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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落在何慕初耳朵里，只剩了一片空白。
这些百姓口中的五公主，圣僧，除了那个楼玉和徐晏辰，还能有谁？
他终究是要还俗，娶别的女人了吗？
明明理智在告诉她，跟她无关，可是心里，怎么还是止不住地难受。
一道炙热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何慕初抬眼，正撞上坐在马上缓缓走来的徐晏辰。
郎君如玉，白马踏雪，十里红绸，话尽情丝。
分明他一如从前，可又恍惚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是怎样一双痛苦而又哀伤的眼睛呢，何慕初说不出来。
可最后，她用尽浑身气力，才冲马上的他挤出一个微笑来。
她似逃一般跑回院中，却还是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一切跟她无关。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刹那，徐晏辰眼中掉出一滴清泪，落在无人察觉的雪地之中。
岂曰相思，岂能相思，相思入骨，岂遂人意？
身不由己，原来万般恶，非妖既有，而是苍生皆有。
入夜，赵蒹PanPan葭辗转反侧，却是一刻也没有睡着。
良久，她还是起身，循着徐晏辰身上的气息寻了过去。
殿中的灯火明明灭灭，一阵风吹来，最终只留下一盏。
灯影闪烁着，何慕初的身影出现在殿中。
殿中的木鱼声忽然顿住，徐晏辰睁眼，便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你来了。”徐晏辰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何慕初上前两步，在他身旁的蒲团坐下。
“你想娶她吗？”
徐晏辰顿了顿，语气带着些无奈：“你知道答案的。”
何慕初的心稍稍舒缓了些，可心中更是不解：“那是为何？”

第二十六章 与这世上道理一搏

殿中的红烛摇摇曳曳，将殿中的影子也晃来晃去。
徐晏辰伸出手，替何慕初理好耳边的碎发，温柔道：“若可以选择，你愿意同我与这世上的道理搏一搏？”
摇晃的烛火将她的脸照得晦暗不明，沉默了半晌，她忽然抬头。
“不愿。”
可是心里却一阵钝痛，她如何不愿，可她不能愿。
何慕初心中很清楚，她与徐晏辰和解的那天，便是执念结束的那天，亦是她的死期。
与其给过希望又绝望，不若从来就没有给过。
徐晏辰的手忽然顿住，而后又轻轻抚上她的脸。
明明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可她如今的模样真是绝情。
哪怕他知道，她恨他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话说出口，却比最锋利的兵刃还要伤人。
良久，他无力地放了手，嘴角却是苦笑：“既是不愿，你今日又来做什么？”
何慕初死死攥住了手心，又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
她压抑着开口，心头越是沉重：“若你不想娶，我可以带你逃出这皇宫，我是妖，这些凡人拿我没有办法的。”
可她看见徐晏辰闭了眼，嗓音低沉：“不必，你走吧。”
看着这样的徐晏辰，她心中一痛，他总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如神祗一般，让人仰望，让人望而却步。
哪怕现在像个阶下囚一样关在皇宫之中，他也是如此。
明明都是爱一个人，为什么他爱得如此骄傲，而她却爱得如此卑微？
何慕初忽然眼眶泛了红，起身一步步走出大殿，临出门那一刻，她挥灭了最后一盏灯烛。
大殿一片黑暗，她背对着他，脚步顿了一瞬：“既如此，以后你的事，我绝不多管！”
而后脚步声一点点渐远。
徐晏辰起身，一片黑暗中，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在一片雪夜中消失不见。
他望着她的方向，最终只喃喃一句：“你是妖，可世上除妖者众，人心如此，我如何能让你为我冒险。”
若忆起从前，如何不悔，可如今，悔之晚矣。
……
回到东长街那座小宅院。
何慕初刚进门，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浑身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抱住她的人是青冥。
她愣了一下，刚要出声，青冥却先一步松开了她。
“这么晚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万一遇到什么捉妖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青冥的语气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好气。
可她分明在其中听出了一丝担心。
何慕初心上一暖：“放心，我就是随便出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青冥的脸色瞬间又垮了下来：“我看你分明就是找那个和尚去了！”
说完，他一脸愤愤转身往屋子里走，显然是不想理她。
可是他的脚步一深一浅，像是受了伤一般。

何慕初这才小步跟上前：“你这腿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我帮你看看！”

