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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
纪北煜目光下移，才看到顾芷兮怀中的婴儿，原本纯洁柔和的小脸一片青紫，却是双目禁闭，一动不动。
那是死婴！
呼吸急促如鼓风，全身血液倒流到脑后，纪北煜头皮一阵发麻，不敢深想，跪在顾芷兮面前，还是使不上力气。
“他死了。”
顾芷兮歪着头，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亲手杀了他，就像杀了纪南笙一样。”
从眼眶中木然流出去的，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那天我故意把南笙困在别墅里，一把火烧了他，还站在门口，听他喊哥哥，兮兮姐，快来开门啊。”
“可是我怎么会开呢？我还向这个房间倒了更多的汽油，足够烧得他尸骨无存。”
“纪北煜，我顾芷兮杀了你两个血缘至亲，真痛快啊！”
血与痛夹揉在他的血液中，化为报应的细针，深深浅浅刺得他血肉模糊，再洒下细盐，句句如锥心般痛。
都是他的错。
“别说了，医生也很快就来，再下去，你会撑不住。”纪北煜的语气中透着哀求。
顾芷兮小口小口地喘息，仿佛在透支生命力一般强硬强硬支撑着不昏迷过去，“带我去别的医院，如果不想我死在手术台上的话。”
纪北煜眉头紧拧，犹豫了片刻，抱着顾芷兮冲下楼。
“很痛，先放我下来，你去开车……”
大门离车库有两百米的距离，纪北煜暂时将顾芷兮放下，心急火燎地打开车门后，猛地一踩油门！
从路边突然窜出一个血人，拦在路中央。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疾驰的车将人撞出翻滚三米外才勉强停滞，纪北煜猛然踩刹车，轮胎滑行地面，带出两道漆黑车痕，闪出火花。
那一瞬间，大脑仿佛炸开，完全陷入了空茫茫的一片，呆滞地看着车前窗的一抹血色，神思恍惚，不断闪现刚刚的画面。
突然冲出去的顾芷兮肩膀不断抽动，像是在哭，到声音越来越清晰，回响在阴沉的天幕之下，却没想到顾安溪是在疯狂的，几乎压榨所有生命般疯狂沙哑大笑，像是要将一生都燃烧殆尽。
轰隆一声雷响，天空迅速聚拢黑云，黑压压一片，低得几乎要压顶而下，湮没这灰色的世界。
闪电比雷声慢上一秒，刹那映亮了纪北煜的脸。
那是张褪去所有血色，所有表情寸寸崩裂，最终可以说得上是惊骇的脸。
他顺着血迹看去，以顾芷兮倒下的地方为中心，一片无声无息的血泊静静蔓延，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狂风呼啸，卷起地上无数的落叶，堆积在娇小身影的周围，像是祭奠死人的落日黄花，就地举行一场黑白色的葬礼，死神的笑隐约夹杂在狂风中，一路为亡者送行。
“不！”
纪北煜一个激灵，像是突然从某种幻境回过神来，崩溃嘶吼出声，虚浮着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狂奔到顾芷兮身边。
他颤抖着将顾芷兮搂入怀中，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悔恨过，手中的顾芷兮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随时会消失不见，离他而去。
他发狂般冲向医院大门，血在他们身后连成一条细细的线。
“求你，别死，芷兮……”纪北煜抱起顾芷兮，紧贴着她的脸颊，纪北煜的心脏都像是停止跳动，恐惧逐渐被扩大无数倍，失控到嘶哑道：“只要你活着，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弥留之际，顾芷兮突然睁开了双眼，她的手轻轻地抚上纪北煜的脸，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我要你……死，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团聚！”
她的手，在他的侧脸，留下五道血痕，无力落下。
第16章 尽力了
她的唇边，却弯起诡异的弧度，像是解脱，又像是诅咒后的快意。
纪北煜蹭着顾芷兮的脸，染上了她的血，面目狰狞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失控咆哮道。
“顾芷兮，不准死！别想就这么离开我！听见没有！”
冲过大门，越过人群，通往手术室前的走廊空荡荡的，他看着眼前虚空的某一点，就像是在跟漂浮的亡魂对话。
因为他怀中的娇人已闭上双眼，了无生气。
带着对他纪北煜刻进血肉的恨，烟消云散。
“救她！”
