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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公寓有点小却很干净，装修就像酒店的房间一样，被子和床铺有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像是近期找人打扫过。
住惯酒店的我很快就适应了。
但这个人情，欠得我有点不太舒服。
不过任北说得对，回我爸妈那儿，他们一定会担心的。
人情，日后找机会还吧。
到了公寓我也没有打开手机，干脆就把它扔在一边，把自己摔到床上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
我之前为什么不去住酒店呢？
哦，我没带身份证出门。
这样想着，我久违地把手机打开。
只看了眼时间，意识到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不如，再睡会儿吧？
可当我刚闭上眼睛，防盗门就被砸得咣咣作响。
应该是任北有什么急事吧？
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猫眼就拉开了门。
「任老师……」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满眼通红的陆准正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俩对视了半晌，我意识到自己开门时唤的是任老师，刚要开口解释。
陆准身后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自他身后走近，边走边担心道：「黎小姐，终于找到你了，陆准他可急坏了呢。」
这个女人一脸温柔，最惹眼的那双杏眼我见过——曾在镜子里。
嗯。
是顾嫣。
她提前回来了。
24.
顾嫣回来了。
我心里乱成一团。
如果找了我一晚上，为什么顾嫣会在陆准身边呢？
我没有理顾嫣，和陆准对视了半晌。
我在期待，期待他心里给我个解释。
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
也对，本来顾嫣回来后，我们就是要离婚的。
「陆先生。」我深吸了一口气，「恭喜。」
我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一想到陆准联系公司雪藏我这件事，就说不出地委屈。
干脆转身回头。
收拾东西跨过两个人出门。
「去哪？」陆准抓住我的手腕。
我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去给任老师还钥匙。」
我承认我存了报复的心思。
[又是任北……]
我听见他在心里说。
[剧情的力量，就这么强大吗？]
剧情？
又是剧情？
到底是什么剧情？
我有点忍不住想问出口。
此时顾嫣站了出来，笑吟吟地说：「黎小姐和任先生关系真好呢，是吧陆准？」
陆准突然眼眶通红地盯着顾嫣，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他心里似乎很绝望。
[我到底该……怎么做？]
「别去找任北，谁都行。」
我听见他这样说。
25.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事实上，从我第一次能听见陆准的心声开始，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陆准明明是喜欢顾嫣的，但是心声却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可他如果真的喜欢我，又为什么为了顾嫣雪藏我？
而我一直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心里仿佛有两个本能在疯狂拉扯，就像一个天秤，有时倾向左边，有时倾向右边。
陆准也好像非常忌惮任北……
这一切，是不是应该有个解释。
我看了眼陆准拉住我的手，又看了看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顾嫣，下定决心道：「陆先生，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陆准哑着嗓子对顾嫣说：「嫣嫣，你不如先去我妈那儿，让我和黎小姐谈谈。」
顾嫣走后，我和陆准上了车。
刚到车上，他就有点着急：「我听任北说，你知道了雪藏这件事？」
「你去见任北了？」我反问他。
陆准愣了一下：「到处找不到你，我去问问。」
[好在我知道她在任北这……]
能听到他心声的我非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任北这？」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该怎么解释呢……]
我深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陆先生，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想问问你，剧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陆准就做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是震惊、懊悔混合在一起的情绪，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你在说什么？」他装傻。
[她怎么会知道剧情这件事？我有说漏嘴过吗？]
「你没说漏嘴过，陆先生。」我回答他。
这一次，他的表情只剩下了惊讶。
26.
