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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诗茵虽已发丧，但并非以少傅夫人的名义下葬，少傅府自然没有挂白绸白幡的道理。
然次日，府中所有丫鬟小厮都换上了素色衣裳，撤去了红烛。
平日里受过江诗茵恩惠的下人都不禁悄悄抹泪，更觉这大宅子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
临近正午，小厮将面端上桌，道：“大人，面好了。”
热气腾腾的香气钻入鼻内，陆彬耀看着眼前的面，喉间却觉甚为酸涩。
他拿起筷子夹起面吃了一口，本该鲜香的面竟在嘴中如蜡一般。
陆彬耀心间划过几许凉意，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那日江诗茵吃面的模样。
她吃的那样开心，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是将要去了的人。
“大人。”
守门小厮忽然跑了来，低声道：“宋小姐求见。”
陆彬耀眉心微拧，放下了筷子，并无见宋映岚之意，遣小厮将她打发回去。
他无甚胃口，起身回了院落。
春意袅袅，院中除了那棵梅花树，一旁的梨树已发新芽。
西北角上的秋千被风吹着微微晃动着，像是故人坐在那儿小憩着。
陆彬耀看着这般景象，垂下黯淡的眸子，将那心口的所有酸涩通通咽下。
他走到秋千旁，攥着那有些潮湿的椅绳，点点悔意随着风越来越大。
菊青将江诗茵的屋子收拾好后，正准备去回话，见陆彬耀已在院中，忙走了过去。
“大人。”她行礼，声音像是哭了一晚的沙哑。
陆彬耀转身看去，见是菊青，眼前又再次看见江诗茵的虚影了一般。
菊青是六年前江诗茵买回的丫鬟，她说见菊青瘦小可怜，不忍她跟着拐子爹受苦。
江诗茵一走，最伤心的莫过于菊青了。
“她可曾怨我？”陆彬耀忽然问道。
菊青头也没抬，红红的眼睛里却涌出了泪水：“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夫人将大人放在心尖儿上。”
闻言，陆彬耀心猛地一紧，唇角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是了，江诗茵将他放在心尖儿上，甚至连将死都不愿惹他烦忧。



第十三章 冬夜寂凉

阳春三月，陆彬耀因病告假已月余，皇上倒没说什么，直至青阳，才召他入宫。
御书房。
皇上放下奏折，看了眼面色略显憔悴的陆彬耀：“朕召你来可知为何？”
陆彬耀微微躬身，眼底带着几许倦意：“微臣不知。”
然而他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淑妃从入宫便受宠至今，当年他与江诗茵的婚事，也是淑妃求皇上得来的。
江诗茵一事已让淑妃和皇上对他有了些许不满。
圣旨下到少傅府，按规矩，主子迁任，府内丫鬟小厮都该放出去。
官印被送到府上后，府中下人已散尽，唯有菊青还留了下来。
陆彬耀看着桌上的官印，双眸胜似冬夜寂凉。
菊青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磕着头：“夫人对奴婢恩重如山，请大人准许奴婢留在府上，为夫人守孝。”
陆彬耀默许了。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已过半月。
临行前，宋映岚跑了过来，含着泪望着正要上马车的陆彬耀：“阿湛，扬州那么远，你真的要去吗？”
“皇命难违。”陆彬耀淡淡道，目光却从未落在她身上。
宋映岚闻言，绞着锦帕的手渐渐松了：“是因为她吗？”
陆彬耀眼眸一滞，心隐隐作痛，他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晃着，渐行渐远，宋映岚眼瞧着那影子没了，才堪堪转身望着那已无主人的少傅府，心中不免一片空寂。
从那日看见陆彬耀和江诗茵一起夜游，再得知江诗茵殁了而陆彬耀借病躲她开始，她就知道她与陆彬耀无缘了。
宋映岚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倒是有几分庆幸所陷不深。
何况也是她一厢情愿强缠着他，现在不想放手也必须放手了……
出了长安城，行了一段路后便入了戌时。
才跟着陆彬耀不过月余的小厮梁易道：“大人，临江城门已闭，咱们只能在城外歇息了。”
陆彬耀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无妨。”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由金子嵌接好的玉佩，置于掌心摩挲着。
人去玉碎，再接上也不是原来那般了。
陆彬耀心间泛起阵阵闷疼，却也倚着这股疼痛不断地思及关于江诗茵的每个画面。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自过临江城后，陆彬耀途径洛阳、汴州、泗州，将近半月才至扬州。
与扬州府尹江胜相见后，陆彬耀便居于新府中。
容府落于扬州城西南角，离府衙也很近，就是平日里冷清了些。
只是不过几日，陆彬耀倒有些不习水土的模样，呕吐腹痛，人都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