闻声赶来的医生护士顿时围了上来，在纪北煜这种满身煞气，看似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瘟神面前，曾无数次推过移动病床的他们，也变得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纪北煜看着他们，就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目光，随手抓起一名医生，恶狠狠地威胁道：“敢动手脚，我砍了你的手脚！”
“是……是。”医生听得一头雾水，但这尊瘟神这么说，他也不敢不顺着来。
纪北煜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推进去。
手术室门关上，亮起刺眼的红灯。
门外等候的纪北煜坐在座椅上，痛苦掩面。
如果他能早点来……
不，如果当初……
活下来，芷兮！
半个小时过去，医院来了一大群白大褂的医生，他们之中甚至有人还没有摘下带着的听诊器，匆匆赶往手术室，纪北煜点点头，他们推门进入手术室，风厉雷行地开始检查仪器和用药，小到一份棉签，了解完细致的手术进程，强势选择接手。
“你们到底是谁？！”被推出去的主刀医生嚷嚷道，“这是我的病人。”
纪北煜一个威胁的目光瞥过去，他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保安把你们赶走！”
这番狠话还没放完，他就看到院长匆匆赶来，笑着迎上来，“院长，您来是？”
院长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越过去，笑得跟朵花一样凑到纪北煜面前：“纪总您来怎么不提前派人和我说一声，我好过来提前迎接您一下。”
这家医院虽然不是纪北煜控股，却是沈氏集团旗下的产业，而沈氏的千金和纪北煜联姻之事，他这兢兢业业管着这家医院的院长也不敢不多了解了解。
“这间手术室，我的人需要接手，但你的人好像有点不愿意。”纪北煜冷冷道。
院长猛然直起腰板，左右环顾，“谁？！谁有意见，站出来！”
这时候，方才的主刀医生也察觉到纪北煜的身份不凡，不再出声反倒悄悄地跟着其他人溜走。
院长看没人承认，也本着化解的原则，又看向纪北煜：“纪总，年轻人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一下，这间手术室纪总随便用，医院的人纪总也随便用。”
纪北煜脸色还是十分阴沉，院长直觉纪北煜真正烦心的应该不是这件事，于是很有脸色地带着一些人离，完完全全将手术室留给纪北煜和他的人。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闪烁，随着时间的蔓延，纪北煜的脸色也越来越痛苦，就连掩面的手都在颤抖。

第17章 无力回天
“纪总，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当手术室的红灯终于停下，第一个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沉重道，“如果病人撑不到天亮，就回天乏术了。”
话音刚落，其他人推着顾芷兮从手术室中出来，纪北煜颤抖着手抚摸上顾芷兮苍白冰冷的脸庞，脸上所有的表情寸寸崩裂。
顾芷兮被转去重症监护病房，也是最好的病房。
她紧闭双眼，双眉舒展开来，安静得就像是暂时地沉睡一般。
纪北煜拉开窗帘，窗外下午的阳光经过玻璃的过滤后，已不再刺眼，温柔地洒入病房中。
而落在顾芷兮身上的阳光正好是穿过了古木的枝丫，细碎的光跳跃在顾芷兮的脸上，形成如梦般虚幻的光。
娇小的少女双手交叠安静躺在床上，阳光洒在周围，明亮又安宁，就像是色彩浓烈的油画，要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距离那场手术抢救已经过来整整一个晚上了，纪北煜哪儿都没有去，就守在病房里，守了整整一夜。
但奇迹没有发生，顾芷兮没有醒来，清晨的时候甚至发生过心跳骤停的事故，又进了一趟手术室再出来，医生无奈摇摇头。
“病人已经成为植物人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从另一方面来说，起码保住了病人的生命，但病人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我们也难说，可能明天就醒，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睁不开眼睛。”
