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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湛白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曲妧梦跟前，后者想要退，身后只有隆起的被子和衣服。
她一脚踩在上面，不知所措。
“你在怕我？”裴湛白背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不清表情。
“不是……”曲妧梦立刻反驳道，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知道自己病情变得严重了，所以每次自己出现在不同的地方都已经习以为常。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害怕别人陷害自己，就连姜玉珏都被她划伤过。
曲妧梦害怕自己伤害到裴湛白，所以不敢和他靠近。
不是因为害怕。
她这么爱他，怎么会害怕他。
曲妧梦低着头，“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先回去，我现在想休息了。”
裴湛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晚风吹动白纱窗帘，微微笼罩住裴湛白的身影。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曲妧梦缓缓抬头，看到了裴湛白的神情。
除了悲伤，浓浓的爱意搅合在一起，浓烈得让曲妧梦都心惊。
——原来她以前也是这样的。
心里不停的狂喜，因为裴湛白也爱上了曲妧梦，同时一丝绝望染红了世界——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曲妧梦和裴湛白的爱情注定是以失败告终。
一想到这里，曲妧梦再也没有力气抬头，她双肩一缩，又低下头了。
不知何时开始，晶莹的泪水滚动在眼眶里，但是她用最后的毅力让它们没有流下。
忽然，一只大手按在曲妧梦的脑袋上。

裴湛白轻柔地揉了揉，力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曲妧梦一愣，随即听到他轻声说道：“你想吃太南街的冰糖葫芦吗，我明天带你去买。”
他还说着家常话，还像以前一样对待她。
“你没必要这样……”曲妧梦更加难过了，低声道，“我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裴湛白说：“生病了而已，总会治得好……”
“我陪你。”
泪水最终受不住温柔地抚摸，滑落脸颊。

第34章
冰糖葫芦最后两人也没有吃到。
第二天，曲妧梦发病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腕，直接住进医院。
姜玉珏推上病房房门，把裴湛白拦在外面。
见裴湛白焦急的模样，姜玉珏不由得感慨他的兄弟最终还是栽在了小时的手里了。
“时念怎么会突然受伤？”
“不小心碰到的锋利物品，还好发现的及时，现在没有大碍了。”
裴湛白送了一口气。
姜玉珏捏了捏鼻梁，说：“医生这边建议住院。”
裴湛白一愣，“精神病院？”
“暂时不需要，还需要初步治疗和诊断。”
说完，裴湛白一脸凝重。
“我不会让她进精神病院的。”裴湛白像是在发誓一般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姜玉珏沉默一叹，随即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医生建议你暂时不要和小时见面，让她平静度过这段时间。”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了，偶尔传来的仪器滴滴声回荡在空中。
“我知道了。”
幽幽一句飘过空中，裴湛白转身离开。
姜玉珏看着好友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曲妧梦抚摸着手腕上的绷带，目光却落在窗户外。
阳光躲藏在云朵后，导致整个房间也十分昏暗，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好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
姜玉珏问道：“他已经走了，这就是你希望的吗？”
曲妧梦缓缓转过头，面上无悲无喜。
看着妹妹越来越憔悴的面容，他心痛了一瞬，“伤口……你是故意的吧。”
只见，女孩儿笑了笑，天真中带着阴郁，好像陷入泥沼的堕落天使。
姜玉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个月大多时间都是他自言自语。
“哥哥。”
突然，曲妧梦伸出了受伤的手。
姜玉珏一惊，这还是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和他说话。
“好痛……”
姜玉珏握住妹妹的手，冰冷激地他全身一颤——明明还是在夏天。
“好痛……”曲妧梦重复着，语气好像在撒娇。
到底是伤口疼，还是心痛，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他只能祈祷妹妹和裴湛白能够如愿以偿。
又是一天的夜晚，曲妧梦神色清明地看着床边熟睡的姜玉珏。
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这个伤口的确是她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和裴湛白见面。
裴湛白天之骄子，更是前途光明的检察官。
他不能和自己这种没有用的废人呆一辈子，她不想他落入这种地步。
裴湛白不嫌弃她，她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
但是……
她终究还是要放手的。
一想到这里，曲妧梦就感到胸口一痛。
明明下定了决心，她还是会心痛。
她爱了他太久太久，就连呼吸都能记住对方的味道，就连双目都能认出他的影子……
可终究，她要强迫自己忘却这一切。
习惯被割舍，如同刀刃刺入紧封的河蚌，掏出里面最美丽的珍珠，并将血肉一并扯出。
痛的想哭、想大喊，但最终河蚌没有嘴巴和眼泪。
她也要忘记哭泣的感觉。
“再见了，裴湛白。”
夜间只有一声轻叹。

