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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听了这话懵了，她慢慢张开了嘴，一脸的震撼，“……啊？”
老卫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妹妹和丁医生，再把头转向了妻子，无奈地把她的手拉过去，“我平时是马虎，但是小紫是我妹妹。”
江氏的眉头微微蹙起，看向自己的老男人，心里一下子起了千层浪。
她平时老是把他当成个马大哈，还总是说远航就是像了他所以一点都不开窍。
现在想来，老卫一直都是一个对感情方面细腻的人，他重情重义，所以也格外留心，是不是很早就也知道了？
亏她还想方设法地瞒着他，在他耳旁吹风说小紫不结婚也有她的道理之类的话，就是为了让老卫少说小紫两句，让小紫的心理压力不那么大。
可是回想一下，自己这“马大哈”丈夫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和自己说类似的话，以至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今年没有对小紫的婚事说半个字。

江氏想着想着，眉头又解开了，不过还是有些叹气。

看来家里的二缺只有远航一个人，这可咋办哦！
她把老卫的手推开，嗔他：“知道了也不和我说，害我提心吊胆这么久！”
老卫的表情一下就怂了，重新把她的手握回来，“我还不是怕你心里接受不了。”
“你接受了？”江氏眉毛一抬。
对面的卫小姑和丁医生也跟着心里一紧，卫小姑之前就就已经把江氏知道了的事情告诉了丁唯，所以两个人才有这个勇气来坦白。
卫小姑是怎么都没想到二哥也看出来了，这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在她心里，二哥就从来不是一个多么细致的人。
老卫不知道怎么说。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对面的小妹和丁医生了。
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看出来了，只是他知道，他看出来的时候，心里只有震撼，没有别的想法。
好吧，他承认是有点别的想法，觉得心里很怪，怕小妹以后走出去招人耻笑，怕她被这个社会抛弃。
后来好几次还有心想阻止丁医生上家里来，只是看见小妹那失魂落魄的脸，他就开始心疼了。
心疼之后，就再也不阻止了，不阻止之后，发现丁医生人还是很不错，再后来，丁医生救了他宝贝闺女的命。
所以老卫原本是想，如果小妹一辈子不提这件事情，他也就不说，就这样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来了个坦白局，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也许是老卫沉默的时间太长，卫小姑便急匆匆地拉着丁唯起来，脸色苍白着说：“二哥，二嫂，我们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不管你们和我说什么，我都只想和丁唯在一起，我离不开她的。”
丁唯也跟着她一起，低眉顺眼，好像糟蹋了人家闺女般的过意不去，“对不起……我一定好好对小紫，我不会辜负她。”
她话音刚落，卫小姑就拉着她要走，她没动，还是站在原地，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卫小姑有点惊讶，因为这是丁唯第一次没有顺着她的意思，但是她不气，她知道她的意思，她看着爱人惶恐不安，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又闷闷地疼。
她怎么会不懂她此刻的用意？她知道，丁唯比她更想得到二哥二嫂的认可。
即使不是认可，她也希望她可以得到家人的尊重。
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丁唯这个样子，好像自从认识她以来，她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又聪明，职称也高。
她虽然谦虚和善，可是记忆里，丁唯从来就没有低过头。
老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先坐下吧，我们慢慢说。”
他看着脸上还有几分天真的小妹，忽而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又觉得不妥，很快地就缩了回来。
“那时候你还很小，爸妈死的早，大姐只顾着自己，说我是你半个爹都不为过。”老卫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眼睛有些红红的。
“其实实不相瞒，那个时候，我找媳妇都想着，要能接受你才行，老天眷顾，我找到了你二嫂。”老卫说着又把江氏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眼里都是爱意。
接着老卫又说：“不过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你二嫂了解你的存在之后，就主动提出来了……”
“我找了个好媳妇！”老卫笑了。
江氏也笑了，想着当初，小紫那么小，大姐在外面求学，她是很心疼这个小姑娘的。
其实在和老卫处对象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意思了，确认要结婚之后就主动提出来了。
她没那么自私，不过也全都因为知道老卫和小紫都是很好的人，他们都值得。
现在想来，听起来是傻，但是果真是没错的，老卫爱她护她什么活都干，小紫从小就向着她，体贴她。
就此时此刻来说，她的手在老卫手里握着，肉眼可见的是她的手还算细腻，老卫的手已经满是老茧。
她只觉得庆幸。
老卫说完那些话之后，又郑重其事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小紫，丁医生，我不知道你们考虑了多少，但是有几个问题我不得不问。”
“哥，你问。”卫小姑看了一眼丁唯，后者微微点头，于是她毫无顾忌了。