ᴸᵛᶻᴴᴼᵁ最贵的单人病房不仅有独卫，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本来应该配备一个护工照顾病人的生活起居，但护工此时被赶出门口，坐在椅子上百般聊赖地等着病房里的主雇命令。
浴室门打开，纪北煜端着一盘水，放在病床前的小桌子上面，拧干毛巾，开始细致温柔地替顾芷兮擦脸。
记忆里，她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起码在未沾染上仇恨的黑暗前，在纪北煜的眼中，顾芷兮就算穿着白色裙子一整天下来也是纤尘不染。
但今早进了手术室抢救，就没来得及擦脸，等情况稳定下来后，纪北煜去准备了水盘和毛巾。
擦过脸之后，顾芷兮本就苍白如纸的脸，更为苍白到透明，在阳光下似乎都能够看见毛孔，还有幼小的茸毛。
因为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从地下室，再到监狱，又因怀孕进了医院，几乎每时每刻都生活在黑暗中。
擦完脸之后，纪北煜将水倒回浴室后，坐在病床旁，拿起顾芷兮的一只手贴在侧脸，神情恍惚。
“芷兮，该起床了。”
他柔声道，就像身边的顾芷兮真的就只是在睡一个普通的下午觉而已。
“你可不是爱赖床的小孩子，对吧？”
他多想顾芷兮就这么睁开眼睛，温和地笑着对他说：当然不是。
但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发生，顾芷兮一动不动，还沉浸在最深的梦境中。
那时抢救过后，医生曾对纪北煜说：“病人无法醒来，很大一部分是病人自身并无任何的求生意志，纪总，您试试找出病人的心结，看能不能刺激病人对外界作出反应。”
“只要一点，就有完全醒来的希望！”医生信誓旦旦道。

第18章 带你回家
“芷兮，明天我带你回家。”
纪北煜立即安排人手准备好所有该有的医疗设备，成套成套地购买并搬入了别墅，力图能够不在医院也能够给顾芷兮最好的医疗条件。
纪北煜接了一个电话，走出病房房门，护工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纪总！”
“好好照顾她。”纪北煜轻轻掩上门，往外走去。
刚刚新请来的美国专家教授抵达医院，他亲自前去旁听他们探讨治疗方案的会议。
“是、是！”护工战战兢兢道，等纪北煜消失在转角，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在这一瞬间，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间病房，从那女病人被送进来之后，纪北煜就一直守在里面，她做的，也只是帮忙送一些生活物资，从门口递进去给纪北煜，却不被允许踏进一步。
按理说她应该能够很清闲，但主雇纪总，纪北煜，在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被他脸上的煞气狠狠镇住，所以等候在外的时候，别说玩手机了，就连坐着，她都害怕纪北煜突然推门出来看到她坐着偷懒而雷霆大怒。
病房里面的阳光很温暖，柔和地洒在病床上的女人，护工小心翼翼地走近顾芷兮，有一阵的恍惚。
怎么看，床上的女人都像是只是沉睡一般，可是她也知情，顾芷兮是成了植物人。
明明是这么美的女人啊……怪不得能得纪总宠爱至此。
护工有些羡慕顾芷兮的容貌，心想要是自己也长这样就好了。
门外响起细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病房房门被从外打开，护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跳直起身体，以为是纪总去而复返，结果居然是一个女人？
护工不认识沈媛媛，温声道：“小姐，您是进错病房了吗？”
沈媛媛笑笑，按理说眼前这个女人也是对自己态度不错，但不知为何，护工就是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沈媛媛眼中闪烁着算计：“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一个月税前两万。”护工如实回答，同时有点小骄傲，这样的工资，在行业中都算是中上游的水平。
谁知沈媛媛不屑道：“我给你五十万，帮我做一件事情！愿意的话，就先出去等我！”
护工犹豫着，五十万，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天文数字了已经，得辛辛苦苦干多少年才攒的下来。
“怎么？嫌价格低？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找别人!”沈媛媛抬脚就要离开。
护工急了，真的害怕沈媛媛就这么离开，连忙摆手并出去：“不是，够、够高了。”
