在亭中的他哎呦不住的上前。
“王爷，你怎么一人呆在此处？天气这么冷冻着您可怎么办？”
“别说废话，皇兄呢？”
陆献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刚刚复杂的心思荡然无存。
太监立刻说，“皇上已回了隆鑫殿，如今正候着王爷您。”
太监原本想扶着陆献走，陆献却十分厌恶地甩开了他，让太监十分无措。
“王爷，奴才不扶着您，您怎么过去啊？”
陆献的表情瞬间凌厉起来，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太监又赶紧跪了下来。
“奴才一时失言，王爷饶命啊！奴才不过是……”
他实在不耐烦地一挥衣袖，不悦道：“本王有些心烦罢了，你赶紧扶本王过去就是。”
“是！是！”太监立刻应声，弯腰小心地扶着陆献。
……
来到隆鑫殿，陆棠已经在批奏折了，抬眼见他来了，也不忌讳。
随手指了一处地方，让他坐下。
发觉他看不到，又低头无声一笑，让太监扶他走了过去。
但陆献却将这样的情形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
陆棠眸中那一丝划过的嘲讽，他也没有落下。
原来温柔相待的皇兄，对他亦是如此，打心底里看不上他这个瞎了眼的兄弟。
陆棠等陆献坐好后，才开口问他：“这天寒地冻的，是不是眼睛又开始疼痛了，太医给你的药还是不见好吗？”
陆棠嘴边勾着一抹笑，让陆献不自觉地攥紧的拳头，又很快放开，他面上轻笑。
“那倒没有，这些吃干饭的，看来还是要将他们拖出去斩了才行，换一批新的给皇兄使用，否则连我这眼疾都治不了，又如何能为皇兄和母后治病。”
陆棠也不管陆献看不看得到，摇头道。
“为着一双眼睛，倒不必如此，慢慢来就是了，往后朕会送更多的珍贵药材送到你府中。”
“那便多谢皇兄铱驊了。”
陆献心中冷笑，他的这双眼睛，在陆棠眼里，原是不值的。
两人短暂的对话，让陆献更加确定自己的眼睛，果然有陆棠从中作梗。
可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他征战沙场，守护国家，为何皇帝要如此对自己，甚至还用卑鄙的手段，将自己的妻子隐姓埋名地留在了皇宫之中。
自从简悦宜的葬礼过后，朝堂上便有了他是个不祥之人的谣言，想必在这后边，也少不得陆棠的推波助澜。
在思虑间，陆献不知觉地看向陆棠。
他注意到，陆棠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红豆手钏。
这正是简悦宜所说的，四年前，她赠与陆棠的那串红豆手钏。
陆献心中冷笑，没想到陆棠竟对此物如此怜爱，竟然过了多年还戴在手上，看来他对自己的妻子还真是用情至深。
既是如此，当初为何又用着他的名字，又将简悦宜赐婚给自己？
陆献如今眼倒是不盲了，却对周围的一切感到了迷茫，自己所处的这座熟悉的皇宫，也开始变得陌生起来。
他轻笑道：“臣弟最近吃了南国上供之物，觉得这红豆真是个好东西，不知宫中可否有红豆之类的东西叫，叫臣弟带回去好好的享用一番。”
陆棠听闻此言，便立刻收起了手腕，藏在袖子之中，然后带着一丝疑虑看向他的眼睛，“摄政王如何就突然提起了此事？”

第24章 虚情

陆献笑笑：“只不过是无意间想起罢了，毕竟臣弟的王妃便是南国之人，她活着的时候，臣弟平日里也吃了不少她做的东西，如今她死了，臣弟倒是怀念起来。”
陆棠故作叹息，仿佛在真心地宽慰他。
“王妃的死，想必让你觉得十分难过，只不过朕不是喜好南国之物的人，因此没有摄政王想要的东西了，之后再有上供就直接送到你府中便是。”
“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陆献假意无所谓道。
他移开了眼睛，又假装无意地看向陆棠，发现陆棠一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望着，陆棠突然笑了起来。
“现在朕才发现摄政王的眼睛似乎有了些光亮啊，是否眼睛好了呀？”
陆献轻笑一声：“皇上就别拿臣弟取笑了，宫中御医治了四年都看不见，怎么现在说眼睛亮了些便是好了呢？只不过是鱼吃的多，养养眼睛的光亮罢了，并没有什么用处。”
陆棠顺着他的这话表示痛心。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等会儿你回府我便让人打包一些东西给你。”
“那便多谢皇上了。”
陆献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将满腹的讥讽笑出声来。
两人便就此无话可谈，就算想继续假装兄弟情深，也没有了话头。
陆献不再久留，便向陆棠道别离去。
待陆献走后，陆棠沉下了脸，身边的太监立刻担忧起来：“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派人去查查摄政王最近与什么人来往，特别是他的眼睛究竟有没有好。”
太监似乎明白了陆棠心中所想，立刻回道：“是，皇上放心。”
待太监走后，隆鑫殿就只剩下他一人。
陆棠摸着手腕上的红豆手钏，无奈的笑。
“看来不只是我一人将此当做宝贝，我的弟弟也开窍了，往后我便要更珍藏起来才是。”
这么想着，陆棠去了南月宫。
每当陆献进皇宫时，陆棠总要担心他会在宫中听闻简悦宜的影子。
陆献虽未再提她，但他在私底下的动作，无一不是为了寻她。
带着担忧，陆棠却没有见到简悦宜。
南月宫中的众宫女太监都在着急地寻找，见他来了纷纷惶恐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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