青冥不理她，可走进花厅她就闻到一股饭香味，想来也只有青冥会顾念她半个凡人之身，肚子会饿了。
“好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大晚上的不会偷偷跑出去了。”何慕初伸出三根手指头来发誓。
青冥心里虽是酸溜溜的，却又跟她较不起真来，只道：“你就不能答应我不要去找那个和尚吗？”
何慕初脸色一僵，却是沉默了。
青冥看她如此，只觉心中更是烦躁：“算了，吃饭吧，你这样迟早要把小命搭进去！”
她身形一愣，脸上淡然一笑：“搭不搭的，应该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青冥听罢，脸色就更是难看了：“你分明知道，只要你离他远一些，你就能活的更久！”
“可是，没有爱的话，活再久又有什么意义呢？”何慕初眼中忽然泛起一丝水光。
青冥说的这些话她何尝不懂，可是，一个人活着，若不爱，也不被爱的话，该多无趣。
“你说的总是最有道理！”青冥说不过她，心中虽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心中清楚，他与何慕初何尝不是一样呢？
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她活，可她却为了另一个人不顾一切的燃尽生命。
青冥想，果真爱才是最锥心的利器，当年的何慕初，也是死在了这个字上。
可如今，又要重蹈覆辙吗？

第二十七章 远处万家灯火

嘴硬心软这四个字，用来形容青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大早，何慕初看着已经熬好的药，做好的饭，药旁边还放了一小包蜜饯。
可明明昨天晚上，他还气得都不想搭理她呢！
只是这一大早，青冥好像又不见了，最近他出门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频繁了。
“咚咚咚——”
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来敲门。
可是她与青冥住在这里也没个熟人，怎么会有人上门？
何慕初虽心中疑惑，可还是上前去开了门。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门外来人是昭国五公主——楼玉。
“你来做什么？”何慕初对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脾气。
楼玉也并不在意，只问：“怎么？何慕初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何慕初不由皱眉，她也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屋子布了结界，寻常人进不来，你若有事，现在就说！”
楼玉打量了这屋子一眼，又漫不经心地问起：“那天同你一起下山的那位公子呢？”
何慕初弄不清她的来意，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楼玉从怀中摸出一封红色请柬，冲她挑衅一笑：“我与徐晏辰禅师马上要大婚了，特来请你参加。”
大红烫金的请柬落在何慕初眼中，她只觉得格外刺目。
明明这一消息并不让她意外，可听到他真的要娶旁人了，她的心还是一寸寸的被撕裂开。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她跟那个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何慕初接过那封烫手的请柬，心底却在发颤。
楼玉别有深意地一笑：“对了，何慕初姑娘，明日本公主设宴，你也来一起热闹热闹吧，徐晏辰他一定也很希望你来呢！”
何慕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半晌才挤出一个笑来：“不必了。”
爱而不能，大致就是一双想拥抱，却又收回的手吧。
也许是想相见，却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无奈。
“姑娘还是来吧，若是明日不见你，指不定禅师会出什么事情呢。”楼玉说完，转身欲走。
何慕初一愣，有些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楼玉不答，转身上了步撵，一点点渐远。
何慕初低头看着手中请柬，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
深夜。
皇宫的观星台高耸入云，抬眼却只能看见一轮残月。
楼玉走上前，看着前方负手而立的蓝袍男子，脸色晦暗不明，只叫了声：“国师。”
国师蓝禁看起来很是年轻，面容妖孽，额前一缕银发更是惹眼。
他缓缓转身，一步步走近楼玉，伸手抚上她的脸捏住她的下颌，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怎么？从前都是叫我蓝禁哥哥，如今却叫得这般生分，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那个和尚了吧？”
楼玉皱了皱眉，挣开了他的手：“你的目的是那小妖身上的佛舍利，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对禅师下手？”
蓝禁冷笑一声：“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妖，明日你只要依计行事，我保证那禅师不会有事的。”
楼玉咬了咬牙，看向他，不死心地又问：“国师可曾真正将楼玉看在眼里？”
蓝禁微微皱眉，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说呢？只有你助我得到舍利，我才能永远同你在一起啊。”
还没等楼玉说话，蓝禁又直起身子，一脸淡漠：“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本尊等着你的好消息。”
话音方落，蓝禁便化作一道黑影在楼玉眼前消失无踪。
楼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伫立良久，妖真的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
但是人却会真心喜欢妖，她如此，徐晏辰亦是如此。
听过了太多遍人妖殊途，她也想同这天理一争，只要有了佛舍利，一切便都会好了。
楼玉攥紧了手，指甲都陷入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疼，只眼神看着远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向往。
她也想跟心爱的人，拥有一盏属于他们的灯火。