沈媛媛倒是不紧不慢地还回头端详了顾芷兮一会儿，眼中是如毒舌般的算计和阴狠。
“顾芷兮，算你命大，居然只成了植物人。”
她上前一步，尖锐的指甲轻轻拂过顾芷兮沉睡的脸颊。
“不过很快，你睡的就不是病房，而是棺材了。”
沈媛媛轻笑一声，迈步出了病房房门。
护工瑟缩着往周围看，害怕有人过来，沈媛媛问了账号，直接打了十万过去：“事成之后，立即再打四十万，如果失败了……”
沈媛媛拉长了尾音，冷冷道：“如果失败了，你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第19章 永远不会醒来
探讨会议结束后，纪北煜的脸色并未缓和半分。
沈媛媛就站在门口，像是刚来，还未进去，看见纪北煜接近，凑上去。
“北煜，芷兮她……”
纪北煜目不斜视地进入病房，随手关上房门，差点撞上沈媛媛的鼻尖。
沈媛媛的眼底划过一丝愤恨，但还是狠狠压抑下去，悄然打开门，轻轻踏入。
“我听说芷兮她出事了，我来看看她……”
纪北煜不冷不热道：“那天怎么回事？”
沈媛媛如遭雷击，连带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许久才勉强说道：“那天，我来探望芷兮，但没想到她竟然……”
“说！”纪北煜眉头紧拧，喝道。
沈媛媛似是被吓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恐惧的回忆，打了一个寒颤：“那天，我一进去，就看到芷兮她把刚出生的孩子往地上扔。”
沈媛媛似是到现在都无法从那天的阴影中走出来，牙齿都在打颤：“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芷兮会这样做，她当时的神情特别可怕，好多护士医生都去拉，都拉不住她，要是她能够放手，没准宝宝还能够救回来。”
戏演完也说完后，沈媛媛特意去看了一眼纪北煜，发现他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纪北煜面无表情，平静的语调带出森然的寒意：“千真万确？”
沈媛媛立马接道：“我保证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调查那天在场的医生护士们。”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通过各种方式将那些人绑在自己的船上并封住他们的嘴，但是真正对上纪北煜漠然的双眼时，她还是一阵心虚，仿佛在纪北煜的眼中，内心所有阴暗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能看看芷兮吗？”
沈媛媛小心翼翼道，其实也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纪北煜别开了视线，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算是给她的一点时间和空间，但不会太长太大。
沈媛媛松了一口气，说实话，继续在纪北煜这种目光之下，迟早她会露馅。
现在的顾芷兮，带着笼罩鼻嘴的呼吸罩，紧闭双眼，沈媛媛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呼吸罩上面。
要是就这么拔掉，能不能就此弄死顾芷兮？
但她最终还是选择松手，因为在纪北煜身边杀人，无疑是自掘坟墓。
时机还没到，她需要暂时蛰伏。
沈媛媛装模作样地替顾芷兮提了提被子，轻若无声般叹息一声，惆怅道。
“芷兮，我还记得很多我们小时候的玩耍时光，那时候你总是很照顾我，但明明我比你还大一岁。”
“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很少来往了，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如果你能够醒来，我不会再这么倔强地要求你来道歉，这一次，换我来求你和好。”
“芷兮，醒来好吗？”
沈媛媛捂住嘴巴，似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慌乱中带上一丝哭腔：“北煜，我先走了，如果芷兮醒来，请你告诉我一声。”
说完，也没看纪北煜有没有回应，小跑着冲出病房房门。
但在房门在身后掩下的时候，沈媛媛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伤痛，只有彻骨的恨意，轻声道，“为了不向你道歉，那只好让你永远不要醒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