第35章
那晚匆匆一见，裴湛白和曲妧梦很久没有见过面。
一个用工作麻痹自己，一个进入了封闭式治疗。
裴湛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突然收到了父母的短信，除了日常的问候，最后一句还提到了他的感情。
【儿子，你也快三十了，有中意的人吗？】
裴湛白疲惫地扯开领带，在屏幕上按了一个名字。
没过多久，那边就回复了消息。
【我知道你和时念关系很好，但是她的情况我们也听说了，你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裴湛白看完这句话，不悦地皱起眉头。
旋即，他放下手机，起身进了卫生间，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清醒了下来。
裴湛白双手撑在洗手台两边，星星手链从袖口露出来一角。
白皙的手指捏住了星星饰品，搓了搓干涸的血迹。
“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他对着镜子说，好像在提醒自己。
医院。
曲妧梦情况有所好转，平日里就算发病也只是安静地坐着。
可是，她呆坐的样子也很让担心。
“现在的状态是假象，一旦遇到了刺激点情况会不妙。”主治医生嘱咐道，“我们这边还是建议不要出院。”
姜家父母他们询问道：“如果我们带时时出去旅游散散心会不会好一点？”
姜家父母担心女儿长时间呆在医院里反而会自闭。
医生当然不同意，但是熬不过病人家属的意愿。
最终，他退了一步，要求每个月都要回来复查一遍，严重了必须重新住院。
就这样，曲妧梦跟着父母跑去了国外。
偶尔姜玉珏会收到不少照片，有在雪山的，有在大海的。
渐渐看到妹妹重新焕发生机，就连他都开始动摇了——也许，让她和裴湛白不见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裴湛白按照惯例来找姜玉珏询问曲妧梦的情况。
姜玉珏把照片给了他。
姜玉珏说：“兄弟，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对不起你，但是，为了小时好，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裴湛白一愣，双目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玉珏。
“不可能。”裴湛白手。
姜玉珏怒道：“难道你还想看到小时变成之前那样吗？”
裴湛白自然不愿意，但是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又好不容易让她回心转意，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说：“我必须听到她亲口说不爱我了，我才会放手。告诉时念，我会等她。”
姜玉珏气结，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你等不起的。”说完，姜玉珏骤然转身离去。
裴湛白站在原地，失落地站在路灯之下。
孤寂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但再也碰不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了。
……
露台咖啡馆，曲妧梦捧着地道的美式咖啡，苦涩钻入舌尖，韵味久久不散。
坐在这里，她能俯视整个森林边上的村庄，微风吹过，牵起她的思绪。
自从来到国外后，曲妧梦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裴湛白了。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时间真的能让治愈一个人，能忘掉一个人。
她吃完桌上的甜品，走到店里。
父母坐在角落等她，等曲妧梦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二人脸色不对经。
“怎么了？”曲妧梦问道。
父母对视了一眼，姜母说：“没事，就是你哥工作出了点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姜父跟着点头，但是眼神略微心虚。
曲妧梦自然能看出他们的不自在，便又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姜父无奈叹了一口气，“裴湛白他……疲劳工作，进了抢救室。”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她的头顶。
“时时！”姜母站起来抓住曲妧梦的手，“听妈的话，你不准回去！小城没有生命危险的，你一旦回去把自己搞严重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本来呼吸困难地胸腔突然平静下来。
是啊，她已经给家里添了太多麻烦了，可不能再回到以前了。
曲妧梦笑着说：“放心吧，妈，我不会回去的。”