第二十八章 一命换一命

一夜过去，何慕初一夜无眠，她思忖着昨日楼玉说的话到底何意。
其实，她心里清楚，徐晏辰不喜欢楼玉，而楼玉又对徐晏辰是什么心思？
她不是很懂，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
起床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她这才发现青冥又是一夜未归。
从前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来了长安，何慕初总觉得孤零零的，有些寂寞。
她心里空荡荡的，现在连经常同她拌嘴的青冥也不见了踪影。
“咚咚咚——”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若是青冥回来，他一向是不会敲门的，她眉头微蹙，上前打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见到她，恭敬行了一礼：“何慕初姑娘，在下是五公主府的人，五公主让在下请姑娘前去赴宴。”
何慕初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若是我今日不去又如何？”
“公主说姑娘若是不去，可能以后便见不到徐晏辰禅师了。”侍卫一本正经，面无起伏。
何慕初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脸上的神色也微微一变。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知道那位五公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想做什么？
口口声声说让徐晏辰娶她为妻，可是如今，却又拿徐晏辰的性命来威胁她。
也许她是被人拿住了软肋，不管从前怎样，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看他涉险而不顾。
最后，她给青冥留了张纸条，跟着侍卫去了五公主府。
……
公主府。
府中富丽堂皇，三步一亭五步一阁，雕栏玉砌，甚是华美。
可何慕初一路走进来，却觉得十分奇怪。
明明说是饮宴，但一路上除了公主府中的婢女奴仆，一个客人也没有见到。
她心中警惕起来，也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踏进大堂，何慕初便看见堂上坐了国师蓝禁，和五公主楼玉，但未见徐晏辰踪影。
“你来了。”楼端起手中的茶杯，淡淡看了她一眼。
可何慕初的目光却落在了蓝禁身上，她身体中的佛舍利有异动，便证明眼前之人是妖。
但她又感觉不到半点妖气，便只能说明此人能自如收敛妖气，想必修为深不可测。
她心下一沉，却问：“你前方百计要我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楼玉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蓝禁，这才开口：“自然是让你救救徐晏辰禅师。”
何慕初眼神一紧：“你把他怎么了？”
徐晏辰虽说有她的内丹，但到底是一介凡人，又是修佛之人，定然不会乱杀无辜，这个公主要想对他做什么，简直是太容易了。
楼玉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喂了他一颗殒魔丹罢了。当年他魔气入体，心智大乱，亲手将你诛杀，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何慕初浑身一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楼玉。
当年之事，楼玉一个凡人怎会知晓？而且，当年徐晏辰有入过魔吗？
她只记得她死之时，看见徐晏辰红瞳赤眼，却从未想过他是真的入魔。
但徐晏辰是从小在珈蓝寺长大的，不可能入魔，算来只有那次他被抓去妖界……
瞬间，好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又总有哪里不对。
“你们想做什么？”她眸色一沉。
良久没有说话的蓝禁终于开口：“那和尚吃了殒魔丹，如果没有人相救的话，他会再次入魔，说不定会再杀了你，甚至，杀尽天下人，到时候，他别说修佛，便是万死也不足惜。”
何慕初将目光落在蓝禁身上，看来，眼前这个所谓的昭国国师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了。
不过，她心中也明白，这一切的阴谋，不是冲着徐晏辰来的，而是因为她！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他？”
蓝禁看着她，高深莫测地一笑：“我要你，一命换一命。”

第二十九章 爱得隐忍又卑微

站在千佛山下，抬头便能看见绵延不尽的石阶。
远远亦能看见山顶上，鸡鸣寺尖佛光闪闪。
何慕初感受到体内那颗佛舍利感受到佛光，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上前，便看见一青衣的青冥，踉跄着往山下走。
青冥膝盖的位置在渗着血，青衫染血，格外刺目。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青冥蓦然抬头，两人相视而望。
青冥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尴尬，愣在了原地。
何慕初忙跑上前，看青冥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一阵难受：“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