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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辗转反侧至清晨，才浅浅睡下。
梦中却并不平静，父亲生前与死时的面容像画卷般慢慢展开。
沈知予惊坐而起，喘息间，她摸着被汗湿透的绣枕，眼眶一热。
而此刻，外头正紧锣密鼓地敲打着。
皇上病重，无法亲授皇权，封诰便直接传至府上。
沈知予穿戴好，着一袭金黄锦缎蟒袍被宫人领着走至府外。
原本空阔的府门乌泱泱站了一片，上至丞相，下至宫女太监，通通低着头。
总管太监周全立于众官之前，尖声宣读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嫡亲一脉无子，为固魏国苏山社稷，封皇孙女永昌郡主沈知予为皇太女！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沈知予接了圣旨，心中却仍旧不敢相信。
她已不是有名无实的郡主，而是一国皇储！
众臣齐拜沈知予，高喊着：“太女千岁！”
沈知予眼神微暗，众官中唯独不见韩晏靳。
而离府邸二十丈外的街角，韩晏靳立于枯树下，眸色深邃。
梁左相佝偻着起身，朝沈知予作揖道：“臣请太女，即刻下令斩杀奸臣韩晏靳！”
此话一出，其他老臣纷纷附和：“求太女，即刻下令斩杀奸臣韩晏靳！”
对他们来说，女子继位远没有韩晏靳专权严重。
只要除去韩晏靳，他们宁愿屈居于沈知予之下！
沈知予身形微怔，说不出话。
他们只知她已是皇太女，可韩晏靳却还是她的夫君。
这时，暗中目睹这一切的韩晏靳忽然走了来，狭眸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大臣们。
他唇角微扬，目光却满是狠戾：“诸位大臣，可否再说一遍方才的话？”
众臣听见韩晏靳的声音，顿时汗如雨下。
他们听说今日他不在府内，才赶着带太监来颁布圣旨。
也好让沈知予下令诛杀韩晏靳，没想到他竟在暗处等着。
其中几个胆小的大臣腿已抖如筛糠。
他们素知韩晏靳心狠手辣，朝中官吏只要进入天牢，即使能出来，也只剩一口气……
韩晏靳见他们不敢说话了，转身走至沈知予身旁。
他轻笑道：“恭贺夫人成皇太女。”
梁左相见他这般轻浮无礼，忍不住呵斥：“韩晏靳，你该跪地参拜！”
闻言，韩晏靳凤眸微眯：“从古至今就没有丈夫跪妻子的道理，来人！”
他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涌来一群侍卫，将这些官吏团团围住。
沈知予脸色一白。
未等她说话，韩晏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左相昏聩，胆敢诬陷本司，关入天牢！”
话音刚落，不少官员连忙磕头求饶：“大人饶命……饶命啊！”
梁左相被两个侍卫死死架着，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愤恨和不甘：“皇太女，您看到了吧，您万不可手软，留下这乱臣贼子！”
声音越渐远去，沈知予面容煞白如纸。
她只听闻韩晏靳专权霸道，不想如此暴戾。
她抬眸，嘶声求情：“左相并无大错，这些老臣也只是祝贺我被封皇太女，放过他们吧。”
韩晏靳却冷笑道：“结党营私，岂可轻易放过。”
说完，他眼神一凛：“都带下去！”
求饶声此起彼伏，一场封诰礼竟变成了人间炼狱。
沈知予怔怔看着韩晏靳，只觉他无比陌生。
她想救这些官吏，但也知，如果开口，韩晏靳定会坐实他们结党营私的名头。
这样，他们更难活命。
沈知予心口顿觉一片苦意，她不想再待在这儿是非之地，转身欲走，却被韩晏靳一把抓住手腕。
“若本司不在府邸，你可真要如那些庸官所言，斩了本司？”
这一问让沈知予愣住，她心渐渐紧缩，眼中是难掩的酸涩。
她自嫁给韩晏靳，日日只想他好，从未想过要取他的性命。
更何况，如今的他手握兵政大权，她空有皇储名头，又能奈他何？
见沈知予垂眸迟迟不解释，韩晏靳心一沉，只觉她是真想要自己的命。
“你真是本司的好夫人！”
他一把甩开沈知予，转身离去。
沈知予看了眼紫青的手腕，抬头遥遥望着韩晏靳远去的背影，泛红的眼眶一热。
她死死咬着牙，忍着心口如刀绞般的痛楚。
她从未有一刻觉得离韩晏靳那么远……
……
皇上病重，沈知予虽授封皇太女，但礼部未受命安排典礼。
按照惯例，作为皇储的沈知予必须要日夜陪驾，以防出现万一。
沈知予心中有怨，怨皇上下令杀了父亲，但还是进了宫。
然进宫那日，地上雪已有三寸厚，无宫人接，更无人送。
因为韩晏靳的命令，没有人敢。
沈知予在风雪中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身子颤抖着。
她望着巍峨的宫门，喉间发涩，喃喃道：“萧寒，我想回凉州。”

第七章 和离

朱墙白雪，枯枝残影。
回应沈知予的只有凛凛寒风。
养心殿。
皇上病愈渐严重，日日咳血，可太医却找不出缘由，束手无策。
这日，皇上看似好了些许，看着沈知予笑道：“婉婉，你如今已是皇太女，该学习处理朝政，今日，陪皇爷爷一同上朝吧。”
沈知予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辰时，御前殿。
沈知予扶着佝偻着身子的皇上艰难地走进殿中。
却在抬头间，眼眸一震。
龙椅旁设置的摄政之座，那是自古以来太后辅佐新帝，又或是摄政王辅佐皇帝的席位。
没想到此刻坐着的竟是韩晏靳！
他端坐于上，神情冷然。
而皇上仿佛早已习惯，若无其事地坐上龙椅。
沈知予怔怔看着几乎颠倒的一切，心渐渐下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提邢司大人永寿与天！”
满朝文武参拜的最后一句话让沈知予一愣。
韩晏靳一个提邢司，竟已掌管朝政，凌驾于天子之上。
虽说是上朝，她却知皇上有心无力，一切都由韩晏靳做主。
这皇室的皇权，不过仅剩一个空壳。
下了朝。
沈知予陪着皇上回了养心殿。
一路上剧烈的咳嗽声让她觉得皇上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