「你是说……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
[完了完了完了，采采能听到。]
[不会吧，那我岂不是……]
[等等，她现在也能听到吧！？]
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
我又点了点头，解答他的疑惑：「我能听到。」
他的表情，像放弃了一切。
「所以，陆先生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一直在说的剧情到底是什么了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怎么可能？」轮到我惊讶了，「陆准从小就在豪门圈很有名，我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成就，你现在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是外星人？或者你不会是……」我猛然想到了一个想法，「穿越者？」
他点了点头。
「采采，现在说的这些，或许很荒谬。但我觉得，如果会让你这么伤心，我宁愿让你知道真相。」
他的心里没有否定……他没有在说谎。
「其实这里是一本书的世界，在书里，陆准娶了你之后，一直把你当成顾嫣的替身。当然，你们后来离婚了，陆准和顾嫣在一起了。」
听到这，我的心脏猛地一颤。
他继续道：「但你是这本书的女主角，陆准在离婚后发现了你的好，在你和任北拉扯四年后，又把你重新追了回来。
「可是……在我们那个世界的读者，大家并不满意这个结局，他们，哦不，包括我，都希望你能和任北在一起。因为舆论压力，作者只能把结局改成大家希望的样子。让陆准一个人孤独终老，对这个结局我很高兴，直到——我成为了陆准。也许是因为我和陆准本就同名同姓才穿越过来，我拥有他的所有记忆，就像发生在我身上那样。而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句话，[如果不按剧情走下去，这个世界会崩坏]。」
「所以你——」我顿了顿，「一直在走剧情？」
「没错。采采，我其实一直很想告诉你。」
「什么？」
[我喜欢你。]他在心里这样说。
27.
可是……就算陆准这么说，我也很难接受这个说法。
什么书里的人物，什么穿越，听起来就像科幻小说一样。
但是……我能听到陆准的心声，这不也是一件很荒谬的事儿吗？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他说的话。
「你是说，在后来的结局里，我和任北在一起了？」
「没错。」他点头，「剧情的力量很强大，我好几次想要阻止，但他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候出现。」
「那我……」
「你也总是会出乎意料地做出不像你的事情，比如在知道雪藏的消息之后，接受任北的帮助。」
比如……在和任北单独相处后，会对他产生感兴趣的想法？
可是在我的视角来看，那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但陆准这样说……说明他认为，那是剧情推动的结果。
换个说法，陆准比我自己还要相信我自己……
我心里颤动了一下，但又很快平复下来。
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每一次，在我要对陆准动心的时候，我都会被强制冷静。
如果我头上有一个对陆准的好感度进度条，那它一定卡在了一个数值上。
明明他说过那么多次喜欢我，但我每次都选择性忽略。
在陆准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时，我又会陷入高程度的失望情绪中……
而当任北一旦伸出援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拉住。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本书，在试图拆散我们。
「你雪藏我，也是剧情需要吗？」
「嗯。」他看上去有些愧疚，用手抓了一把头发，「在这个时间点，你知道被陆准雪藏，而陆准去了机场接回顾嫣后，就和他离婚了。」
「而我早就知道你会去任北的公寓，但查他公寓的住址花了很久……
「我走完剧情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你，避免你和任北再有接触……」
他受伤地看了我一眼，平时冷冰冰的脸上露出像被抛弃的宠物一样的表情。
这个表情像利剑一样戳中了我。
那个感觉又来了。
最近经常会出现的感觉。
像是在好感进度条卡点处疯狂挣扎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内心又被死死压回去的感觉……
那是，爱吗？
28.
我和陆准在车里沉默了好久。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到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没有任何表态。
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其实我很纠结。
一想到任北，我就会想到他明朗的笑，想到我和陆准即将离婚，想到未来我将拥有更自由的生活。
但一想到陆准，我的心脏就像被疯狂撕扯一样，喘不过气来。
我难以抉择。
「陆准，我……」我心里乱透了，「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但是任北他……」
「黎小姐。」他突然打断我，声音又恢复平常那副毫无感情的样子。
「我很讨厌你。」他说。
[我爱你。]
「我们离婚吧。」
[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啪！」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气味，是陆准身上飘来的、不知名的、令人安心的香味。
紧接着，我的心脏乱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跳跃的心脏撑破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吻上了陆准的嘴唇。
他只愣了一下，就回应起来。
许久许久。
我们都停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清香，他只看着我，没说话。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着他笑了笑：「陆先生要走剧情就走吧，那个天道的反叛者，让我来做。」
29.