第36章
医院里，姜玉珏把装满衣服的包裹丢到裴湛白身上。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裴湛白无奈地拿开包裹，手上还滴着点滴，“我是病患，注意点。”
“最近你根本没有接手多少案子！鬼才信你是忙成这样的！”
裴湛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姜玉珏喋喋不休。
“时念呢？”他问。
姜玉珏突然停下了咆哮，神色复杂看向裴湛白，说：“她不会回来的。”
“是吗。”裴湛白也不在意，闭上了眼睛。
见他这副样子，姜玉珏真的觉得心累。
这段情感已经注定，何必如此伤害自己？
一个为了不见他，冒险割伤手腕，一个为了见她，差点把自己搞得心脏骤停。
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小心，会死的。
姜玉珏忽然明白了，他们知道会死，为了对方却能舍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我死了，能彻底治愈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玉珏看向说话的男人。
他紧闭双目，面色平和，嘴里却吐出令人寒颤的话语。
“疯子。”他说。
裴湛白轻笑，“爱本来就是让人疯狂的东西。”
如果在以前，姜玉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话会从裴湛白的口中说出。
他性情冷漠，没有一个女生能入他的眼。
回想起来，也只有曲妧梦的存在能让他容忍。
姜玉珏觉得，这场爱情战场上，先爱上的恐怕是裴湛白。
另一边，曲妧梦在得知裴湛白住院后，面上选择不回去，可事后她却忍不住担心起来。
裴湛白明明常年健身，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现在情况如何？
曲妧梦伸出手，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掌心，狠狠地握住。
指甲掐入血肉，这才让她冷静了几分。
——没事的，哥哥在裴湛白身边。
“时时，吃饭了。”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
曲妧梦连忙起身，半开着门，接过母亲端来的饭菜。
“今天还要自己吃吗？和我们一起不行吗？”
曲妧梦躲在门后，不想看到任何人，用力关上门。
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是曲妧梦却闻不出任何味道，如同嚼蜡般把食物吞咽下去。
吃到最后，曲妧梦撑得实在难受，躺在床铺上翻转身子。
渐渐困意上来，她坐了梦。
以前的噩梦让曲妧梦惧怕做梦，这次也是如此，她惊慌地站在虚无中。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拿着刀刃，而是一步步走远，看着身影消失。
她四肢无法控制，无能为力的站在原地。
现实中，曲妧梦已经泪流满面。
在身影消失的一刹那，曲妧梦惊醒了，她茫然地看着墙壁，陷入了幻想。
像是梦游一般，她站了起来，看到桌子边的碗筷，突然举起碗摔在地上。
砰——！
楼下的姜家父母听到了巨响，一时心惊。
他们飞快地上了楼，拿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开门的一瞬他们看见曲妧梦举起碎片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时时——”姜母惊慌大叫，一步上前抓住了碎片。
一时间鲜血四溅。
姜父连忙从后面抓住了曲妧梦，这才让姜母有机会抢走了碎片。
此事，姜母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曲妧梦无动于衷地低着头，双目无声无聚焦，她小声低喃着：“我马上来见你……”
话语一出，姜母崩溃哭出声。

第37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曲妧梦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看着姜母的掌心一边痛哭一边说着对不起。
姜母见不得她哭，安慰道：“没事的，刚好妈妈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让你爸做饭！”
姜父点头，“我会好好锻炼厨艺的。”
姜母嫌弃道：“能吃就不错了。”
擦去眼角的眼泪，曲妧梦看着父母互损，一时间羡慕不已。
可惜，她这辈子永远无法拥有如此幸福的爱情了。
很快，这个月的旅程结束了，曲妧梦回到国内去复查。
好在情况并没有恶劣多少，姜父姜母决定第二天继续去另一个国家。
当晚，曲妧梦呆在房间里，她有很多东西都被收拾掉了——那些都和裴湛白有关。
她翻着自己小时候的漫画书，一时间沉入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窗外传来哐当一声响。
曲妧梦疑惑地看向窗外，接着又是一声响。
她疑惑地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隔壁的房间亮着灯，穿着睡衣的裴湛白就站在阳台上。
此时，他的头发已经放下来，柔软地贴着脸，没了白天的锋芒。
曲妧梦的心跳了一下。
他们有太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她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再见面会是什么场面，她的心情会不会已经不会为此跳动？
可是，事实告诉她，不是的。
你还没有忘记他。
你还爱着他。
曲妧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揪在一起，呼吸变得困难了。
他想说什么？她想。
“要吃糖葫芦吗？”裴湛白拿出糖葫芦在空中挥了两下。
刹那间，儿童节的糖葫芦再次出现在曲妧梦的脑海中。
以及，那被灯光衬托的闪闪发光的裴湛白。
他的笑容，他的注视，他的触碰——全部都没有消失。
——你真是爱惨他了。
曲妧梦伸手攒紧了窗帘，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要。”
说完，她拉上了窗帘。
顺着墙壁滑落在地，蜷缩地抱紧了自己。
这样就行，这样就好。
一切都结束了。
爱恋从此不复存在。
他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检察官，她依然是寻找治愈之地的旅者。
……
次日，曲妧梦收拾好行李，在父母的催促下将被子叠好，然后拉开了窗帘。
一张纸条贴着冰糖葫芦挂在她的窗口处。
长长的线连着隔壁的阳台。
此时对面窗帘大开，没有看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