老卫直接了当地说：“你们想怎样在一起？躲躲藏藏一辈子？你们不结婚没有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最后一个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们其中一个后悔了，另一个怎么办？”
这三个问题早就在他的心里萦绕已久。
江氏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她知道老卫，他平时的时候嬉皮笑脸要多好说话就多好说话，但是他每次认真的时候却十分的执拗，好像一定要弄出个所以然来似的。
其实她也是赞同他的。
倘若真的因为爱小紫心疼小紫就同意了，却毫不为她的以后着想的话，那又算什么哥嫂？
人的一生不是只有快乐的这几年，岁月漫漫，多得是困难险阻。
他们的同意只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卫小姑和丁唯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听到的时候也不觉得是为难她们。
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卫小姑温柔地笑笑，“要不你先说？”
丁唯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了起来，“其实倘若我们不说，外面很少人会往那方面想，只是，还是要隐瞒着过，在这之前我们也已经隐瞒了快十年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老卫和江氏一眼，他们的眼里无一不是惊叹。
惊叹她们在外面的谨慎，也惊叹她们的这十年。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是见过丁唯的，但是却从没往那方面想过。所以他们猜，这个冬天他们对她们之间事情的知悉，其实也少不了两个人的刻意暴露。
其实丁唯说得没错，是要隐瞒，而且是只能隐瞒。
以前有这样的情况，是会被抓到精神病院去的，现在的社会舆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老两口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身边有过这样的事情。
“对于养老，我和小紫都是这样想的，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我们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彼此依靠。我是医生，我想，我会活的比小紫久的。”
听了这话卫小姑扑哧一笑，捏了一把丁唯的大腿，“就你能。”
丁唯憨直地笑笑，然后继续说：“最后一个问题，后悔的事情，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个勇气允许自己去做。”
她看向了旁边的爱人，卫小姑的脸和眼圈都是一红。
“因为我们选择了彼此，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以后的时光里，只想相互陪伴，相互扶持。”卫小姑轻轻地把她的话接了过去。
老卫听了之后思索了一会，然后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摆了摆手，让两个人跟着进房间。
卫小姑赶紧和丁唯跟着哥哥嫂嫂的脚步进去了。
她们看见了老卫松动了点的表情，知道有希望了。
进了房间，老卫就让她们在床上坐下，自己在柜子里不知道在翻箱倒柜些什么。
江氏白了他一眼，“别把柜子弄乱了，我来！”
“……哦。”老卫弱弱地坐了下来。
他也不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想拿的是什么，这么多年的夫妻了。
“喏，拿着。”江氏在一个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放在了老卫的手里。
老卫傻乎乎地说了句：“还是我媳妇最懂我。”
江氏又白了他一眼，抿着唇笑了。
卫小姑和丁唯看着哥嫂这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美好的画面，会让旁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好。
卫小姑很快就把视线挪到了老卫的手里，房间的灯暗，但是她还是一下就看清楚了那样东西的样子。
“哥，你没有卖？！”她失声道。
丁唯看见卫小姑这副模样，也把视线挪了过去，打量起了那个盒子。
它很老，很旧，并不精美，上面有一把小小的锁，只是这个锁看起来很脆弱，一扯就能断。
事实上它就是很多余，老卫用手指轻轻一拨，锁就开了，他格外小心地把锁拿了下来，然后打开了这个并不怎么起眼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卫小姑的反应很大，甚至带了哭腔，“哥，你的那只呢？那你的那只呢！”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子，甚至在这么暗的灯光下还能发出一点点的光芒，看着就价值不可估量。
老卫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的卖了嘛，还好你的没卖，不然两个都卖了多亏呀！”
他笑得傻傻憨憨的，眼里却满是疼爱。
卫小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那那个钱？到底怎么来的？”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江氏，哭腔更浓了，“嫂嫂？”
江氏也眼里含泪地摇了摇头，温和道：“都过去了。”
这是那段最艰苦的记忆了。
那一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老卫结婚。
卫小蓉终于考上了大学。
江氏怀孕。
老卫结婚要花钱，卫小蓉上大学要花钱，江氏怀孕更是要花钱。
两个人的玉镯子本来是一对，是祖母留下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大姐的卫小蓉是没有的，当年两兄妹合伙商量了一下，把镯子给卖了，把所有钱给填上。
那年过得是真的苦，就差和饥荒的时候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