我似乎找到了命运的 BUG。
陆准在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就被赋予了走剧情的职责。
但我不是。
我不知道当时碎掉的东西是什么，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不受控制的感觉了。
陆准想要离婚？
我就当着他的面撕掉离婚协议书。
陆准想去找顾嫣？
我就把他绑在椅子上强迫他跟我聊天。
陆准想上厕所？
哦，那去吧。
我就是要告诉天道，不是陆准不想继续剧情，而是我、不、许。
就这样，我们两个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几天。
剧情逐渐脱离，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已经说明，我的做法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我没想到的是，顾嫣自己来了。
她带着陆妈妈。
那天以后，陆准跟我讲了很多书里的事情，其中就包括陆妈妈和顾嫣的关系一直很好。
在书中，我和陆准离婚后，顾嫣成功在陆妈妈的支持下上位。
我连忙给陆准松绑，如临大敌。
一进门，陆妈妈就一脸歉意：「听嫣嫣说你和阿准吵架了，妈妈过来看看，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我连忙摆手。
顾嫣也一脸担忧：「采采你没事吧，那天在任北的公寓找到你之后，我担心到现在。」
绿茶婊。
她这样一说，陆妈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谁的公寓？」
陆准正想解释，却噤了声。
啊，对，他不能。
这要我怎么说？
「妈，任北是我一个朋友。」
「男的？」
「男的。」我咽了口口水。
「……」陆妈妈沉默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生气，「陆准！」
被 cue 到的陆准一愣。
「陆准！你怎么能把采采气到，让她去找朋友帮忙！！」
陆妈妈这话一出。
我们三个都愣住了。
「采采。」她拉住愣愣的我，「我知道我家这个死小子没你好看，啊呸，是配不上你，但妈妈知道他是爱你的，下次和他吵架，别赌气出去了，妈妈帮你做主！」
不会吧……
这怎么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30.
顾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看了一出闹剧。
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阿准，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陆准点了点头。
[老婆我出去一下。]
他在心里跟我说。
我看见陆妈妈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我给了她一个眼神，悄悄跟了出去。
「阿准——」一出门，顾嫣就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陆准：「最近比较忙，忽略了你，让你受苦了。」
[做作。]
顾嫣：「你都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我总在怀疑，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了。」
陆准：「当然喜欢。」
[垃圾。]
我被逗笑了。
陆准在顾嫣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相反。
顾嫣满意地笑了笑：「阿准，那天在机场，你不是说，你要和那个女人离婚吗？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答应跟你回来的。」
陆准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跟她离婚的。」
[神经病，做小三还这么光明正大。]
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乐了。
「放心吧顾小姐。」我走了过去，抱住了陆准的胳膊，「我绝对不会和陆准离婚的。」
见我过来，顾嫣脸色变了变：「阿准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
「哈哈哈哈。」我笑出了声。
「没错啊，就是我死缠烂打，我就是喜欢死皮赖脸地赖在陆准身边，让某些人死不瞑目。」
顾嫣：「？」就你会用成语是吧。
陆准不耐烦地扭头看我：「你来干什么？」
说罢就要把手从我怀里抽出来。
[老婆，老婆抓住我！不要让我抽出来！]
我得了令，死死抓住陆准的胳膊。他挣扎了半天没抽出去，终于放弃了。
顾嫣脸色变了又变，走的时候只能跺跺脚道：「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人！」
哎……
被鄙视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是我老公啊，身负天道的重任呢。
31.
那天回去以后，陆妈妈带着陆准和顾嫣单独聊了很久。
陆准回来告诉我，他妈妈告诉顾嫣，如果陆准现在单身，她很高兴顾嫣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但陆准现在已经结婚了，希望顾嫣能有分寸。
顾嫣回去的时候，抱着陆准哭了半天。
陆准没能推开她，是我走上前把她塞进了车里。
陆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我从没见过顾嫣这么卑劣的人。
但转念想了想，这本书里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也许顾嫣的爱意、恨意也并非来自她自己。
后来，我又去见了任北。
很奇怪，再见到任北的时候，我已经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像是之前，想要依靠他、想要探究他的那种感觉。
甚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浑身不舒服，就像第一次一起吃饭那样。
聊了才两分钟，任北就看出了我的不自在。
他告诉我，那天陆准没有查到他公寓的地址，直接去他家找他，任北差点被打。
当然，任北也不会做出藏别人妻子的事情，他毫无隐瞒地把地址告诉了陆准。
知晓这些事后，我把钥匙还给任北就要走。
任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